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糜竺陳詞,林凡定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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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濃稠如墨,山林間彌漫著硝煙與血腥尚未散盡的刺鼻氣味,混合著初春草木的濕冷潮氣,吸入肺腑,帶來一陣冰涼的刺痛。林凡麾下這兩千餘剛剛經曆血戰、強行突圍的殘兵,如同受傷的狼群,在黑暗中沉默而迅速地穿行,每個人都緊繃著神經,警惕著可能從任何方向出現的追兵。曹仁的騎兵如同懸在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誰也不知道它何時會轟然斬落。
就在這極度緊張的氛圍中,前方斥候帶來的關於“劉皇叔旗號”和“糜竺”的消息,不啻於在死寂的潭水中投入了一塊巨石,激起了層層漣漪。
“糜竺?劉備的內兄,掌管錢糧財政的心腹?”石韜聞言,疲憊的臉上瞬間布滿驚疑,他快步靠近林凡,壓低聲音,語氣中充滿了難以置信與深深的戒備,“他怎會在此?諸葛孔明此舉何意?前番送來白波奇兵,已是匪夷所思,如今又派其核心幕僚親至接應?這……這示好也太過刻意,太過……危險了!”
也難怪石韜如此警惕。劉備與林凡,分屬不同勢力,雖無直接衝突,但也絕非盟友。前有諸葛亮贈送虎符、輿圖,引薦白波軍,已是大異常理的人情;如今在這林凡新敗突圍、最為狼狽虛弱之際,其集團核心人物之一竟親身涉險前來“接應”,這背後所圖,恐怕絕非“同宗之誼”、“共抗國賊”那麽簡單。縱觀史冊,這等“雪中送炭”,往往伴隨著極高的價碼,甚至可能是吞並的前奏。
林凡腳步未停,但速度明顯放緩,他眼中銳利的光芒在黑暗中閃爍不定,大腦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分析著這突如其來的變局。郭大及其白波軍的出現,可以說是諸葛亮預埋的一步暗棋,是為了攪亂局勢,給曹操製造麻煩,同時也向林凡示好,或者說,是一種“投資”。但糜竺親自前來,意義就截然不同了。這代表著劉備勢力正式的、高規格的接觸,其背後必然有著明確的政治意圖和戰略考量。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林凡聲音低沉,帶著一絲曆經生死後的沙啞與冷靜,“如今我等形同流寇,前有堵截,後有追兵,劉備若真欲對我不利,隻需坐視曹仁追殺即可,何必多此一舉,派糜子仲糜竺字)親臨險地?廣元兄,通知下去,全軍保持警戒,但沒有我的命令,不許輕舉妄動。徐凡,帶一隊人,隨我去見見這位糜別駕!”
命令下達,殘軍立刻在軍官指揮下,依托一片地勢稍高的林地,迅速構建起簡易的環形防禦。弓弩手上樹或依托岩石,長槍手在外圍結陣,雖然人人帶傷,疲憊不堪,但行動依舊迅捷,顯示出極高的軍事素養。郭大及其白波部則自發散於外圍更遠處的黑暗中,如同幽靈般警戒,他們的山地作戰本能,在此刻成為了最好的哨探。
林凡在徐凡及二十餘名最精銳親衛的簇擁下,向前行了約半裏地,便看到了一處相對開闊的林間空地。空地上,果然停著數輛看似普通、卻用料紮實的馬車,周圍有約五十名身著皮甲、手持環首刀的護衛,這些護衛眼神精悍,站位看似隨意,實則隱隱構成一個護衛陣型,將中間那輛馬車護在核心。馬車旁,一名身著青色儒袍、頭戴進賢冠、年約四旬、麵容溫潤儒雅的中年文士,正靜靜地站在那裏,臉上帶著平和而不失莊重的笑容,仿佛眼前並非殺機四伏的險地,而是自家廳堂。正是劉備麾下重臣,糜竺,糜子仲。
見到林凡一行人過來,糜竺不慌不忙,上前幾步,拱手施禮,姿態從容,聲音清朗溫和:“這位想必就是名震荊襄的林凡,林軍師吧?在下東海糜竺,奉我家主公劉皇叔與軍師諸葛孔明之命,特在此恭候軍師大駕。軍師昨夜鷹澗突圍,奇襲張允,真乃神勇無雙,令人歎服!” 他言語之間,對林凡的動向竟是了如指掌。
林凡心中微凜,臉上卻不動聲色,拱手還禮:“糜別駕過譽了。林某敗軍之將,狼狽至此,不敢當‘神勇’二字。倒是別駕身負重任,不避艱險,親臨此地,著實令林凡意外,亦深感……困惑。卻不知皇叔與孔明先生,遣別駕前來,所為何事?” 他開門見山,直接點出了核心問題,目光銳利地直視糜竺,試圖從對方那溫潤平和的表象下,看出真實的意圖。
糜竺對於林凡的直接似乎毫不意外,他微微一笑,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勢,指向旁邊一塊較為平整的大石:“軍師鏖戰辛苦,不如暫且歇腳,容糜某細細道來?此地雖非談話之所,然情勢緊急,也隻能從權了。”
林凡略一沉吟,點了點頭,與糜竺分別在那大石上坐下,徐凡則率親衛警惕地散開在周圍,手始終按在刀柄之上。
糜竺坐定,收斂了笑容,神色變得鄭重起來:“軍師可知,就在兩個時辰前,江夏劉琦公子,已正式公告荊州,宣布繼承其父劉景升州牧之位,並發布檄文,痛斥蔡瑁、張允等人囚父篡位、賣州求榮之十大罪狀,號召荊州忠義之士,共起討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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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消息雖然已在林凡預料之中,但此刻從糜竺口中得到證實,依舊讓他心神一震。劉琦終於站出來了!這意味荊州的內部矛盾徹底公開化、激烈化,蔡瑁想要平穩投降曹操的打算,已經破產!
“此乃義舉!”林凡點頭表示讚同,“琦公子名正言順,理應如此。”
糜竺繼續道:“然則,蔡瑲在襄陽經營多年,樹大根深,更有曹操為外援,琦公子雖有黃祖、文聘將軍支持,然則力有未逮,形勢依舊危如累卵。我家主公與劉景升同為漢室宗親,更有衣帶詔討賊之責,豈能坐視景升兄基業被奸佞所篡,荊州百姓遭戰火塗炭?故而,我家主公已決定,即刻起兵,響應琦公子,共討國賊蔡瑁、曹操!”
劉備要動手了!林凡眼中精光一閃,這無疑是攪動荊襄局勢的又一記重錘!但他立刻抓住了糜竺話語中的關鍵:“皇叔高義,林某佩服。然則,此乃荊襄內部之事,皇叔欲如何行事,與我這敗退之師,又有何幹係?別駕在此等候林某,總不至僅僅是為了告知此事吧?”
糜竺看著林凡,目光誠懇,語氣愈發凝重:“軍師明鑒。我家主公與諸葛軍師皆言,林軍師乃世間奇才,胸懷大誌,更兼心係黎民。此番南陽之困,非戰之罪,實乃蔡瑁背刺、曹操勢大所致。軍師雖暫受挫,然根基未失,威望猶在,尤以昨夜突圍逆襲之舉,足見軍師與麾下將士之悍勇忠貞,天下罕見!”
他頓了頓,身體微微前傾,聲音壓低了幾分,卻帶著更強的穿透力:“如今局勢,曹操北顧之心因關雲長將軍兵臨伊闕而暫緩,然其吞並荊州之誌不死。蔡瑁雖受挫於軍師,然其掌控襄陽,水軍實力尚存。若軍師率殘部返歸宛城,固然可憑城堅守一時,然則外無強援,內乏糧秣,北有曹仁重兵圍城,南有蔡瑁水軍威脅,西麵……亦難保曹操不會另遣大將經略,宛城終成孤城,陷落恐是早晚之事。屆時,軍師與劉擎公一番心血,付諸東流,豈不令人扼腕?”
這一番分析,可謂句句戳中林凡目前的死穴,將他麵臨的絕境剖析得淋漓盡致。林凡沉默著,沒有反駁,他知道糜竺說的是事實。僅僅退回宛城,不過是延緩死亡的時間罷了。
糜竺見林凡不語,知道其心已動,便拋出了最終的來意:“故而,我家主公與諸葛軍師之意,是想請軍師,暫棄宛城孤地,移師南下,與我軍合兵一處,共保荊襄!我軍願以新野、樊城等地為軍師根基,錢糧軍械,亦可竭力供應。你我雙方,合則兩利,可共抗曹賊,保境安民;分則兩害,必被曹操、蔡瑁逐個擊破!此乃肺腑之言,亦是眼下唯一生機,望軍師三思!”
合兵一處?移師南下?與劉備集團合並?
糜竺的話,如同驚雷,在林凡耳邊炸響,也在不遠處豎耳傾聽的石韜、徐凡等人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這意味著,林凡將放棄獨立的地位,投入劉備麾下!雖然糜竺措辭委婉,說是“合兵”、“共保”,但主客之分,一目了然!
石韜臉上瞬間血色盡褪,他幾乎要忍不住出聲反對!南陽是林凡和他一手一腳、曆經艱難打下的基業,是他們在亂世中安身立命的根本,更是實現抱負的起點!如今雖然受挫,豈能輕易拱手讓人,寄人籬下?
徐凡等將領也是麵麵相覷,臉上充滿了掙紮與不甘。他們追隨林凡,是因為相信林凡能帶領他們在這亂世殺出一片天地,若投入劉備麾下,他們這些“客軍”又將處於何種地位?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死死地盯在了林凡的背影上。這一次的抉擇,比是否攀爬鷹嘴澗絕壁更加艱難,更加關乎未來!
林凡低著頭,手指無意識地在地上劃動著,沒有人能看到他此刻的表情。他的內心,正經曆著前所未有的激烈鬥爭。糜竺的話,雖然直接,但確實是眼下最現實、也可能是唯一可行的出路。退回宛城是死路,流竄山林更是自取滅亡。投靠劉備,借助其力量,確實有機會活下去,甚至借助劉備這麵“漢室宗親”的大旗,在未來可能獲得更大的發展空間。曆史上,劉備也確實最終成就了帝業……
但是,代價呢?代價就是失去自主權,成為劉備集團的一部分,或者說,附庸。他林凡穿越而來,熟知曆史進程,擁有超越時代的見識,難道最終的目的,就是成為劉備麾下的一員將領或謀士嗎?那他與曆史上的徐庶、乃至後來的法正、黃權等人,又有何本質區別?他的抱負,他想要改變的東西,在劉備的麾下,又能實現多少?諸葛亮會允許一個能力、聲望都可能威脅到他地位的人,長期存在於劉備集團的核心嗎?
這是一個關乎生存與尊嚴,現實與理想的終極抉擇。
時間,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緩緩流逝。遠處,似乎隱隱傳來了大隊騎兵奔馳的沉悶聲響,曹仁的追兵,越來越近了。
糜竺並不催促,隻是靜靜地等待著,顯示出了極大的耐心與誠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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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林凡緩緩抬起頭,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有一雙眸子,在黑暗中亮得驚人。他看向糜竺,緩緩開口,聲音平靜得可怕:
“子仲先生,皇叔與孔明先生的美意,林凡……心領了。”
此言一出,石韜等人心中猛地一沉,而糜竺的眉頭也幾不可察地微微蹙起。
然而,林凡接下來的話,卻讓所有人都愣住了。
“但是,‘合兵’之事,請恕林凡,難以從命。”
糜竺臉上的溫和笑容終於微微僵硬,他正要開口勸說,林凡卻抬手製止了他。
“林某並非不識時務,更非不願與皇叔攜手抗曹。”林凡站起身,目光越過糜竺,望向南方那一片未知的黑暗,語氣斬釘截鐵,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隻是,合兵非是結盟。林某與主公劉擎),自有基業,自有抱負,若並入皇叔麾下,名不正言不順,麾下將士亦難心服,恐非合作之長策。”
他轉回頭,目光灼灼地看向糜竺:“請子仲先生回複皇叔與孔明先生,林凡感念其雪中送炭之情,白波義士相助之誼,林凡銘記於心!合作抗曹,林凡舉雙手讚成!但合作的方式,並非林某率部來投,而是……聯盟!”
“聯盟?”糜竺眼中閃過一絲異色。
“不錯!聯盟!”林凡語氣鏗鏘,“我南陽,願與劉皇叔、劉琦公子,結成荊北抗曹聯盟!三方各自統屬,互不轄製,但在對抗曹操、討伐蔡瑁此共同大敵之上,同進同退,情報共享,兵力互助!如此,既可集中力量,共禦強敵,亦能保全各自根基與名號,豈不兩全其美?”
這個提議,大大出乎了糜竺的預料,也讓身後的石韜等人眼睛一亮!聯盟!這意味著南陽依舊保持獨立地位,是與劉備、劉琦平起平坐的合作方,而非附庸!
糜竺沉吟片刻,緩緩道:“軍師此議……倒也別開生麵。隻是,聯盟需有盟主,需有共同方略,不知……”
“盟主之位,自當由名正言順的荊州牧,劉琦公子擔任!”林凡立刻接口,將這個虛名毫不猶豫地推了出去,既符合大義,又能安劉備之心,“至於共同方略,林某不才,願與孔明先生,及各方賢達,共同商議擬定!”
他頓了頓,圖窮匕見,說出了自己真正的意圖:“而眼下,作為聯盟的第一個合作,林某欲向皇叔借一地暫駐,並請皇叔予以錢糧支援,助我部休整,以應曹仁追兵!”
糜竺目光閃動,看著林凡,仿佛要重新審視這個年輕的軍師。他沉默良久,終於緩緩點頭:“軍師之意,糜某明白了。此事關係重大,非糜某所能決斷,需立刻稟明主公與諸葛軍師。不過,軍師欲借何地暫駐?”
林凡深吸一口氣,說出了那個早已在他心中盤旋許久的地名:
“鹿門山!”
糜竺瞳孔微縮,深深地看了林凡一眼,最終拱手道:“好!糜某即刻返回,稟明主公!至於曹仁追兵,軍師不必過於擔憂,諸葛軍師已有安排,自有兵馬於途中設伏阻截,為軍師爭取時間。請軍師速往鹿門山方向,屆時自有接應!”
說罷,糜竺不再多言,轉身登車,在一眾護衛簇擁下,迅速消失在林地另一側的黑暗中。
林凡站在原地,望著糜竺離去的方向,久久未動。
“軍師,我們……真的要去鹿門山?與劉備聯盟?”石韜走上前,語氣複雜地問道。
林凡收回目光,眼中閃爍著堅定與睿智的光芒:“廣元兄,寄人籬下,不如聯盟互助。鹿門山,地處襄陽之南,荊山餘脈,地勢險要,可進可退,更關鍵的是……那裏是荊襄名士聚集之地。我們不僅要去,還要在那裏,打出我南陽的旗號,告訴所有人——”
他猛地轉身,麵對所有注視著他的將士,聲音朗朗,傳遍林間:
“我林凡,還沒輸!南陽,也絕不會亡!”
“傳令!目標,鹿門山!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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