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弈局荊襄,聞公子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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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岩洞之內,一燈如豆。火光跳躍,將對麵諸葛亮清臒的麵容映照得半明半暗,那雙向來平靜如古井深潭的眼眸,此刻在搖曳的光影中,仿佛蘊藏著星河運轉、天地玄機。他指尖輕拈著一枚代表“荊州水軍”的黑色石子,並未急於落下,隻是悠然地看著林凡,等待著他對這看似無解棋局的回應。空氣中彌漫著一種無形的壓力,這已非簡單的棋局推演,而是兩位當世頂尖智者對未來荊襄格局、乃至各自勢力前途的激烈碰撞與默契試探。
    林凡背脊挺直,如鬆如嶽,端坐於諸葛亮對麵。洞外是凜冽的山風與未知的殺機,洞內則是無聲卻更為凶險的智謀交鋒。他目光低垂,凝視著石板地圖上那縱橫交錯的線條與散落的石子,大腦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運轉著。諸葛亮布下的,是一個陽謀。他清晰地指出了林凡麵臨的絕境:北有曹仁,南有蔡瑁,西麵受製,東麵……看似盟友,實則亦需提防。這局麵,與棋盤上那被圍困的“白龍”何其相似!
    直接反駁?那顯得自己不識時務,也否定了諸葛亮的“好意”。全盤接受?那便等於承認了自己和南陽勢力隻能依附於劉備集團才能生存,徹底喪失了獨立性與主動權。
    沉默,在小小的岩洞中蔓延,隻有燈花偶爾爆開的輕微劈啪聲。諸葛亮並不催促,隻是輕輕搖動著羽扇,仿佛一位耐心的垂釣者,靜待魚兒咬鉤。
    良久,林凡緩緩抬起頭,他的臉上沒有任何焦躁或沮喪,反而露出一絲淡然的笑意。他伸出手,沒有去動那些代表兵馬的棋子,而是拿起了那枚一直被忽略的、代表“南陽殘部”的白色石子。這枚石子,在偌大的棋盤上,顯得如此渺小,如此不起眼。
    “孔明先生布局精妙,洞察入微,林凡佩服。”林凡開口,聲音平穩,聽不出絲毫情緒波動,“先生所言,確是林某當下窘境。前狼後虎,左右掣肘,宛城難歸,似乎……唯有依附強者,方能覓得一線生機。”他話語間,仿佛已然認命。
    諸葛亮眼中閃過一絲幾不可察的訝異,但並未插言,他知道,林凡必有後文。
    果然,林凡話鋒陡然一轉,語氣依舊平淡,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篤定:“然則,先生可曾想過,棋局之妙,往往在於變數。看似死棋,或藏生門;看似孤子,或成劫材。”他的手指,捏著那枚代表自身勢力的白色石子,並未放回原處被圍困的位置,而是懸於棋盤之上,目光銳利地看向諸葛亮。
    “先生以大勢壓我,以利害說我,無非是欲令我南陽殘部,徹底歸心於皇叔麾下,共圖荊襄。此策於皇叔而言,確是最佳。然則,於林某,於南陽數千誓死相隨的將士,於仍在宛城苦苦支撐的石廣元及數萬軍民而言,此策,無異於自毀長城,將我等身家性命、抱負理想,盡數寄托於他人之念!”
    他聲音不高,卻字字鏗鏘,帶著一股凜然之氣:“林某並非不信皇叔仁德,亦非疑孔明先生之謀。然則,寄人籬下,終非長久之計。今日可為盟友,他日若利益相左,又當如何?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此乃人性,亦是亂世鐵律!”
    諸葛亮搖動羽扇的手微微一頓,眼中首次露出了認真的神色。他意識到,眼前的林凡,絕非可以輕易用大勢壓服之輩,其心誌之堅,眼界之遠,遠超尋常敗軍之將。
    “哦?”諸葛亮羽扇輕搖,恢複從容,“那依軍師之見,這盤棋,又當如何走下去?這荊襄死局,又當如何破解?莫非軍師認為,單憑這……”他目光掃過林凡手中那枚孤零零的白色石子,“……便能逆轉乾坤不成?”
    “單憑此子,自然不能。”林凡坦然承認,但他手腕一翻,將那枚白色石子,“啪”地一聲,輕輕落在了地圖上一個極其微妙的位置——那並非任何城池關隘,而是位於襄陽、江夏、新野三地交界之處,且靠近漢水的一片相對空白區域。
    “但若此子,不執著於一城一地之得失,不困守於固定之疆界,而是化身為水,流動不居,伺機而動呢?”林凡目光灼灼,手指點在那枚棋子上,“先生方才所言三方聯盟,林某深以為然。然聯盟之基,在於平等,在於互利,而非吞並!我南陽勢力,願與劉皇叔、劉琦公子結成平等同盟,共抗曹賊,討伐蔡瑁!但在聯盟之內,我部需保持獨立建製,自主決策,僅在共同戰略目標上,協同行動!”
    他不等諸葛亮回應,繼續快速說道,語氣帶著強烈的自信與說服力:“先生且看,我部現駐鹿門山,地處要衝。北,可隨時威脅曹仁側翼,使其無法全力圍攻宛城;南,可快速響應江夏劉琦,助其穩固局勢,甚至北上威逼襄陽;西,可監視襄陽蔡瑁動向;東,可與新野皇叔主力形成掎角之勢,相互呼應!”
    “我部雖殘,然皆百戰悍卒,更得郭大義士等白波精銳相助,尤擅山地奔襲、機動遊擊!正可彌補皇叔與琦公子大軍行動遲緩、易被偵知之短處!我等可為其耳目,為其奇兵,為其掃蕩周邊,清除障礙!而皇叔與琦公子,則可憑借其名望與主力,正麵吸引曹、蔡注意力,攻城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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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凡的聲音在岩洞中回蕩,他的構想逐漸清晰:“如此,聯盟三方,各司其職,各展所長!皇叔得其實利,可快速整合荊州抗曹力量;琦公子得其名分,可穩固州牧之位;而我南陽,則得其生存空間與發展之機!此乃三贏之局,遠勝於先生所提之‘歸附’!唯有平等,聯盟方能穩固;唯有互利,合作方能長久!”
    他目光炯炯地看向諸葛亮:“孔明先生乃高明之士,豈不聞‘合則兩利,分則兩害’?若強行吞並,必生內耗,徒令曹賊、蔡瑁恥笑!而平等結盟,則力量倍增,荊襄可定,曹賊可拒!孰優孰劣,先生睿智,自有明斷!”
    這一番長篇大論,林凡不僅明確拒絕了“歸附”的提議,更是提出了一套完整且極具操作性的“平等聯盟”戰略構想,將自身定位為一個靈活、高效、不可或缺的“奇兵”與“戰略支點”,極大地提升了南陽殘部在聯盟中的價值與話語權。
    諸葛亮靜靜地聽著,臉上無喜無怒,唯有那雙深邃的眼眸中,光芒流轉,顯示出他內心並非毫無波瀾。他不得不承認,林凡的應對,超出了他的預期。此子不僅意誌堅定,更有急智,善於在絕境中尋找甚至創造對自己有利的條件。這套“平等聯盟”的理論,看似讓步,實則是以退為進,為南陽勢力爭取到了最大限度的獨立性和未來發展的可能性。
    他沉吟著,手指無意識地在羽扇骨架上輕輕敲擊。林凡的提議,確實有其道理。強行吞並,難免引起反彈,內部整合也需要時間,在目前強敵環伺的情況下,並非上策。而一個穩固的、各取所需的聯盟,確實能更快地形成戰鬥力,應對眼前的危機。而且,林凡部這支擅長機動作戰的殘軍,若能運用得當,確實能起到奇效。
    “軍師之論,另辟蹊徑,令人耳目一新。”諸葛亮終於開口,語氣依舊平和,但其中的審視意味少了幾分,多了幾分認真的考量,“平等聯盟,互利共贏……確比強行合並,更符合眼下之急務。隻是……”他話鋒微轉,目光如炬,看向林凡,“聯盟既立,號令需統一,方略需協同。軍師所言‘自主決策’,若與聯盟大略相悖,又當如何?此外,軍師部所需錢糧軍械,乃至日後之根基地盤,又從何而來?總不能長期客居這鹿門山,仰賴我新野接濟吧?”
    這才是問題的核心!聯盟可以,但指揮權、資源分配、未來發展空間,這些實實在在的利益,必須理清!
    林凡心中早有腹稿,坦然應對:“先生所慮極是。聯盟自有盟主,重大戰略,自當由盟主召集三方共議,少數服從多數。林某既入聯盟,必當遵守盟約,若有違逆,甘受製裁!至於錢糧軍械,初期確需皇叔與琦公子支援,但我部亦非坐吃山空。我可率部,為聯盟清理周邊,剿匪安民,所獲錢糧,部分上繳聯盟,部分留作自用,逐步實現自給。甚至,可為聯盟打通商路,籌措軍資!”
    他頓了頓,圖窮匕見,說出了最關鍵的條件:“至於根基地盤……待擊敗蔡瑁,穩定荊北之後,請皇叔與琦公子,將‘襄水以北,漢水以西’之數縣之地,劃為我部駐防、治理之區!此地連接宛城、襄陽、新野,位置關鍵,亦可為我等日後北上中原之前哨!如此,我部根基得固,亦可為聯盟鎮守北疆,豈不兩全?”
    襄水以北,漢水以西!這片區域雖然不算特別富庶,但戰略位置極其重要,卡在襄陽、新野和曹操勢力範圍的交界處!林凡此舉,既是索要一個實實在在的立足之地,更是將自己定位在了抗曹的最前線,展示出極大的決心與擔當!
    諸葛亮聞言,眼中精光爆射,他緊緊盯著林凡,仿佛要徹底看穿這個年輕人的野心與底線。洞內的氣氛,再次變得凝重起來。這番討價還價,將直接決定未來荊襄勢力的劃分與格局!
    就在這決定性的時刻,岩洞外突然傳來一陣極其慌亂、急促的腳步聲,甚至來不及通報,徐凡便猛地掀開洞口的草簾,踉蹌著衝了進來!他的臉上毫無血色,嘴唇顫抖,甚至顧不上禮節,嘶聲喊道:
    “軍師!孔明先生!大事不好!江夏……江夏急報!劉琦公子……公子他……突發惡疾,於……於一個時辰前,薨逝了!”
    “什麽?!”
    饒是林凡與諸葛亮心誌如何堅韌,此刻也被這突如其來的噩耗震得霍然起身,臉上寫滿了前所未有的震驚與難以置信!
    劉琦死了?!在這個聯盟初定、荊襄局勢最為微妙的關鍵時刻,作為三方聯盟名義上的核心、荊州牧合法繼承人的劉琦,竟然死了?!
    洞內,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隻有徐凡那粗重而驚恐的喘息聲,以及那盞豆燈,依舊在不安地跳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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