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7章 鄭明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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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明遠是清河鄭氏中,這一代尚且算得上有鋒芒的後輩。
    與族中那些整日流連宴飲、將 “飯來張口衣來伸手” 當作常態的紈絝子弟不同。
    他自小跟著族中老掌櫃學做商賈。
    十六歲便獨當一麵,把家族在太原的綢緞莊打理得井井有條。
    清河鄭氏作為 “五姓七望” 中的頂尖門閥。
    雖不像滎陽鄭氏那般出過數位宰相的鼎盛聲勢,卻也在中原北方經營數百年,關係縱橫盤錯。
    族中子弟多靠著祖輩蔭庇入仕或坐享田產,鄭明遠偏是個例外。
    他不僅能背出三十種綢緞的經緯密度,還能一眼辨出金銀玉石成色,連太原王氏在幽州的商號管事,都得敬他一聲 “鄭小郎君”。
    更難得的是,他不像其他世家子弟那般輕視商賈。
    李恪在幽州推行互市新政時,族中長輩紛紛罵 “皇子奪利,壞了規矩”。
    鄭明遠卻有著不同看法,曾對著族老直言。
    說燕王的規矩雖斷了他們的走私捷徑,卻也能洗白他們的 “灰色財路”。
    讓世代經營的商事真正擺上台麵,讓清河鄭氏走得更穩。
    與其對著幹,不如借他的雞,生自家的蛋。
    隻不過,這些世家大族的長輩,習慣了躺在祖輩積累的 “特權溫床” 上過日子。
    早就沒了開拓新局的魄力,更不允許後輩們“挑戰”他們認定的 “規矩”。
    因此,自鄭明遠與王元禮前往長安崔家一行後,經過幾家的認真商榷。
    因為有著崔仁師,這個目前崔家家主的強硬態度牽頭,幾家最終還是敲定了 “硬剛” 李恪的方案。
    眼見,幾家不能和燕王李恪和平相處。
    鄭明遠就立馬提出,利用太子李承乾,對燕王李恪微妙的戒備與忌憚之心。
    行那驅虎吞狼、隔岸觀火之計。
    當然,他所提出的意見也立馬就得到了崔仁師與王元禮的一致認可。
    按照,鄭明遠的原計劃,身為東宮詹事的崔遊,找機會到太子李承乾的麵前,進上了一番看似憂心儲君地位、實則暗藏禍心的讒言。
    沒成想,還沒找到機會在太子李承乾麵前分說。
    就恰逢突厥大敗,眼見太子無法前往前線送糧之際。
    陛下李世民竟然讓太子李承乾繼續前往草原,隻不過將護糧任務,改成了犒賞三軍。
    身為東宮詹事的崔遊,這一次自然也要隨行。
    恰逢這時候,深泉寨掌握一條走私通道的消息,也傳回到了太原王氏與趙郡崔氏的耳中。
    這突如其來的雙重變局,讓王元禮與崔仁師等人既感到措手不及,又覺機會難得。
    一方麵,太子親臨前線,正是施加影響、離間天家兄弟的絕佳時機。
    另一方麵,隻要拿下深泉寨所擁有的這條走私通道。
    也能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挽回幾大家族因互市新政流失的巨額利潤。
    更能在與李恪的對抗中,獲得至關重要的財力支撐與戰略緩衝。
    要知道,此前李恪的互市新政切斷了他們的灰色財路,導致幾家商號的利潤暴跌。
    如今若是能奪取這條通道,不僅能重新掌控草原禁運品貿易。
    還能借著通道與草原部落重建聯係。
    把原本流向李恪封地的生意搶回來不少,好處多多。
    為此,為了配合東宮詹事崔遊在太子那邊的行動。
    鄭明遠臨時授命,帶著太原王氏族老王元禮的孫子王承業,前往幽州地界。
    到清河鄭氏在勾注山扶持的“虎嘯寨 ",去解決深泉寨的問題。
    所以,在太子李承乾與崔遊走水路出發的那天。
    鄭明遠也帶著王承業從陸路出發,踏上了前往勾注山的旅程。
    相比較關中地勢稍顯平坦的官道,勾注山一帶的道路,簡直是步步崎嶇。
    剛出太原恒州地界,路麵就開始從平整的黃土道,變成崎嶇的山路。
    車輪碾過不平的路麵時,發出 “咯吱咯吱” 的聲響,仿佛整輛隨時都會散架。
    行至勾注山外圍時,更是顛簸難行。
    鄭明遠與王承業一行人,隻得換乘駿馬。
    在家族秘密供養的精銳護衛簇擁下,沿著盤山的羊腸小道,緩緩而行。
    春天的山風,不似冬日般冷冽。
    但因為海拔較高的因素,也還帶著幾分料峭的寒意,裹著山間的草木氣息,刮在人臉上生疼,帶著北地特有的肅殺之氣。
    行走在茫茫群山之中,放眼望去,山巒疊嶂,怪石嶙峋。
    茂密的原始森林,覆蓋著一座又一座山脊,仿佛裏麵隱藏著無數雙窺探的眼睛。
    從小就出身在長安的王承業,一開始來到北方的新鮮感。
    早已被旅途勞頓,以及這千篇一律的景象消磨殆盡。
    他緊了緊身上的千金狐裘,有些不安地環顧四周,低聲道。
    “鄭世兄,這地方……也太過偏僻險惡了一些。你說那些土匪怎麽就選了這樣的地方落腳?”
    “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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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到王承業天真的話語,鄭明遠發出一陣低沉的笑聲。
    笑聲在空曠的山穀間蕩開,又被風吹散在茂密的林葉間。
    他勒停戰馬,側身看向身邊滿臉純真的王承業,指尖輕輕敲了敲馬鞍上的紋飾,語氣帶著幾分耐人尋味的從容。
    “世弟,你在長安見慣了朱雀大街的繁華,自然不懂這山野間的門門道道。那些土匪選在這裏落腳,恰恰是因為它‘偏僻險惡’。”
    “你當那些嘯聚山林的好漢們,是願意選在這等窮山惡水裏餐風飲露,過這刀頭舔血的日子麽?”
    他抬手指向四周的崇山峻嶺,聲音平緩卻帶著穿透力。
    “非是他們願選,而是不得不選。你看這勾注山,地勢險峻,易守難攻,朝廷的兵馬來剿,他們往深山裏一鑽,便能叫朝廷的人無功而返。”
    “再看這位置。”
    他目光轉向北方,“北扼草原商路,南望中原腹地,無論是想劫掠商隊,還是想私下做些買賣,這裏都是絕佳之地。那些上不得台麵的暴利,往往就滋生在這些三不管的夾縫之中。”
    “至於這險惡……”
    鄭明遠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
    “正因為險惡,才易守難攻,也才好做些……見不得光的買賣。承業兄弟,你要記住,在這北地,越是看起來不起眼的窮山惡水,底下埋藏的利益和殺機,就越是驚人。”
    “在這裏,拳頭和刀劍,有時候比長安城的金銀和名帖更管用。”
    王承業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隻見遠處的山峰確實陡峭異常,山間的霧氣繚繞,根本看不清具體的關口,臉色又白了幾分。
    “可……可我們一路走來,這地方連個人影都沒看見,他們就不怕斷了生計?”
    鄭明遠聞言,又笑了笑,隻是這笑容裏多了幾分冷意。
    “斷不了的!”
    鄭明遠聞言,又笑了笑,隻是這笑容裏多了幾分冷意。
    “那些正經的商隊,自然願意走那平坦開闊的官道,繳納稅賦,求個平安。”
    “但你要知道,大唐關稅十抽其一,若是運送茶葉、絲綢這些緊俏貨,一趟下來要繳的稅銀可不是小數目。”
    說到這,鄭明遠看向略顯木訥的眼睛,繼續道。
    “並且,一般來邊關互市的,都是長途販運,這層層盤剝下來,他們隻能掙取有限的利潤?”
    “更別說食鹽、戰馬這些朝廷嚴控的東西,壓根不允許私下交易,可越是管控的物品,利潤就越是驚人。”
    “老話說的好,商賈隻要有適當的利潤,膽子就會變大。有一層利潤,就會到處被人使用;有兩層,就會變得活躍起來;有五層,就開始冒險;一旦有了十層,嘿嘿...就會使人不顧一切法律;等到了翻幾番的利潤,別說觸犯法律,甚至不怕有夷三族的危險。”
    說完,鄭明遠微微前傾身體,聲音帶著一種洞悉世情的嘲諷。
    “所以,對於很多人而言,包括我們幾大家族,這些看似險峻小道,就是躺著流淌黃金的道路。我們隻要將繳納給朝廷的稅賦,換成更便宜的‘買路錢’、‘護運費’,交給那些盤踞在此的山寨。”
    “讓他們,憑借對地形的熟悉和足夠的武力,為我們提供一條能繞過所有關卡,神不知鬼不覺。前往草原的通道。”
    王承業聽得目瞪口呆,他以往對於“土匪”的認知,無非都是些打家劫舍的莽夫。
    此刻才真正明白,這看似荒蕪的群山之中,竟運行著一套如此精密、與外界經濟命脈息息相關的黑暗規則。
    這哪裏是土匪,這分明是一群掌控著特殊物流渠道的主事!
    鄭明遠看著他臉上變幻的神色,知道已經徹底顛覆了這位公子哥的淺薄認知,便用總結般的語氣淡然道。
    “所以,承業兄,在這裏,‘沒人’才是正常。真正的交易都在暗處進行,由特定的信使引路,在特定的時間、特定的地點完成。”
    “我們要做的,不是在這裏看到人影,而是找到那條‘暗河’,然後,想辦法讓它改道,流入我們的池塘。”
    ......
    在將北邊這套綠林中的黑暗法則與利益鏈條,向王承業剖析清楚後,鄭明遠便不再多言。
    隻是沉默地策馬前行,留出時間讓這位初次接觸此道的世家公子慢慢消化。
    又行了約莫半個時辰,山路愈發崎嶇,林木也愈發茂密陰森。
    不知道是錯覺還是什麽,鄭明遠總覺得,這次來到構築山有種不好預感。
    覺得這一次出行不會有想象中的那麽順利!
    "離“虎嘯寨 ”還有多遠的距離?"
    “大約還需大半日時光左右,差不多就能到。”
    馬上的鄭明遠回頭確認了行程。
    旁邊一名身材魁梧的漢子,沉聲接話道。
    這漢子姓戴,名和正,乃是清河鄭氏花大價錢培養的武林高手。
    鄭明遠展露經營和智謀上的頭角之後,家族特意將他撥給鄭明遠,充作貼身和副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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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年下來,戴和正沉穩、可靠的性子,早已成了鄭明遠身邊最得力的支撐。
    “既然花費不了多長時間,現在也不早了,你到前麵看看有沒有什麽地方,方便咱們歇歇腳,讓馬匹飲些水、吃點草料。”
    鄭明遠勒住馬韁,目光掃過前方蜿蜒的山路。
    此時快到正午,陽光透過茂密的樹冠,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雖說林間陰涼,還帶著徐徐山風,卻也驅不散趕路帶來的疲憊。
    “是,郎君。”
    戴和正立刻抱拳領命,帶著兩名身手矯健的護衛,驅馬往前探路。
    回首望去,鄭明遠這次帶領的乃是一支近三百人左右的隊伍。
    除了居中還押送了幾車貨物,一同前往虎嘯寨。
    這三百人全是清河鄭氏這些年培養的精銳護衛。
    作為這次的主事之人,鄭明遠此時正身披墨綠色鬥篷騎在馬上。
    以清河鄭氏旁支的身份,能夠在議事堂說得上話,足以看出其手腕和能力。
    要知道,清河鄭氏作為傳承數百年的門閥,族內等級森嚴,嫡係子弟向來占據話語權。
    旁支子弟若想嶄露頭角,往往要付出數倍於常人的努力。
    並且,像清河鄭氏這樣的大家族,內部往往也並非鐵板一塊。
    麵對這趟差事,暗地裏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在盯著他。
    等著看他這個“僭越”的旁支栽跟頭,好看一場大笑話。
    其實,鄭明遠在清河鄭氏族中,掌控一定的權勢之後。
    他心中也越發的覺得,這些所謂的大家族,看似枝繁葉茂,同氣連枝,實則內部盤根錯節,各有算計。
    維係這一切的,並非血脈親情,而是赤裸裸的利益和力量。
    那些高高在上的嫡係元老,維護的也並非是整個鄭氏的利益,而是他們自身以及其直係子孫的權柄和富貴。
    若非他現在在他們眼中,還有著不小的利用價值,能夠為他們帶來實實在在的利益。
    別說擠進核心圈了,那些表麵和善、內裏狠辣的叔伯們,會容他一個旁係的小子在議事堂裏說三道四?
    要麽早打發到偏遠的商號當差。
    要麽幹脆被剝奪所有差事,一輩子隻能靠著微薄的族產混吃等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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