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個輕薄無禮的男子。
    朱淑真心懷鄙視，正猶豫是否上前，不料被丫鬟手兒一拉，無奈湊近攤販。
    “哎喲，兩位姐姐。”
    攤主一見有客至，笑臉相迎。
    “來點兒頂好頂新鮮的餛飩？”
    “嗯，兩碗羊肉的。”
    銀霜嗓音依舊清脆嘹亮，鄭重囑咐：
    “多放些胡椒沫兒。”
    “勿要蔥花。”
    一旁男子聽聞，抬頭仰望。
    這一看不打緊，朱淑真心中大驚，秋水翻湧。
    方才離得遠不曾看清，至此才發覺男子麵容俊俏，風流倜儻，世間罕有。
    隻是眼神混沌，似乎半夢不醒。
    “來咯～”
    攤主端上兩碗熱辣滾燙餛飩於桌，滿臉殷勤：
    “兩位小姐，還請慢用。”
    “可好些？”
    “嗯，似乎清醒三五分。”
    男子醉眼惺忪，猛然搖頭晃腦，撲於身旁女子懷中，困困然：
    “你爹爹的酒甚烈。”
    “莫若留宿一夜，明日再回。”
    “哼……紈絝子弟。”
    旁桌銀霜滿臉不屑，朝著自家小姐指桑罵槐：
    “這般廢物，如何苟活於世？”
    “想來定是個無能之輩。”
    “放肆。”
    男子身旁女人勃然大怒，擲碗於地，嬌喝：
    “哪來不知死活賤婢。”
    “膽敢胡言亂語，莫不是嫌棄命長欲尋死不成？”
    朱淑真大駭，細細打量。
    女子沉魚落雁，英才雙俊，不怒自威。
    遂輕聲辯解關慰：
    “小姐為何委身於此醉鬼？”
    “莫不是有苦難言，是否需要我等報官？”
    砰……
    美豔女子忽地起身，掀翻隔壁桌椅板凳，嬌聲怒斥：
    “大膽。”
    “誰家缺管失教的孽畜，本小姐夫君豈容你二人賤嘴肆意說道，還不速速跪下賠罪。”
    “誒誒，娘子請息怒。”
    攤主見雙方爭執不下，急忙安撫。
    不料醉酒男子目不斜視，絲毫不在意，言道：
    “老漢，給你十兩銀子，賠這桌椅。”
    “再煮上兩碗來便是。”
    隨即拉扯身旁女子，好生寬慰：
    “莫要與出身低賤者一般見識。”
    “你我自吃餛飩，回家便是。”
    銀霜一聽，大怒，伸出小手兒，指著一男一女便罵：
    “好你個厚顏無恥的狂徒。”
    “竟敢罵我等低賤，我看你定是那充軍流放的賊人。”
    “罵你又怎的？”
    女子怒不可遏，嬌臉兒紅暈苒苒：
    “你二人一看就是哪個破落戶家的丫頭。”
    “竟還裝千金小姐，莫不是爹娘早死，家中無錢，欲賣身葬父不成。”
    “你……”
    朱家主仆二人雙口難辯，詞窮。
    片刻。
    銀霜忽地起身，如獲至寶般朝身後大街急聲高呼：
    “牛二張三李四哥。”
    “速來救我。”
    瞬間，一賣肉一販菜一攤餅的三個滿臉橫肉大漢奔至跟前，橫眉冷對，怒喝：
    “霜兒小妹，何事驚慌？”
    “此狂徒欲殺我和小姐，汝等還不快些將其拿下見官。”
    “你敢。”
    已重新坐下吃餛飩的貌美女子大怒。
    男子依舊無言。
    “銀霜……”
    朱淑真慌忙製止，麵帶驚慌：
    “事兒尚未至此。”
    “你我出來吃餛飩而已，切勿惹是生非。”
    “小姐。”
    銀霜滿臉傲氣，小嘴兒撅至老高：
    “你都是要嫁入家府的人，大可不必懼怕這街頭巷尾潑皮流氓。”
    “就算是誣陷他又如何？”
    一男一女望向幾人身後，相視而笑，自顧吃起，耳鬢廝磨。
    “哦？這倒稀奇。”
    一個輕巧悅耳女聲：
    “你家小姐嫁入蘭可園也就罷了。”
    “至於你這潑婦癲女嘛，我看就滾回鄉下，尋一粗鄙醜陋老漢了此殘生吧。”
    眾人回首，竟是兩位紫衣小姐。
    中間擁著一位青黃華服的尊貴娘子。
    “你是何人？”
    三位攤販異口同聲，汙穢眼神上下打量，嘴角露出無恥淫笑：
    “竟敢對我們銀霜妹妹口出狂言。”
    “今日定要你付出些兒代價方能走脫？”
    “是嘛？”
    短發男子終吃完餛飩，起身看向爭執不休的眾人，冷語道：
    “你是朱淑真？”
    “你是何人？”銀霜依舊猖狂異常：
    “我家小姐芳名豈容你這潑皮肆意直呼？”
    “還不速速下跪認錯。”
    臨近年節，家明心情愉悅，也不搭理區區底層丫鬟，依舊直直望其主子。
    花容月貌，才華橫溢，性格頗為大膽卻又清冷。
    與英台的俏皮靈動和唐琬的溫婉柔和相差甚遠。
    “還未請教公子？”
    朱淑真被眼前俊公子瞧得臉兒羞紅，唯有輕聲問詢。
    麵如桃花在白雪映襯下越發俊美。
    家明輕笑，聲線溫柔：
    “在下家明。”
    “蘭可園的主人。”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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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淑真大驚失色，心中惶恐難安。
    自己所嫁之人竟在眼前？而家中丫鬟卻辱罵於他？
    這，可如何是好？
    “呸～”
    銀霜滿臉不屑，仍叫囂不已：
    “誰信呐。”
    “堂堂蘭可園的主子怎會在大街上吃起餛飩，莫不是……”
    啪啪啪……
    “啊……”
    掌嘴和慘叫之聲驟響，連綿不絕。
    紫杉紫玉各自揪住銀霜手臂，左右開弓，壓根無法停止，口中大罵：
    “好個狗奴。”
    “竟敢無故辱罵我家主子，莫不是年節將至，活不耐煩欲圖尋死？”
    二位女刀斧手本就郡主貼身護衛，氣力非凡，直打得柔弱丫鬟神誌不清，昏死於大街雪地。
    原本清俊麵龐紅腫若豬，口中白牙亦掉落大半，路人頗感快慰。
    “還有爾等三人。”
    紫杉紫玉掏出隨身短棍，指向三個販夫厲聲嗬斥：
    “是要我們動手。”
    “還是自己跪下連抽百次。”
    大漢麵麵相覷，登時跪倒於冰冷大雪中，紛紛痛哭自責。
    “我等賤民有眼不識泰山。”
    “甘願自罰二百耳光。”
    話音未落，啪啪之聲不絕於耳。
    路人越發起勁，喝彩之音猶如大年已至，紛紛相互問候，評頭論足。
    家明手牽郡主唐琬，走近正扶起丫鬟的朱淑真，言辭輕柔：
    “你家教不嚴，對丫鬟更是疏於管教。”
    “若還想嫁入我家府，便讓你爹娘半時辰內跪至我蘭可園大門口，不然退還萬兩禮金並賠上全家狗命。”
    女詞人大駭，麵色驚恐。
    “算你命大。”
    紫杉紫玉再次狠踹一腳銀霜。
    “老人家受驚。”
    “這十兩權作餛飩錢。”
    唐琬扔下銀子，家府眾人揚長而去。
    消逝於風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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