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率親衛營及宛城最後可機動的兩千精銳馳出城門時，夕陽已徹底沉入地平線，隻在天邊留下一抹淒厲的血紅，仿佛預示著今夜將有無盡的鮮血浸染這片土地。馬蹄聲碎，踏碎了宛城最後的寧靜，也將所有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沿途所見，盡是扶老攜幼、倉皇向南逃難的百姓，他們臉上寫滿了恐懼與茫然，看到這支逆向而行的軍隊，眼神中才燃起一絲微弱的希望。
    “快！再快一點！”林凡不斷催促，他伏在馬背上，耳邊是呼嘯的風聲，心中卻是一片冰封的冷靜。博望坡絕不能失！一旦這道屏障被突破，曹軍鐵騎將如入無人之境，直抵宛城之下，屆時就算有堅城可守，在士氣崩潰、外無援兵的情況下，陷落也隻是時間問題。
    一個多時辰的拚命趕路，當博望坡那連綿的壁壘輪廓在昏暗的暮色中顯現時，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昔日還算齊整的防線，如今已多處破損，火光在各處燃燒，映照出壁壘上下無數糾纏廝殺的人影。喊殺聲、兵刃撞擊聲、垂死的哀嚎聲、戰鼓聲、號角聲……所有聲音混合成一片令人頭皮發麻的死亡交響曲，空氣中彌漫著濃重得化不開的血腥味和硝煙味。
    “軍師！您怎麽來了！”一名渾身是血、頭盔都不知道掉到哪裏去的校尉看到林凡，幾乎是連滾爬爬地衝了過來，帶著哭腔喊道，“曹狗瘋了！完全不計傷亡！前麵的弟兄們快死光了！張將軍副將）胸口中了一箭，抬下去的時候已經……已經不行了！”
    林凡目光掃過戰場，曹軍如同黑色的潮水，一波又一波地衝擊著搖搖欲墜的南陽軍防線。南陽士卒們確實在拚命，但人數和體力的劣勢，以及對方那種同歸於盡的瘋狂氣勢，正在一點點地壓垮他們。
    “現在這裏誰負責？”林凡的聲音冷靜得可怕。
    “是……是王都尉在指揮，但……但快頂不住了！”
    “帶我去見他！”林凡拔出佩劍，厲聲道，“親衛營，跟我上！把曹軍給我壓回去！”
    “軍師！危險！”左右親衛大驚失色。
    “現在哪裏不危險？！”林凡回頭，眼神如電，“跟我衝！讓弟兄們知道，林凡與他們同在！南陽，還沒有到跪下的時候！”
    說罷，他竟真的率先向一處戰況最激烈的缺口衝去！親衛營見狀，再無猶豫，發出震天的怒吼，如同決堤的洪流，緊隨其後，悍然撞入了混亂的戰場！
    林凡的親臨前線，以及生力軍的加入，確實在一定程度上穩住了即將崩潰的防線。尤其是看到一向運籌帷幄的軍師竟然親自持劍搏殺，那些疲憊不堪、幾近絕望的南陽士卒仿佛被注入了一劑強心針，爆發出最後的勇氣，硬生生將衝上壁壘的曹軍又給頂了回去一段距離。
    “不要亂！依托工事！長槍手頂住！弩手自由散射，瞄準軍官和旗手！”林凡一邊格擋開一支射來的流矢，一邊聲嘶力竭地指揮著。他並非勇冠三軍的猛將，但超乎常人的冷靜和對戰場節奏的把握，讓他總能出現在最需要的地方，用最簡潔有效的命令調動兵力。
    戰鬥進入了最殘酷的拉鋸階段。每一寸土地都被反複爭奪，屍體堆積如山，鮮血順著壁壘的坡度流淌，幾乎匯成了小溪。曹軍的攻勢一浪高過一浪，他們似乎也殺紅了眼，不顧箭矢滾木，踩著同伴的屍體向上攀爬。南陽軍則憑借著最後的地利和一股不屈的意誌苦苦支撐。
    林凡的手臂已經被震得發麻，鎧甲上沾滿了不知是敵人還是自己的鮮血。他親眼看到身邊一名年輕的親衛為了替他擋刀，被一名曹軍校尉劈開了胸膛，那年輕的麵龐上還帶著一絲稚嫩，眼神卻迅速黯淡下去。一股難以言喻的悲憤和暴戾在他胸中升騰。
    “軍師！左側第三烽火台快守不住了！曹軍上去了幾十人！”又一名渾身是血的軍官跑來匯報，聲音帶著絕望。
    林凡抬眼望去，隻見那座突出的烽火台上，南陽守軍正與登上來的曹軍進行著慘烈的白刃戰，人數明顯處於劣勢。
    “徐凡！”林凡吼道。
    “在！”滿身血汙的侍衛統領應聲。
    “帶你的人，跟我上！把烽火台奪回來！”林凡眼中閃過一絲狠色，“把帶來的那些‘轟天雷’林凡利用現有技術改良的、威力有限但聲勢驚人的火藥包）用上！”
    “是！”
    數十名最精銳的親衛跟著林凡，如同尖刀般插向那座烽火台。混戰中，林凡看準時機，命令兩名臂力強的士卒將點燃的“轟天雷”奮力扔向烽火台上曹軍最密集的地方。
    “轟！”“轟！”
    幾聲並不算特別劇烈、但在這個冷兵器時代足以驚心動魄的爆炸聲響起，火光迸射，濃煙滾滾，伴隨著曹軍驚恐的慘叫和碎肉橫飛。這突如其來的、超出理解的攻擊方式，瞬間讓登上烽火台的曹軍陷入了巨大的混亂和恐懼。
    “殺！”林凡趁此機會，身先士卒，率親衛猛衝上去，劍光閃處，血花四濺。親衛營個個如狼似虎，很快將殘餘的曹軍斬殺殆盡，重新控製了這處關鍵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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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巨大的爆炸聲和短暫的混亂也影響到了下方進攻的曹軍，他們的攻勢為之一滯。所有曹軍士卒都驚疑不定地望著那座火光未熄的烽火台，不明白剛才那如同雷公發怒般的聲響究竟是什麽。
    然而，這點局部的勝利，並不能扭轉整個戰場的大勢。曹軍的兵力優勢和拚死一搏的決心，依然像沉重的磨盤，一點點碾壓著南陽軍的生存空間。林凡能清晰地感覺到，己方士卒的體力正在急速消耗，箭矢、滾木等守城物資也即將見底。照這樣下去，最多再支撐一兩個時辰，防線必將全麵崩潰。
    “軍師！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弟兄們快撐不住了！”一名將領砍翻一名爬上來的曹兵，喘著粗氣對林凡喊道，他的刀刃都已經卷了口。
    林凡背靠著冰冷的壁壘，劇烈地喘息著，汗水、血水混合在一起，模糊了他的視線。難道……真的到此為止了嗎？自己穿越而來，苦心經營，終究還是無法抗衡這曆史的洪流嗎？
    就在這最絕望的時刻，異變陡生！
    曹軍後陣的方向，突然傳來了一陣隱約的、卻越來越清晰的騷動！並非是進攻的鼓聲，而是混亂的驚呼、馬蹄的雜遝，甚至隱隱有兵刃相交的聲音傳來！
    “怎麽回事？”林凡猛地站起身，極力向曹軍後方望去。但由於夜色和戰場煙霧的阻擋，看得並不真切。
    “軍師！你看！曹軍後方的火把……好像在亂動！”眼尖的徐凡指著遠處喊道。
    果然，原本相對整齊的曹軍後陣火把光點，此刻正變得散亂不堪，甚至有一部分在向後移動！
    “是我們的援軍嗎？！”幸存的南陽將士們也注意到了這變化，原本黯淡的眼神重新亮起希望的光芒。
    林凡的心髒狂跳起來，但他強迫自己冷靜分析。宛城已無兵可派，江夏文聘遠水難救近火，新野劉備……難道是諸葛亮？他猛地想起自己派去佯動的那支疑兵！
    “是張武！一定是張武將軍的疑兵起了作用！”林凡立刻抓住了這稍縱即逝的機會，他用盡全身力氣，聲音嘶啞卻傳遍了這片戰場：“弟兄們！援軍到了！曹軍後路被抄了！他們亂了！隨我殺出去！把曹狗趕下博望坡！”
    “援軍到了！”
    “殺啊！”
    “把曹狗趕下去！”
    絕境中看到生還的希望，所爆發出的力量是驚人的！原本已經筋疲力盡的南陽守軍，此刻如同打了雞血一般，發出了震天的怒吼，竟然主動向陷入短暫混亂和遲疑的曹軍發起了反衝擊！
    與此同時，曹軍後方的混亂在加劇。隱約可以聽到“糧草被劫了！”“後麵有伏兵！”之類的驚呼聲在曹軍中蔓延。雖然張武那支疑兵隻有數百人，根本不可能真正威脅到曹仁大營，但在曹軍久攻不下、士卒疲憊、又驟然聽到後方異動的情況下，這種恐慌被無限放大！
    曹仁中軍處，象征著主帥的大纛依然屹立，但明顯能感覺到其指揮係統出現了短暫的凝滯。前沿進攻的曹軍得不到明確的指令，又受到後方謠言的幹擾，麵對南陽軍突如其來的猛烈反撲，一時間陣腳大亂，竟被硬生生從壁壘上趕了下去，留下了大片屍體和傷兵。
    博望坡上的南陽軍民，趁著曹軍攻勢暫緩的寶貴間隙，拚命地修複工事，搬運箭矢，搶救傷員。所有人都心有餘悸，同時也充滿了劫後餘生的慶幸。若非那突如其來的後方騷動，今夜恐怕就是在場絕大多數人的最後一夜。
    林凡站在殘破的壁壘上，任由夜風吹拂他染血的臉龐，目光依舊凝重地望著曹軍大營的方向。他知道，危機並未解除。曹仁隻是暫時被迷惑和遏製，一旦他查明後方隻是小股部隊的騷擾，調整好部署，更瘋狂的反撲隨時可能到來。張武的疑兵，隻能爭取到極其有限的時間。
    “立刻清點傷亡，補充守城物資。派人嚴密監視曹軍動向。”林凡下達命令，聲音疲憊卻依舊清晰。
    “軍師，張武將軍他們……”徐凡擔憂地問道。
    “他們完成了使命，吸引了曹軍的注意力，為我們贏得了喘息之機。現在，隻能希望他們能憑借對地形的熟悉，擺脫追兵，安全撤回。”林凡歎了口氣，戰爭總是伴隨著犧牲。
    就在這時，一騎快馬沿著後方山路疾馳而來，馬上騎士幾乎是滾鞍落馬，衝到林凡麵前，遞上一封密封的急信，氣喘籲籲地說道：“軍……軍師！宛城急報！石韜先生讓小人務必親手交給您！”
    林凡心中一動，立刻接過信件，撕開火漆，借著旁邊火把的光芒迅速瀏覽。信是石韜親筆所寫，內容不長，卻讓林凡的瞳孔驟然收縮！
    信中寫道，就在一個時辰前，潛伏在襄陽的“暗羽”冒死傳出最高級別密報——蔡瑁、張允等人，可能已經與曹操派出的秘密使者接觸！雖然降表尚未正式送出或因道路被封鎖），但雙方似乎已達成了某種初步默契！襄陽城的守軍調動異常，部分蔡瑁的親信部隊正在向漢水北岸移動，其意圖不明，但極有可能是為了接應曹軍，或者……防範我南陽軍狗急跳牆！
    林凡緩緩放下信件，抬頭望向南方襄陽的方向，嘴角勾起一絲冰冷至極、卻又帶著一絲莫名意味的弧度。
    “蔡瑁……你終究還是走出了這一步。”
    他喃喃自語，隨即對身旁的徐凡低聲吩咐道：
    “立刻派人，想辦法繞過曹軍封鎖，去找到張武，告訴他，不必撤回宛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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