第6章 第6集:動中守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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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集:動中守靜
    晨露還凝在崆峒山的草葉上時,廣成子已立於朝陽初升的崖邊。軒轅緊隨其後,望著老者的背影——那身影仿佛與身後的山巒融為一體,衣襟隨山風輕擺,卻不見半分慌亂,倒像是山風也在隨著他的呼吸起伏。
    “昨日教你的‘熊經鳥伸’,還記得嗎?”廣成子的聲音裏帶著晨霧的清潤,沒回頭,卻像已看穿軒轅心中的忐忑。
    軒轅躬身:“弟子記得。隻是……”他頓了頓,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掌心——那是昨日練導引術時,因用力過猛磨出的薄繭,“弟子總覺得,動作做得到位了,可心裏頭卻像揣著隻跳脫的鹿,靜不下來。”
    廣成子終於轉過身,目光落在他汗濕的額發上。昨日軒轅練了整整三個時辰,從模仿熊的沉穩蹲踞,到學鳥的舒展振翅,每一個動作都力求標準,衣襟擰出的水痕洇濕了腳下的青石,可停下來時,非但不覺輕快,反倒比狩獵歸來更累。
    “你看那崖邊的鬆樹。”廣成子抬手示意。
    軒轅順著他的目光望去——那棵老鬆紮根在岩縫裏,枝幹被常年的山風扯得向一側傾斜,卻每一寸都透著蒼勁。風過時,鬆針簌簌作響,整棵樹卻穩穩當當,連根基處的碎石都不曾動過一分。
    “風動,葉動,而根不動。”廣成子緩緩道,“你練導引,隻學了‘形動’,卻忘了‘神凝’。形動如枝葉,神凝如根基,根基不穩,枝葉再繁茂,也經不住一陣狂風。”
    軒轅望著鬆樹,忽然想起昨日練“鳥伸”時,總想著“手臂要抬多高”“腿要蹬多直”,心思全纏在肢體的細節上,呼吸也跟著亂了,到後來胸口發悶,頭也有些昏沉。他臉一紅:“弟子明白了,是把‘形’看得太重,反倒丟了根本。”
    “不是丟了,是沒找到。”廣成子拾起一根枯枝,在地上畫了個圈,“你且坐下,閉眼,先尋‘丹田’。”
    軒轅依言盤膝坐下,閉眼凝神。可越是想“尋”,腦子裏越亂——丹田是什麽?是在胸口,還是在小腹?昨日聽廣成子提過一句“氣沉丹田”,他便下意識地收緊小腹,可那股“氣”卻像個調皮的孩子,要麽竄到喉嚨,要麽沉到肚臍以下就沒了蹤跡。
    “別‘找’,要‘等’。”廣成子的聲音像一汪靜水,“呼吸放自然些,像山間的溪流,不疾不徐。”
    軒轅鬆了鬆肩,試著把注意力放在呼吸上。起初,每一次吸氣都帶著刻意的“深”,呼氣又急著“盡”,反倒比平時更累。他想起部落裏的老阿媽紡線時,線軸轉得太快會斷,太慢又撚不緊,總要找到那個不鬆不緊的節奏。漸漸地,他的呼吸緩了下來,鼻尖感受到空氣的微涼,胸腔隨著氣流輕輕起伏,像風中搖擺的草葉,自然而然。
    不知過了多久,他忽然覺得肚臍下方一寸的地方,隱隱有股溫熱感,像揣了個小小的炭火盆,不燙,卻暖得讓人舒服。那感覺很淡,稍一留意,就像受驚的兔子般躲了起來,可放鬆下來,它又悄悄冒出來。
    “找到了?”廣成子的聲音適時響起。
    軒轅猛地睜眼,眼裏閃著光亮:“好像……有了。暖暖的,在小腹那裏。”
    廣成子點頭:“那便是丹田。守住它,再練‘熊經’。”
    這一次,軒轅沒急著擺出姿勢。他先站定,讓呼吸勻了勻,感受著丹田那縷微弱的暖意,然後才緩緩屈膝,雙臂如熊爪般虛握,慢慢下沉。他不再想“膝蓋要彎多少度”,隻想著“氣從丹田沉下去,像樹根往土裏紮”。
    剛蹲到一半,他忽然覺得左腿膝蓋有些發僵——昨日練得太猛,這裏有些酸脹。換作平時,他定會想著“再堅持一下”,可此刻,丹田的暖意似乎順著腿往下淌了些,那股酸脹竟減輕了不少。他順勢把重心往右腿移了移,姿勢雖不如昨日“標準”,卻莫名地穩當。
    “很好。”廣成子的聲音裏帶著讚許,“形隨神動,而非神隨形動。膝蓋酸脹,是身體在告訴你‘此處不宜過用’,順著它,而非逆著它,這才是‘順應自然’。”
    軒轅心中一動。他想起部落裏的獵手,追捕羚羊時,從不會硬邦邦地直著腿跑,總是屈著膝,順著地形的起伏調整步伐,那樣才跑得穩、跑得久。原來導引術和狩獵一樣,都要“順”,不能“強”。
    他繼續往下蹲,雙臂慢慢收回,像熊在攏住身前的獵物,同時感受著丹田的暖意隨著動作緩緩流轉。吸氣時,那暖意似乎往上升了些,帶著一股輕盈;呼氣時,又沉下去,添了幾分沉穩。一呼一吸間,肢體的動作仿佛成了那股暖意的“形”,而暖意又是動作的“魂”,魂與形纏在一起,難分彼此。
    “現在試試‘鳥伸’。”廣成子道。
    軒轅站起身,深吸一口氣,雙臂如鳥翼般緩緩展開。這一次,他沒去看手臂抬得多高,隻想著“氣從丹田升到兩肩,再順著手臂流到指尖”。奇妙的是,隨著這念頭,手臂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托著,自然而然地抬到了與肩同高的位置,腋下也不似昨日那般發緊,反倒覺得舒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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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微微後仰,像鳥展翅欲飛,同時感受著丹田的暖意順著脊椎往上爬,一直蔓延到後頸。昨日練這個動作時,總覺得腰腹發空,今天卻像有根無形的線從丹田牽到頭頂,穩穩地吊著整個身體。山風從他展開的臂彎裏穿過,帶著鬆脂的清香,他忽然覺得自己真的像隻鳥,翅膀雖未動,卻已有了翱翔的底氣。
    “保持住,別貪多。”廣成子提醒道,“今日就練這兩個動作,每個做九遍,關鍵在‘神不離丹田’。”
    軒轅依言練習,一遍,兩遍……起初,那股暖意還會隨著注意力的分散而時隱時現,可練到第五遍時,它仿佛紮了根,無論手臂如何伸展、身體如何下蹲,那股暖意都穩穩地待在丹田,像個忠實的夥伴,陪著他完成每一個動作。
    太陽升到頭頂時,他收了勢,竟沒覺得累,反倒渾身輕快,像洗了個熱水澡,連昨日磨出的繭子都不那麽疼了。他低頭看自己的手,指關節因常年握弓而有些僵硬,此刻卻靈活了不少,指尖還帶著淡淡的暖意。
    “這才是‘動中守靜’。”廣成子遞給他一塊野果,“形動以通經絡,神凝以養元氣。經絡通了,元氣足了,病邪自然進不來。你看山間的鹿,每日奔跑跳躍,卻很少生病,便是因為它們‘形動而神不擾’,順應天性罷了。”
    軒轅啃著野果,忽然想起部落裏那個總喊腰疼的石匠。石匠鑿石頭時,總憋著一口氣猛砸,鑿幾下就直著腰喘氣,歇息時又癱坐在地上,要麽一動不動,要麽動得太猛。他以前覺得是石匠勞作太累,現在才明白,怕是“形動”太躁,“神凝”不足,氣脈亂了,才積了病。
    接下來的日子,軒轅每日天不亮就起身練導引。他不再刻意追求動作的標準,隻守著丹田的暖意,讓肢體隨著氣息自然舒展。廣成子又教了他“鹿抵”“猿提”“虎撲”,每個動作都對應著一種生靈的天性——鹿的舒展,猿的靈活,虎的沉穩,而他練起來,總在其中看到部落生活的影子:鹿抵時,像在山林裏避開荊棘;猿提時,像攀著樹幹采摘野果;虎撲時,像狩獵時蓄勢待發。
    有一日練“虎撲”,他正沉腰屈膝,準備“撲”出時,忽然聽到身後傳來響動。眼角的餘光瞥見一隻小麂子從草叢裏竄出來,離他不過幾步遠。換作平時,他定會立刻起身追捕,可此刻,丹田的暖意提醒著他“神不能散”。他強壓下心頭的波動,依舊保持著“虎撲”的姿勢,隻是呼吸稍稍緊了些。
    那小麂子起初嚇了一跳,見他不動,竟試探著往前湊了湊,黑亮的眼睛盯著他,像在好奇這個“不動的人”。軒轅能聞到它身上帶著的青草氣息,甚至能看到它耳朵尖上的絨毛。他忽然覺得,自己和這小麂子,和崖邊的鬆樹,和山間的風,都成了這崆峒山的一部分,彼此不擾,卻又緊緊相連。
    直到小麂子蹦蹦跳跳地跑遠了,他才緩緩收勢,隻覺得丹田的暖意比平時更盛,渾身的力氣像是用不完似的。他望著小麂子消失的方向,忽然懂了廣成子說的“靜非不動”——靜不是僵死的“定”,而是像大地包容萬物般,任風雨來過,任生靈走過,自身的根基卻始終穩穩當當。
    三個月後,軒轅辭別廣成子時,廣成子沒再多說什麽,隻贈了他一句:“導引之道,在‘通’,在‘和’,通者不滯,和者不病。回去吧,把這‘動中守靜’的道理,用在族人身上。”
    軒轅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頭,起身時,隻覺得腳步輕快,丹田的暖意隨著步伐輕輕晃動,像揣著一顆小小的太陽。他回頭望了一眼崆峒山,朝陽正照在山頂的巨石上,金光閃閃,而他知道,那座山裏的智慧,已像種子般落在了他心裏,隻待回到部落,便能生根發芽。
    隻是他沒想到,回去的路上,這剛學的本事就派上了用場——行至一處峽穀時,遇到了個被毒蛇咬傷的采藥人,那人疼得渾身發抖,臉色發青,氣息也越來越弱。軒轅看著他抽搐的肢體,忽然想起了廣成子的話:“形亂由神亂,先穩神,再治傷。”
    他深吸一口氣,先按住采藥人手腕的脈門,輕聲道:“別怕,跟著我呼吸。”然後,他一邊用隨身攜帶的草藥敷在傷口上,一邊引導著采藥人“意守丹田”。起初,那人疼得聽不進話,軒轅便自己先放緩呼吸,讓丹田的暖意透過掌心,一點點傳到他的脈門上。
    不知過了多久,采藥人的顫抖漸漸輕了,呼吸也跟著勻了些,臉上的青色退了不少。軒轅知道,這是“神”穩住了,“氣”順了,身體才有了抵抗蛇毒的力氣。他鬆了口氣,望著遠處的山巒,忽然無比篤定:廣成子教的不隻是養生,更是救命的法子。
    而這,僅僅是個開始。
    想知道《古人的智慧》中軒轅回到部落後,如何將“動中守靜”的導引術教給族人,又會遇到哪些新的挑戰,且看下集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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