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集:靈脈受損滯修行,血影煉邪謀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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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木門隱士 第二部 第 20 集:靈脈受損滯修行,血影煉邪謀再起
廂房內的寒玉床泛著淡得近乎透明的冷光,像一塊被千年月光浸透的寒冰,絲絲涼意透過粗布衣衫鑽進雲逍的肌膚,卻壓不住體內翻湧的灼痛 —— 那痛從靈脈深處傳來,像有無數隻毒蟻在啃噬血管,每一次跳動都帶著撕裂般的震顫。玄青子親手熬製的凝神湯還冒著熱氣,褐色藥汁在白瓷碗裏晃出細碎的漣漪,藥香混著案頭檀香纏繞鼻尖,本是安神的氣息,卻被經脈裏的躁動衝得七零八落。
雲逍盤膝而坐,指尖掐著熟悉的青木訣,試圖引導靈力順著靈脈流轉。往日裏溫順如溪流的青木靈力,此刻卻像撞上冰山的孤舟,每往前挪動一寸,都要頂著刺骨的寒意。他能清晰地 “看見” 靈脈中的景象:幾處受損的地方結著薄薄的冰殼,靈力撞上時,冰殼裂開細縫,卻有更冷的寒氣從裂縫中溢出,順著經脈往心口鑽,疼得他指節發白,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
“咳……” 喉間一陣腥甜突然湧上,雲逍急忙偏過頭,一口暗紅的血吐在潔白的絹帕上,像雪地裏綻開的紅梅,豔得觸目驚心。絹帕上的血跡很快凝固,邊緣泛著淡淡的黑色 —— 那是邪毒殘留的痕跡,如同附骨之疽,死死纏在靈脈上,連凝神湯的藥力都無法將其徹底驅散。
他抬手按在胸口,能感覺到心髒在胸腔裏沉重地跳動,每一次跳動都帶著微弱的滯澀,像是在抗議靈脈的淤堵。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阿木的身影:那個總蹲在藥圃裏侍弄草藥的少年,握著磨得發亮的鋤頭擋在他身前,明明嚇得渾身發抖,卻偏偏不肯後退半步;還有玄青子溫和的眼神、金岩長老剛硬的背影、林越打趣時揚起的嘴角…… 這些畫麵像一束束微光,在他心底閃爍,可一想到自己如今連調動靈力都困難重重,一股無力感便如潮水般將他淹沒。
“難道…… 我真的要止步於此了嗎?” 雲逍喃喃自語,指尖的青木訣不自覺地鬆開。寒玉床的冷意順著脊椎往上爬,凍得他指尖發麻,可更冷的是心底的失落 —— 他剛升任主事,還沒來得及去藥圃看看阿木種的新苗,還沒來得及教山下孩童識草藥,靈脈就成了這副模樣。若是血影教再發起攻擊,他難道隻能躲在廂房裏,聽著外麵的廝殺聲,做個無用的旁觀者?
窗外的月光透過窗欞,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子,像一張細密的網,將他困在其中。雲逍望著那片月光,忽然想起玄青子在講道時說過的話:“修行之路,靈力強弱從不是根本,道心若搖,縱有通天靈力,也如無根之木。” 他深吸一口氣,重新掐起青木訣,閉上眼睛 —— 就算靈脈結著冰,就算邪毒如附骨之疽,他也不能放棄。道心是燭,隻要燭火不滅,就總能融化寒冰,驅散黑暗。
翌日清晨,天剛蒙蒙亮,議事堂的門就被推開。玄青子坐在主位上,手中佛珠緩緩轉動,三長老分坐兩側,神色都帶著幾分凝重。木塵長老從袖中取出一張泛黃的古籍殘頁,頁角卷曲如枯葉,上麵畫著一塊布滿紋路的石頭,墨色線條雖已模糊,卻依舊能看出它的奇特 —— 形狀像一顆跳動的心髒,表麵的紋路如同蜿蜒的血脈,隱隱透著生機,仿佛下一秒就要從紙上躍出,順著指尖鑽進人的靈脈。
“這是‘補天石’的記載。” 木塵長老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目光掃過眾人,“古籍中言,補天石乃天地初開時的靈物,能修複受損的靈脈本源,還能淨化最深的邪毒。雲逍的靈脈受損已入骨髓,尋常丹藥隻能暫時壓製,若想讓他重歸修行之路,唯有補天石可解。”
金岩長老猛地攥緊手中的長刀,刀鞘上的紋路被攥得發燙,指節泛白如霜雪:“可補天石隻在傳說中出現!誰也不知道隕星穀在哪裏,更不知道它是否真的存在。如今血影教剛敗,必定懷恨在心,我們若是分散兵力去尋石,萬一他們趁機來犯,護山大陣雖強,卻也經不住邪祟死纏爛打,到時候青木門該如何抵擋?”
水靈長老指尖凝聚出一滴水珠,水珠在掌心打轉,像一顆微型的月亮,映出眾人焦慮的臉龐:“金岩長老所言非虛,可雲逍是青木門的未來。依我之見,可分兩路行事 —— 我和木塵長老帶五名核心弟子,去尋隕星穀找補天石;金岩長老和林越留下,加固護山大陣,增派巡山弟子,絕不能給血影教可乘之機。”
玄青子點了點頭,佛珠停在指尖,眼中滿是堅定:“水靈長老所言極是。林越,你隨我修行多年,經驗最豐,巡山之事便交給你。血影教陰險狡詐,定會後手,切不可掉以輕心。”
林越單膝跪地,雙手抱拳,聲音如磐石落地般沉穩:“弟子遵命!定不讓邪祟踏入山門半步!” 他起身時,目光不自覺地望向雲逍的廂房方向,眼中滿是擔憂 —— 他和雲逍從小一起在寒潭邊練劍,雲逍總說他的劍太快,卻不知他隻是怕雲逍被邪祟所傷。如今雲逍身陷困境,他卻不能守在身邊,隻能將牽掛藏在心底,化作巡山時的警惕。
當天下午,林越帶著四名弟子踏入山林。青木門周圍的樹木枝繁葉茂,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在地上灑下斑駁的光影,像破碎的金箔鋪滿大地。林越握著青銅水令,令上的水紋在陽光下流轉,他的目光如鷹隼般銳利,掃過每一處草叢、每一棵古樹 —— 血影教的人擅長隱匿,像毒蛇般藏在暗處,稍有不慎,就可能被他們偷襲得手。
忽然,一陣異樣的風吹過,樹葉發出 “沙沙” 的聲響,不像尋常山風那般清爽,反而帶著一絲腥甜,像腐爛的鐵鏽味鑽進鼻腔。林越心中一緊,立刻抬手示意弟子們停下,聲音壓得極低,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背靠大樹,結成防禦陣!邪祟就在附近!”
話音剛落,一道黑影突然從樹後竄出,速度快如鬼魅,手中握著一把泛著黑氣的匕首,匕首尖上掛著晶瑩的邪涎,像毒蛇吐信般朝著最年輕的弟子刺去。那弟子剛入青木門半年,經驗尚淺,一時竟僵在原地,眼看就要被匕首刺中要害。林越瞳孔一縮,幾乎在黑影動手的瞬間,揮出青銅水令 —— 一道水幕瞬間形成,像透明的冰牆擋在弟子身前。匕首撞上水幕,發出 “嗤” 的一聲輕響,黑氣瞬間被水幕消融,化作一縷青煙散去,匕首也如被烈火灼燒般,斷成兩截,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藏頭露尾的鼠輩,也敢在青木門撒野!” 林越怒喝一聲,聲音如驚雷般在山林中回蕩,手中青銅水令光芒大盛,一道道水流如鋒利的利劍,朝著黑影射去。黑影見狀,不敢戀戰,轉身就跑,身形如鬼魅般穿梭在樹林中,腳下的落葉都未被驚動,隻留下一道淡淡的黑氣,像蛇蛻般散在空氣中,很快就被山風卷走。
林越沒有貿然追趕,他蹲下身,看著地上的腳印 —— 腳印上泛著淡淡的黑氣,踩過的地方,連堅韌的草葉都枯萎了,變成焦黑的粉末,一碰就碎。“這是血影教的‘腐骨散’,沾到一點,就能順著皮膚鑽進經脈,腐蝕血肉與靈力。” 他的臉色變得凝重,“他們已經在山門周圍布下眼線,我們必須在山門外設三道預警陣,絕不能給他們可乘之機。”
自從靈脈受損後,雲逍便每日在廂房內打坐。寒玉床的冷意雖能暫時壓製邪毒,卻也讓靈脈中的冰殼越來越厚。起初,他的靈力像被冰封的河流,無論如何催動,都隻能在經脈中緩慢蠕動,每一次流轉,都像在冰麵上艱難行走,稍不留意就會撞上冰殼,疼得他渾身發抖。可他沒有放棄 —— 每天清晨,他會對著窗欞練吐納,讓晨光順著呼吸鑽進體內;每到深夜,他會用指尖輕輕撫摸青木令,感受木牌中沉睡的靈韻,像在與一位老友對話。
這日午後,陽光透過窗欞,落在雲逍的衣襟上,像溫暖的手輕輕撫摸著他。他正閉目打坐,忽然感覺到體內的青木靈力有了一絲異動 —— 往日裏冰冷的靈力,竟泛起了淡淡的暖意,像初春的溪流,開始融化靈脈中的冰殼。更奇特的是,丹田深處的火行靈力也蘇醒了,如同一顆小小的火種,順著靈脈緩緩上升,與青木靈力纏繞在一起,形成了一道青紅色的光流。
光流在經脈中流轉,像春日的細雨滋潤凍土,所過之處,靈脈中的冰殼開始融化,邪毒也如冰雪遇到暖陽,一點點消散。雲逍心中一動,忽然想起玄青子說過的 “五行相生” 之道:“木能生火,火能暖木,二者相生,便能化作生生不息的力量。” 他嚐試著引導光流,朝著靈脈受損最嚴重的地方流去 —— 那處靈脈像被凍裂的河床,布滿細小的裂痕,每一次靈力經過,都會傳來撕裂般的疼痛。可這一次,青紅色光流流過時,裂痕竟開始一點點愈合,疼痛感也減輕了許多,像被溫水浸泡的傷口,漸漸有了暖意。
雲逍心中大喜,眼中亮起光芒,像星辰墜入眼眸。他加大靈力輸出,想讓光流更快地修複靈脈,恨不得立刻將邪毒徹底清除,好去藥圃看看阿木,好去幫林越巡山。可就在這時,意外突生 —— 靈脈深處的邪毒似乎被光流激怒了,像沉睡的巨獸被喚醒,突然爆發出一股強大的黑氣,黑氣如同一頭凶猛的黑熊,張開血盆大口,朝著青紅色光流反撲而來。
青紅色光流瞬間被黑氣壓製,像被狂風折彎的蘆葦,開始一點點後退,光芒也變得暗淡。雲逍臉色大變,急忙調動全身靈力,想穩住光流,可邪毒的力量遠超他的想象。黑氣如潮水般湧來,很快就衝破了光流的防線,順著經脈朝著他的心髒竄去。一股鑽心的疼痛瞬間傳遍全身,像有無數根針在同時紮刺心髒,雲逍忍不住悶哼一聲,一口鮮血從嘴角溢出,染紅了胸前的衣襟,像一朵盛開的血花。他眼前一黑,身體晃了晃,從寒玉床上摔了下來,重重地落在地上,失去了意識。
“雲逍!” 玄青子剛推開廂房的門,就看到這一幕,急忙衝上前,指尖搭在雲逍的脈搏上。他的眉頭瞬間皺緊,像被揉皺的錦緞 —— 雲逍的脈搏微弱如風中殘燭,邪毒已經侵入心脈,若是不盡快清除,恐怕不出三日,就會有性命之憂。
林越巡山歸來,剛到廂房門口就聽到動靜,衝進來看到雲逍昏迷在地,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師父,雲逍他……”
玄青子輕輕歎了口氣,眼中滿是擔憂:“他急於求成,強行融合兩種靈力,反而激怒了邪毒。我能用‘清心咒’暫時壓製,可想要徹底清除,還是需要補天石。希望水靈長老和木塵長老能盡快找到隕星穀。”
林越握緊拳頭,指節泛白 —— 他一定要守住青木門,等雲逍醒來,等水靈長老帶回補天石。
與此同時,青木門山腳下的陰暗洞穴中,正上演著一場殘忍的儀式。血影教教主站在巨大的祭壇前,祭壇由黑色石頭砌成,表麵刻著複雜的五行符文,符文凹槽中流淌著暗紅色的液體,像凝固的鮮血,散發著刺鼻的腥味。五顆泛著黑氣的珠子擺在祭壇中央,分別代表金、木、水、火、土五行,每顆珠子都像一隻睜開的邪眼,死死盯著祭壇周圍的百姓。
百姓們被黑色藤蔓綁在石柱上,藤蔓像毒蛇般勒進皮肉,滲出的鮮血順著藤蔓流進符文凹槽,滋養著那五顆黑珠。他們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滿是恐懼,卻被邪術封住了喉嚨,連一聲慘叫都發不出來,隻能任由生魂被一點點抽取,像被榨幹的甘蔗,身體漸漸變得幹癟。
“五行煞,起!” 血影教教主一聲大喝,手中的血紅色法杖光芒大盛,杖頂的骷髏頭眼中射出兩道紅光,落在黑珠上。一道道黑色光柱從珠子中射出,匯聚在祭壇上方,形成了一個巨大的黑色漩渦。漩渦中旋轉著無數痛苦的虛影,那是被抽取的生魂,他們在漩渦中掙紮、扭曲,發出無聲的哀嚎,像被困在黑暗中的孤魂,永遠看不到光明。
“教主,再過三日,五行煞就能煉成!” 一名血影教教徒單膝跪地,頭顱低垂,語氣中滿是興奮,像餓狼看到獵物,“到時候,五行煞的力量足以撕裂青木門的護山大陣,我們就能將玄青子、雲逍他們全部煉成活傀儡,讓青木門變成人間地獄!”
血影教教主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笑容,眼中閃爍著貪婪的光芒,像黑夜中的磷火:“很好!玄青子毀我陣眼,雲逍壞我好事,這筆賬,我會讓他們加倍償還!三日之後,我要讓青木門的人,都嚐嚐生魂被生生剝離的痛苦!”
而在千裏之外的隕星穀,水靈長老和木塵長老正帶領著五名弟子艱難前行。山穀中彌漫著厚厚的霧氣,像灰色的紗幔,能見度不足五米,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生怕墜入隱藏在霧中的萬丈深淵。峭壁上的岩石如鋒利的刀刃,一不小心就會被劃傷,滲出的鮮血很快就被霧氣凍成冰晶,粘在皮膚上,又冷又疼。
“大家小心,隕星穀的磁場紊亂,靈力會被壓製。” 水靈長老走在最前麵,手中的水靈力凝聚成一道淡淡的光罩,護住身後的弟子,“而且這裏有很多被血影教邪術控製的野獸,一旦遇到,不要硬拚,先用水靈力困住它們。”
話音剛落,一陣震耳欲聾的咆哮聲從霧氣中傳來,像驚雷般炸響。緊接著,一頭體型龐大的黑熊衝了出來 —— 它足有兩人高,皮毛如墨染般漆黑,眼睛泛著詭異的紅色,身上纏繞著淡淡的黑氣,黑氣像毒蛇般在它的皮毛下遊走,每走一步,腳下的草葉都會枯萎,變成焦黑的粉末。
黑熊朝著最年輕的弟子撲去,爪子上的寒光如利劍般閃爍,仿佛下一秒就要將弟子撕碎。“小心!” 木塵長老反應最快,急忙揮出木靈力,一道道翠綠的藤蔓從地上竄出,像靈活的鞭子,纏住了黑熊的四肢。可黑熊的力量極大,藤蔓被它繃得緊緊的,發出 “咯吱” 的聲響,仿佛下一秒就要斷裂。
水靈長老趁機揮出一道水箭,水箭如流星般射出,精準地射中了黑熊的眼睛。黑熊慘叫一聲,眼中的紅光漸漸褪去,龐大的身體晃了晃,重重地倒在地上,沒了氣息,身上的黑氣也如潮水般散去,融入霧氣中,消失不見。
“這黑熊是被血影教的邪術控製的。” 木塵長老蹲下身,檢查著黑熊的屍體,“看來他們也來過這裏,說不定已經知道補天石在隕星穀。我們必須加快速度,絕不能讓他們搶先一步。”
弟子們點了點頭,擦了擦額角的冷汗,跟著水靈長老和木塵長老,繼續朝著山穀深處走去。霧氣越來越濃,空氣中的寒意也越來越重,仿佛有無數雙眼睛在暗處盯著他們,等待著發動攻擊的時機。
廂房外,阿木蹲在台階上,手裏攥著一株剛采的薄荷草,葉片上的露珠順著指尖滴落。他聽到玄青子和林越的對話,知道雲逍需要補天石才能醒來,也知道水靈長老和木塵長老去了隕星穀。可他等不了 —— 雲逍躺在廂房裏,臉色蒼白得像紙,呼吸微弱得像風中殘燭,稍不留意就要熄滅。阿木蹲在廂房窗下,指尖攥著的薄荷草被捏得發皺 —— 那是雲逍前日教他辨認的 “清心草”,說過晨露未幹時采下最靈,此刻葉片上的涼意卻捂不熱他心底的慌。他怕再等下去,那個會蹲在藥圃裏教他區分麥冬與沿階草、會笑著幫他修補歪斜籬笆的雲逍主事,就真的再也醒不過來了。
當夜涼透山月,青木門的守夜梆子剛敲過二更,阿木背著布包溜出了側門。布包裏塞著三塊麥餅、一小瓷罐泉水,還有那把磨得發亮的小鋤頭 —— 往日裏它是翻土的工具,此刻卻像個沉甸甸的承諾,壓在他單薄的肩上。他沒敢驚動任何人,隻在藥圃石桌上留下那株薄荷,葉片朝東擺放,像個無聲的記號:他去了隕星穀,會把能救雲逍的石頭帶回來。
山路是用碎石與荊棘鋪就的陷阱。夜風卷著寒氣往骨縫裏鑽,路邊的酸棗刺像淬了冰的針,劃破他的粗布褲腿,血珠滲出來,沒等落地就凍成了細碎的冰晶,貼在皮膚上又冷又疼。阿木咬著牙,每走一步都要扶著樹幹喘息,掌心被樹皮磨得發紅。他隻記得靈童哥哥閑聊時提過,隕星穀在西北方,常年被 “吞人的霧” 裹著 —— 可他不知道,那片霧的外圍,血影教的暗哨正像冬眠的毒蛇,蜷在暗處等著獵物撞進獠牙。
走了約莫兩個時辰,阿木的草鞋已經磨穿,腳底的水泡破了又起,每踩一步都像踩著燒紅的細沙。他靠在一棵老鬆樹下歇腳,剛掏出麥餅咬下一口幹硬的邊,就聞見風中飄來一絲腥甜 —— 不是山間草木的清氣,是林越長老提過的 “腐骨散” 味,像生鏽的鐵浸了血,黏在鼻尖散不去。
“沙沙 ——” 草叢裏的響動突然傳來,不是風搖枝葉的輕軟,是帶著惡意的蠕動。阿木的心猛地揪緊,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攥住,他慌忙躲到鬆樹粗壯的樹幹後,把小鋤頭橫在胸前,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兩道黑影從灌木叢裏竄出來,黑色鬥篷下擺沾著焦黑的草屑,鬥篷下露出的指尖泛著黑氣,正是血影教的教徒!
“教主說了,隕星穀的補天石是咱們的,絕不能讓青木門那群偽君子搶了先!” 左邊的黑影壓低聲音,語氣裏的急切像要從牙縫裏滲出來。
右邊的黑影發出一陣冷笑,聲音像鈍刀刮過木板,刺耳得讓人牙酸:“放心,水靈那老太婆就算找到穀口,也闖不過咱們布的‘毒霧陣’。等三日後五行煞煉成,咱們就把青木門的人剝了靈脈,一個個煉成活傀儡,讓他們嚐嚐生不如死的滋味!”
阿木躲在樹後,渾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牙齒控製不住地打顫。他想跑,可雙腿像被釘在地上,連挪動一寸都難。他想起雲逍說過 “遇險先靜”,可此刻腦子裏隻有一片空白的慌 —— 他怕自己死在這荒山裏,怕沒人知道雲逍還在等補天石,怕藥圃裏的薄荷等不到他回來。
就在這時,一隻夜鷺突然從鬆枝間驚起,“嘎” 的一聲叫劃破夜空。兩道黑影瞬間僵住,像被觸動的機關,猛地朝古樹方向轉頭:“誰在那裏?!”
阿木的心髒快跳出喉嚨。他眼角瞥見樹根下有個野兔洞,洞口被枯草遮著,他幾乎是連滾帶爬地鑽進去,用枯枝和落葉把自己埋起來。洞很小,潮濕的泥土味嗆得他想咳嗽,可他死死捂住嘴,連呼吸都不敢大聲 —— 他能聽見黑影的腳步聲就在洞口,靴底碾過枯枝的脆響,像踩在他的心上。
“奇怪,難道是夜鳥驚了?” 一道黑影的聲音貼著洞口傳來,阿木甚至能感覺到對方的靴子離自己的手隻有半尺遠。
“別磨蹭了!教主還在穀裏等著回話,誤了時辰,你我都得喂五行煞!” 另一道黑影不耐煩地扯了扯同伴的鬥篷,腳步聲漸漸遠去,像毒蛇滑過草叢。
阿木在洞裏待了許久,直到身上的冷汗把衣服浸得冰涼,才敢慢慢探出頭。月光落在他蒼白的臉上,他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濕意,指尖卻觸到了布包裏的小鋤頭 —— 那是雲逍幫他磨的,木柄上還留著雲逍掌心的溫度。他忽然攥緊了鋤頭,眼中的恐懼慢慢被一種更堅定的東西取代:就算死,他也要把補天石帶回去,不能讓雲逍白等。
又走了三個時辰,天快亮時,阿木終於看見那片 “吞人的霧”。霧氣像灰色的棉絮,從山穀裏湧出來,裹著刺骨的寒意,剛靠近就覺得頭暈目眩,連呼吸都變得沉重。他想起水靈長老曾說過,隕星穀的磁場會 “吸走靈力”,可他本就沒有靈力,這霧倒像成了他的掩護 —— 他弓著腰,用手摸索著岩石前進,每一步都要先試探腳下是否是空的,生怕墜入看不見的深淵。
“大家穩住腳步,前麵就是核心地帶,補天石的靈光應該就在附近!”
熟悉的聲音突然從霧裏鑽出來,是水靈長老!阿木心中一喜,幾乎要喊出聲,可沒等他邁步,一陣刺耳的笑聲就像指甲刮過鐵皮,紮進耳朵裏:“水靈老太婆,你倒是比我預想的快 —— 可惜,這隕星穀,是你們的葬身地!”
阿木急忙躲到一塊黑色巨石後,透過霧的縫隙看去:血影教教主站在霧中央,血紅的法杖斜指地麵,杖頂的骷髏頭眼窩中跳動著兩團鬼火,十幾名教徒像影子般圍在他身後,鬥篷上的黑氣與霧氣纏在一起,像一張要吞噬一切的網。
“血影老賊,你竟敢追到這裏!” 金岩長老的怒喝帶著金屬般的鏗鏘,長刀已經出鞘,刀身映著霧中微光,像一道劈開黑暗的閃電。
血影教教主嗤笑一聲,眼中的貪婪幾乎要溢出來:“補天石乃天地靈物,豈能落進你們這些假仁假義之輩手中?今日,我不僅要奪石,還要讓你們的靈脈化作五行煞的養料,讓青木門從此在世上除名!”
法杖一揮,十幾道黑氣如毒蛇出洞,朝著水靈長老等人撲去。水靈長老急忙凝出水幕,淡藍色的水紋像透明的玉璧擋在身前;木塵長老也揮出藤蔓,翠綠的藤條如活物般纏繞黑氣 —— 可黑氣裏裹著的邪毒太烈,水幕很快被蝕出細密的孔洞,藤蔓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變成焦黑的碎段落在地上。
“結五行陣!”
玄青子的聲音突然從霧後傳來,像一道定心符。阿木這才看見,玄青子不知何時已站在弟子們身後,手中佛珠泛著溫潤的金光,每轉動一顆,就有一縷金光融入霧中:“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 —— 五行相生,方能化邪!”
五名弟子立刻凝神結陣,金的銳、木的韌、水的柔、火的烈、土的穩,五種靈力交織成彩色光罩,像一朵綻放的蓮花擋在身前。可血影教教主的邪力太盛,光罩上很快布滿裂痕,像被狂風肆虐的琉璃,下一秒就要碎裂。
阿木看著光罩上的裂痕,急得眼淚在眼眶裏打轉。他攥著小鋤頭,指甲幾乎嵌進木柄 —— 他什麽都做不了嗎?難道隻能看著長老們被黑氣吞噬,看著補天石落入邪人手中?
就在這時,霧中忽然閃過一縷紅光,微弱卻堅定,像黑暗中跳動的燭火。阿木眯起眼睛,看清那紅光來自不遠處的石台 —— 石台上臥著一塊石頭,形狀像顆鮮活的心髒,表麵的紋路如血脈蜿蜒,正是他要找的補天石!
“補天石!” 阿木的心髒猛地一跳,他趁著雙方僵持的間隙,貓著腰朝石台跑去。霧像冰冷的手拉扯他的衣角,腳下的碎石硌得他腳底生疼,可他不敢停 —— 他離石台隻有幾步遠了,雲逍就能醒過來了!
“哪裏來的黃口小兒,也敢覬覦靈物!”
血影教教主的怒喝突然炸響。阿木隻覺得後背一涼,一道黑氣如毒箭般射來。他來不及躲閃,隻能舉起小鋤頭去擋 ——“嗤” 的一聲,黑氣撞上鋤頭,木柄瞬間被蝕成粉末,鐵鋤頭像被烈火焚燒般扭曲,掉在地上發出脆響。黑氣的餘勁撞在他的手臂上,像被烙鐵燙過,劇痛瞬間蔓延全身,傷口處的血竟泛著詭異的黑色。
阿木倒在地上,手臂疼得幾乎抬不起來。可他看著近在咫尺的補天石,看著石台上那縷溫暖的紅光,忽然想起雲逍教他的話:“草藥要熬到火候才有效,人心要熬過難關才夠堅。” 他咬著牙,用沒受傷的手撐著地麵,一點點爬向石台,直到雙手終於抱住了補天石。
補天石的觸感冰涼,像一塊浸在寒潭裏的玉,可貼在胸口時,卻有一縷暖意慢慢滲出來。阿木看著手臂上泛黑的傷口,忽然想起玄青子講道時說的 “以心渡物”—— 他把受傷的手臂貼在補天石的紋路處,黑色的血順著紋路流淌,像一條條掙紮的小蛇,要被紅光吞沒。
“嗡 ——”
補天石突然發出耀眼的紅光,像朝陽衝破濃霧,瞬間照亮了整個隕星穀。紅光順著阿木的手臂湧入他的體內,傷口處的劇痛如冰雪消融,黑色的邪毒被紅光裹著,從指尖化作青煙散去。更神奇的是,紅光如流水般湧向五行陣,原本布滿裂痕的彩色光罩瞬間被染紅,裂痕愈合,光罩變得比之前更堅固,黑氣撞上紅光,像雪花落在炭火上,瞬間消融。
“不可能!這不可能!” 血影教教主看著紅光,眼中滿是恐懼,他揮動法杖,想再催發黑氣,可紅光已經纏上了他的身體,像鎖鏈般將他困住。“補天石怎會認一個凡童為主?!”
玄青子站在紅光中,佛珠轉動的速度變慢,眼中滿是悲憫與欣慰:“補天石認的從不是身份高低,而是人心善惡。阿木以稚子之心,懷舍身救友之念,這份純粹的善,比任何靈力都更能喚醒靈物的本真。”
紅光越來越盛,像一張溫柔卻堅定的網,將血影教教主與教徒們籠罩。他們發出淒厲的慘叫,身體在紅光中一點點消融,黑氣被驅散,邪毒被淨化,最終化作一縷縷青煙,消散在晨光裏。霧漸漸散去,隕星穀的岩壁露出蒼青的底色,陽光透過雲層灑下來,像金色的溪流漫過山穀,連空氣都變得清甜。
水靈長老走到阿木身邊,輕輕扶起他,指尖觸到他手臂上的傷口時,才發現傷口已經愈合,隻留下一道淺淺的疤痕。“好孩子,” 水靈長老的聲音帶著一絲哽咽,“你做到了,雲逍有救了。”
阿木抱著補天石,眼淚終於掉了下來,可嘴角卻揚著笑 —— 他沒騙雲逍,他真的把能救他的石頭帶回來了。
當水靈長老背著昏睡的阿木、捧著補天石回到青木門時,雲逍已經昏迷了兩天兩夜。廂房裏的寒玉床泛著冷光,雲逍躺在上麵,臉色蒼白得像一張薄紙,呼吸微弱得幾乎看不見,隻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證明他還活著。玄青子坐在床邊,佛珠轉了一圈又一圈,案頭上的凝神湯換了八碗,藥香彌漫在空氣中,卻暖不透那層裹在靈脈上的冰。
林越守在門口,手裏握著雲逍平日用的青木令,木令上的紋路被他摩挲得發亮。他每隔半個時辰就會探一次雲逍的脈搏,每一次都覺得那脈搏像風中殘燭,隨時要熄滅 —— 他想起小時候和雲逍在寒潭邊練劍,雲逍總說他的劍太快,卻不知道他隻是怕邪祟傷了雲逍;想起雲逍升任主事那天,笑著拍他的肩膀說 “以後巡山要多靠師兄”,可現在,他卻隻能守在床邊,什麽都做不了。
“師父,我們回來了!補天石找到了!”
水靈長老的聲音帶著疲憊,卻像一道驚雷,炸醒了廂房裏的沉寂。林越猛地轉身,看見水靈長老捧著一塊泛著紅光的石頭,阿木趴在她的背上,睡得很沉,嘴角還帶著淺淺的笑。
玄青子站起身,佛珠停在指尖,眼中閃過一絲亮色。他走近補天石,指尖剛要觸到石麵,卻又收回手,看向阿木:“補天石已認主,隻有阿木能催動它的力量。”
林越急忙把阿木抱到椅子上,輕輕拍了拍他的臉頰:“阿木,醒醒,咱們到青木門了,該救雲逍了。”
阿木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看到床邊的雲逍,立刻清醒過來。他從水靈長老手中接過補天石,走到寒玉床前,小心翼翼地把石頭放在雲逍的胸口。補天石剛貼上雲逍的衣襟,就發出柔和的紅光,像一層薄紗,裹住了雲逍的身體。
“雲逍主事,” 阿木蹲在床邊,聲音帶著一絲顫抖,“我把補天石帶回來了,你快醒醒,藥圃裏的麥冬該澆水了,你還沒教我怎麽分辨川貝和平貝呢。”
紅光漸漸滲入雲逍的體內,原本蒼白的臉色慢慢有了血色,胸口的起伏也變得平穩。玄青子和林越站在一旁,能清晰地感覺到空氣中的靈力變化 —— 原本滯澀的青木靈力,此刻像被春雨滋潤的溪流,開始在雲逍的體內流轉,靈脈中那層厚厚的冰殼,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融化。
約莫一個時辰後,補天石的紅光漸漸褪去,恢複成最初的模樣。阿木看著雲逍的臉色,終於鬆了一口氣,身體一軟,靠在床邊睡著了 —— 他太累了,從青木門到隕星穀,再從隕星穀回來,他幾乎沒合過眼。
“咳……”
雲逍的咳嗽聲突然傳來。林越急忙上前,看到雲逍的眼皮動了動,緩緩睜開了眼睛。那雙往日裏滿是溫和的眼睛,此刻帶著一絲迷茫,他看著玄青子,又看向林越,聲音幹澀得像被砂紙磨過:“師父…… 林越師兄…… 我這是…… 睡了多久?”
“你昏迷了兩天兩夜,” 玄青子遞過一碗溫水,語氣帶著欣慰,“是阿木冒著生命危險,去隕星穀把補天石帶回來,救了你。”
雲逍順著玄青子的目光看去,看到靠在床邊熟睡的阿木,小小的身體蜷縮著,手臂上還留著一道淺淺的疤痕。他忽然想起昏迷前的畫麵:血影教的黑氣襲來時,阿木擋在他身前,小小的身影像棵倔強的幼苗;想起自己躺在寒玉床上時,心底的絕望像潮水般湧來,卻又因為想起阿木的笑容而重新振作。
“阿木……” 雲逍的聲音帶著哽咽,他想伸手去摸阿木的頭,卻發現自己的靈力竟比之前更渾厚 —— 他閉上眼睛,內視靈脈:受損的地方已完全愈合,青木靈力與火行靈力纏繞在一起,像青紅色的溪流,在經脈中順暢流轉,沒有一絲滯澀。他忽然明白,之前的自己太執著於 “靈力強弱”,卻忘了玄青子說的 “道心為根”—— 阿木沒有靈力,卻靠著一顆純粹的道心喚醒了補天石;而自己急於求成,反而被邪毒反噬,正是因為道心不夠堅定。
“雲逍,” 玄青子看著他睜開眼睛,眼中的清明,知道他已悟透,“修行之路,如行獨木橋,靈力是腳下的木,道心是手中的繩。木再寬,沒有繩牽引,也會墜入深淵;繩再堅,沒有木承載,也難達彼岸。你如今道心通明,才算真正踏上了修行的正途。”
雲逍點了點頭,眼中滿是堅定。他看向窗外,陽光透過窗欞,落在阿木的臉上,像給他鍍了一層金邊;林越握著他的手,掌心的溫度很暖;玄青子手中的佛珠,正泛著溫潤的光。他忽然明白,青木門不是一座孤立的山門,而是一群人用道心築起的壁壘,是邪祟永遠攻不破的防線。
“師父,弟子明白了。” 雲逍的聲音雖輕,卻似淬過晨露的青石,沉實裏透著前所未有的篤定。他垂眸凝視掌心,指尖還殘留著靈脈初愈的微麻 —— 那是邪毒褪盡後,靈力重新在經絡間奔湧的餘韻,像春溪漫過凍土層,帶著新生的癢意。“從前我總以為,修行就是拚盡全力提升靈力,能一劍斬碎邪祟便是強者。可這次臥在寒玉床上才徹悟,若沒有堅定道心托底,再磅礴的靈力也會如斷了線的風箏,要麽在迷霧中迷失方向,要麽一頭墜入深淵。就像血影教,他們操控五行煞,看似力量滔天,實則被貪婪纏成了繭,早已成了邪毒的傀儡,連自己的本心都丟了。”
玄青子聞言,緩緩轉動手中的檀木佛珠,每一顆珠子都被歲月摩挲得溫潤發亮,泛著淡淡的佛光。他眼中露出讚許的柔光,像看著一株曆經風雨的幼苗,終於在沃土中紮穩了根:“能悟透這層,比你修為再進一階更可貴。青木門守了百年山門,傳的從不是單純的靈力法門,而是這份‘以善為根、以仁為盾’的道心。你看阿木,他連最基礎的吐納之法都未學成,無半分靈力傍身,卻憑著‘一定要救雲逍’的純粹念頭,喚醒了沉睡的補天石 —— 這便是最本真的道心之力,它不借術法,不憑靈力,卻能觸動天地靈韻,比任何精妙招式都更有力量。”
正說著,趴在竹椅上昏睡的阿木忽然動了動,小腦袋蹭了蹭臂彎,像隻剛從暖窩裏醒來的小貓。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睫毛上還沾著細碎的睡意,可當看清床上醒著的雲逍時,瞬間清醒過來,連鞋都來不及穿穩,赤著腳從椅子上蹦下來,小跑到床邊,小心翼翼地拉了拉雲逍的衣袖 —— 那力道輕得像碰易碎的瓷瓶,生怕驚擾了這來之不易的蘇醒。“雲逍主事,你終於醒了!你的靈脈不疼了吧?之前玄青子師父說邪毒鑽進了心脈,我夜裏總睡不著,怕…… 怕你再也醒不過來,藥圃裏的薄荷都沒人教我怎麽曬才夠幹了。” 他說著,眼圈悄悄泛紅,卻又急忙眨了眨眼,把要掉下來的眼淚憋了回去,隻留下眼角淡淡的濕痕。
雲逍望著阿木滿是關切的眼睛,那裏麵盛著純粹的擔憂,像山澗裏剛融的泉水,清澈得能照見人心最柔軟的角落。他心中暖流翻湧,輕輕摸了摸阿木的頭,指尖觸到孩子柔軟的發絲,帶著陽光曬過的暖意,聲音溫和得像午後漫過窗台的陽光:“不疼了,真的不疼了。多虧你冒著危險去隕星穀,把補天石帶回來,我才能好得這麽快。阿木,這次真是謝謝你…… 也委屈你了。” 他的目光落在阿木手臂上那道淺淺的疤痕上 —— 那是被血影教黑氣灼傷的痕跡,雖已愈合,卻像一根細針,輕輕刺在他心上。他忽然想起玄青子講過的 “因果相牽”,若不是自己為了抵擋邪祟,靈脈受損,阿木也不必獨自闖進那危機四伏的山穀,更不必受這份苦。
阿木卻立刻擺了擺手,小手在身前晃得像風中的柳葉,臉上綻開燦爛的笑容,那笑容比雨後初晴的太陽還要明亮,瞬間驅散了廂房裏殘留的陰鬱:“我不委屈!能救雲逍主事就好啦!而且隕星穀也沒那麽可怕,就是霧太大,走幾步就看不見路,我還看到好多會發光的小石頭呢,像撒在地上的星星!對了對了,藥圃裏的薄荷我已經幫你收好了,晾在東邊的竹架上,曬了三天,摸起來幹幹的,聞著特別清心;還有你之前種的那片麥冬,我每天早上都去澆水,一次隻澆半瓢,木塵長老說這樣根須能長得更壯 —— 你看,昨天我輕輕拔了一棵小的看,根須又白又粗,都快有我小手指長了,綠油油的,看著就有精神!等你身子好些,我們一起去藥圃看看好不好?”
“好,” 雲逍笑著點頭,眼中滿是溫柔,像看著自家的弟弟般親昵,“等我能下床走動了,就帶你去藥圃。我教你分辨川貝和平貝 —— 川貝的瓣像小小的元寶,頂端有個尖尖的芽,湊近聞能聞到淡淡的奶香;平貝的瓣更圓些,像胖乎乎的小月亮,味道偏清苦。我還教你熬製清心湯,用曬幹的薄荷、新鮮的麥冬,再加一點甘草,用文火慢熬半個時辰,熬到藥汁變成淺褐色,喝下去能舒緩靈力滯澀,以後若是有弟子練岔了氣,你也能幫著熬一碗,解解他們的急。”
阿木聽了,眼睛瞬間亮得像夜空中最亮的星,亮晶晶的,他用力點頭,小腦袋點得像搗蒜:“嗯嗯!我一定好好學!我還把每種草藥都畫在了本子上,記下來它們的樣子和味道,這樣就算忘了,看一眼畫就想起來了!” 他說著,從懷裏掏出一個皺巴巴的小本子,封麵是用粗布縫的,邊緣還繡著歪歪扭扭的薄荷葉子,裏麵每一頁都畫著草藥,有薄荷、麥冬、甘草,雖然線條稚嫩,顏色也塗得有些出格,卻能看出畫得格外認真,連葉片上的紋路都細細勾了出來。
林越站在一旁,看著這溫馨的一幕,緊繃了兩天兩夜的眉頭終於舒展,臉上露出久違的笑容,那笑容像冰雪初融時的暖陽,帶著釋然的暖意:“你能醒過來就好,之前守在床邊,我總怕……” 他話沒說完,聲音忽然頓住,喉結輕輕動了動 —— 他原本想說 “總怕再也見不到你在寒潭邊練劍的樣子”,可話到嘴邊,又覺得這份牽掛太過直白,最終還是咽了回去,隻化作一聲輕輕的歎息。
“讓師兄擔心了。” 雲逍敏銳地察覺到林越的未盡之言,他看向林越,眼中滿是歉意,還有多年兄弟間的默契,“之前我臥病,巡山的擔子都壓在你身上,肯定累壞了吧?以後巡山,我還跟你一起去,咱們兄弟倆,還像小時候那樣,你走前麵探路,我在後麵補防,並肩守住青木門的每一寸土地,不讓邪祟有機會靠近。”
林越拍了拍雲逍的肩膀,力道不輕不重,剛好能傳遞彼此的心意,帶著多年並肩作戰的默契:“好!等你身子養好了,咱們再去寒潭邊練劍。記得小時候你總說我劍太快,跟不上我的節奏,每次對練都要被我‘逼’到潭邊,這次我可不會再讓著你了 —— 你道心通明,靈力流轉比從前更順暢,正好讓我看看,你的青木劍法有沒有長進,能不能接住我的劍招。”
“那可不一定,” 雲逍笑著挑眉,眼中閃過一絲好勝的光芒,卻不含半分惡意,隻有兄弟間的切磋之意,“我如今道心通明,對青木劍法的領悟又深了一層 —— 之前總覺得劍招要快、要狠,才能壓製邪祟,現在才懂,劍法的根本是‘守’,守住自己的本心,守住要保護的人,劍招自然能隨心意流轉,不必刻意追求速度,反而能更從容。說不定這次,我真能贏你。”
廂房裏的氣氛漸漸變得輕鬆起來,案頭那碗涼透的凝神湯,褐色的藥汁早已凝固成薄薄的一層,卻仿佛還帶著玄青子熬製時的溫度,淡淡的藥香混著窗外飄進來的草木清香,縈繞在眾人身邊,像一層溫暖的紗,將所有的擔憂與不安都輕輕裹住,化作了此刻的安穩與平和。
過了兩日,雲逍的身體已基本恢複,不僅能下床自由走動,還能順暢地調動靈力,甚至比受傷前更顯渾厚。他第一時間就兌現承諾,帶著阿木去了藥圃。彼時正是上午辰時,陽光正好,不燥不烈,像無數金色的碎紗灑在綠油油的草藥上,每一片葉子都泛著瑩潤的光澤,露珠在葉片上輕輕滾動,像一顆顆晶瑩的珍珠,折射出細碎的光,落在地上,變成點點光斑。藥圃裏種滿了各種草藥,薄荷的清涼、麥冬的淡甜、甘草的微苦,還有桔梗的清香,交織在一起,形成獨特的藥香,聞著就讓人心安,仿佛能洗去所有的煩躁。阿木拉著雲逍的手,小步子跑得飛快,裙擺都被風吹得飄了起來,徑直衝向那片麥冬田,他指著長勢喜人的麥冬,興奮得聲音都帶著顫音:“雲逍主事,你看!你快看!這麥冬的根須長得可長了,我昨天輕輕拔了一棵小的看,根須又白又壯,比我上次畫的長多了!木塵長老說,根須越長,藥效越好,以後熬清心湯,用這些麥冬,效果肯定比以前更好!”
雲逍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撥開麥冬的葉片,指尖避開嬌嫩的葉芽,看著埋在鬆軟泥土裏的根須 —— 果然如阿木所說,根須又白又壯,像一條條小小的玉簪,緊緊抓住泥土,帶著蓬勃的生機,仿佛輕輕一扯,就能感受到裏麵蘊藏的養分。他眼中滿是欣慰,伸手拂去葉片上的細小灰塵,指尖觸到葉片上細密的絨毛,軟乎乎的,還帶著晨露的涼意,舒服得讓人忍不住想多碰幾下。就在這時,他忽然想起玄青子講過的五行相生之道 —— 麥冬屬土,土能生金,就像青木門的根基,穩穩托住每一個人;金能生水,像水靈長老的水靈力,滋養萬物,化解邪毒;水生木,像自己的青木靈力,帶來生機,喚醒希望;木能生火,像火行弟子的術法,驅散邪寒,照亮黑暗;火又能生土,像金岩長老的土係防禦,守住山門,護佑蒼生。五行循環,生生不息,就像青木門的眾人,玄青子是核心,如北辰般指引方向;三長老各守一方,如四極般穩固山門;弟子們彼此扶持,如枝葉般相互滋養;阿木雖小,卻像一顆飽滿的種子,帶著希望的生機,在這片土地上紮根。正是這份羈絆,才能讓青木門在一次次危難中挺過來,始終屹立不倒。
這時,木塵長老提著竹編的藥籃走了過來,籃沿上還掛著幾片新鮮的桔梗葉,籃裏裝著剛采的甘草和桔梗,根莖上還沾著新鮮的泥土,帶著濕潤的氣息。他看到雲逍和阿木,臉上露出慈祥的笑容,眼角的皺紋都舒展開來,像被春風拂過的湖麵:“雲逍,你身子剛好,就來藥圃了?看來道心通明,連恢複速度都比尋常弟子快了不少。我還以為你要再養個三五日,等靈力再穩固些,才會來看看這些草藥呢。”
雲逍站起身,對著木塵長老拱手行禮,動作恭敬卻不拘謹,帶著晚輩對長輩的敬重:“多謝長老關心。弟子也是想早點來看看這些草藥,它們就像青木門的孩子,一日不見,總擔心沒人照料會受委屈;再者,我也想兌現對阿木的承諾,教他辨識藥材 —— 這孩子心細,對草藥也有天生的親近感,是塊學藥的好料子。”
木塵長老點了點頭,目光落在阿木身上,阿木正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川貝的葉片,手指輕輕碰了碰葉片邊緣,生怕碰壞了嬌嫩的芽尖,那專注的眼神,像極了年輕時的自己 —— 當年他剛入青木門,也是這樣對著一株株草藥,看了又看,摸了又摸,連吃飯都在琢磨草藥的習性。木塵長老眼中滿是慈愛,語氣帶著期許:“阿木這孩子心細,又有善心,對草藥有天生的親近感,是個可塑之才。雲逍,你以後多帶帶他,教他識藥、製藥、辨藥性,說不定將來,他也能成為青木門的得力之人,守好這片藥圃,把這份‘以藥救人、以善渡人’的仁心傳承下去。”
雲逍應道:“弟子定會的。” 他看向阿木,阿木正抬頭朝他笑,臉上沾了點泥土,像隻剛從地裏鑽出來的小花貓,卻笑得格外燦爛,眼裏滿是對草藥的好奇與熱愛。雲逍忽然想起自己剛入青木門時的模樣,也是這樣跟在玄青子身後,對著每一種草藥都充滿好奇,總纏著玄青子問東問西,如今自己成了別人的 “主事”,要把這份對草藥的熱愛、對仁心的堅守,傳遞給阿木 —— 這大概就是傳承的意義吧,像接力棒一樣,一棒接一棒,讓善意與初心永遠延續。
夕陽西下,橘紅色的餘暉灑在藥圃裏,將眾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交織在一起,像一幅溫暖的水墨畫。雲逍看著身邊蹲在地上畫草藥的阿木,筆尖還沾著泥土;遠處提著藥籃走來的林越,他剛巡山回來,特意繞到藥圃看看,身上還帶著山林的氣息;還有不遠處正在整理藥架的木塵長老,正將曬幹的草藥分類歸置 —— 這一刻,雲逍忽然明白,青木門的傳承,從不是某一個人的孤軍奮戰,也不是某一種術法的壟斷,而是一代又一代人的堅守與傳遞。道心如燈,玄青子點燃了這盞燈,用自己的修為與仁心,照亮了山門;三長老護住了燈芯,用各自的力量,穩固了燈架;弟子們添了燈油,用自己的努力,讓燈火更旺;阿木則像一縷新的火苗,帶著純粹的善意,讓這盞燈燒得更亮。隻要這盞燈不滅,青木門就永遠不會倒下,邪祟也永遠無法侵擾這片淨土。
回到廂房時,天色已暗,窗外的月光悄悄爬了進來,像一層薄薄的銀紗,輕輕鋪在寒玉床上,泛著淡淡的清輝。雲逍坐在寒玉床上,指尖掐著熟悉的青木訣,閉上眼睛,開始運轉靈力。這一次,靈力在經脈中流轉得格外順暢,沒有絲毫滯澀,青木靈力帶著草木的生機,火行靈力帶著暖陽的暖意,兩種靈力交織在一起,像青紅色的綢帶,溫柔而堅定地包裹著每一條靈脈,滋養著受損後重生的經絡,帶來陣陣舒適的暖意。他能清晰地 “看見” 靈力的軌跡,像山間的溪流,繞過高山的阻礙,穿過峽穀的狹窄,最終匯入丹田,形成一個溫暖的漩渦,緩緩旋轉,不斷滋養著他的道心。
他腦海中緩緩浮現出隕星穀的紅光(那是補天石的力量,更是阿木純粹心意的化身)、阿木燦爛的笑容(那是純粹的善,是道心最本真的模樣)、玄青子溫和的教誨(那是指引方向的燈,是傳承的核心與根基),還有林越拍他肩膀時的力道(那是兄弟間的羈絆,是並肩作戰的底氣與依靠)。這些畫麵像一顆顆溫潤的珍珠,串聯起他的修行之路,也讓他更加堅定了自己的初心。
“道心為根,仁善為翼,” 雲逍在心中默念,聲音雖輕,卻字字千鈞,帶著沉甸甸的承諾,“往後,我定以這身靈力,守好青木門的山門,守護山下的百姓,不讓邪祟有機會再為禍人間。我要把玄青子師父的教誨、三長老的堅守、青木門的仁心,都傳遞給更多弟子,讓青木門的道心之燈,永遠照亮這片土地,照亮每一個迷茫的人。”
窗外,月光愈發皎潔,像一層銀色的鎧甲,輕輕覆蓋在青木門的山門上,守護著這座承載著道心與希望的山門。山風拂過竹林,發出 “沙沙” 的聲響,像在低聲訴說著千年的傳承與堅守;山下的村莊裏,燈火點點,像撒在黑夜裏的星辰,百姓們安居樂業,偶爾傳來孩子清脆的笑聲,那是太平盛世最動聽的聲音。而山門下的人間,雖偶有邪祟作祟,雖有五行相克的短暫失衡,卻因有青木門這樣的守護者,始終朝著清明與光明前行 —— 正如五行相生的循環,雖有短暫的阻滯,卻終將回歸平衡;正如正邪的較量,雖有邪祟囂張的時刻,卻終將邪不壓正,正義永遠是最後的勝利者,而道心,永遠是最堅固、最不可摧的盾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