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明滅不定，映照著雷棟沉著中帶著一絲疲憊的臉。他手中的拖把棍沾著些暗紅色的汙漬，不知是血還是別的什麽。
    “我們那邊是‘禁止移動’，”雷棟言簡意賅，聲音壓得很低，仿佛怕驚擾了什麽，“持續了大概十五分鍾。違反的人……像被釘在原地，然後從腳開始，一點點碎掉。”他頓了頓，眼神掃過教室裏空了大半的座位，意思不言而喻。“活下來的，算上我，三個。”
    禁止移動，違反者碎掉……陳淩心中一凜。規則的形態各不相同，但懲罰都同樣殘酷且詭異。他抬起自己缺失了三根手指的左手，斷口處依舊傳來陣陣隱痛。“我們這裏是‘禁止聲音’。”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都看到了彼此眼中那份劫後餘生的凝重以及對未知的警惕。僅僅是兩種不同的規則，就已經讓兩個班級死傷慘重，這所校園，乃至外麵的整個世界，此刻究竟變成了何等模樣？
    “現在怎麽辦？”一個幸存的女同學帶著哭音問道，她緊緊抱著自己的雙臂，身體還在微微發抖。
    雷棟看向陳淩，顯然在等他表態。剛才陳淩幹擾規則救下人的舉動，已經無形中確立了他在這個小團體中的核心地位。
    陳淩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忽略左手的疼痛和精神上的疲憊。他走到窗邊，撩開窗簾一角向外望去。校園籠罩在異常的黑暗中，隻有零星幾處窗戶透出燈光，遠處隱約傳來尖叫和不明意義的嘶吼，更遠處城市的方向，火光與詭異的彩色光暈交織，映亮了部分夜空。
    平靜的校園生活一去不複返了。
    “不能留在這裏。”陳淩收回目光，語氣肯定，“教室不是安全區，規則可能再次降臨，或者以其他形式出現。我們需要食物、水，還有……了解情況。”
    他的目光落在雷棟帶來的拖把棍上：“而且，我們可能需要武器，應對規則之外的危險。”他指的是那些可能因混亂而失控的人，或者……規則催生出的其他東西。
    “同意。”雷棟點頭，“我和我的兩個同學在樓梯口守著，你們盡快收拾一下，找找有沒有能用得上的東西。動作要快，誰也不知道下一波‘規則’什麽時候來。”
    幸存者們如夢初醒，開始慌亂地在抽屜和書包裏翻找。有人找到了沒開封的瓶裝水，有人翻出了零食，還有人拿著圓規、裁紙刀之類的東西，聊勝於無。
    蒲凝默默地從自己書包裏拿出一個印著卡通圖案的保溫杯，又翻出一包獨立包裝的餅幹，塞進陳淩的空書包裏。她看著陳淩的左 hand，眼圈又紅了，但沒再哭出來，隻是小聲說：“我幫你拿東西。”
    陳淩心中一暖，用右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基礎規則洞察v1）冷卻時間已結束。】
    係統的提示適時響起。陳淩心中微動，嚐試著再次發動技能。精神集中，那種思維被冰冷清流洗滌的感覺再次出現。他仔細感知著周圍，尤其是門口和走廊的方向。
    沒有察覺到明顯的規則波動。看來，規則領域並非持續存在，而是間歇性、隨機性地降臨。
    “走。”陳淩低聲道。
    一行人小心翼翼地走出高三七）班的教室。走廊裏一片狼藉，散落著書本、倒地的垃圾桶，牆壁上甚至能看到幾處飛濺狀的、已經發暗的血跡。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血腥味和灰塵味。
    雷棟和他在技工學校的兩個同學——一個身材高壯，叫趙猛，另一個個子稍矮但眼神靈活，叫孫小胖——呈三角隊形守在樓梯口附近，警惕地觀察著上下方向。
    “樓下有動靜，但不清楚是什麽。”雷棟示意道，“上去看看？天台或許視野更好。”
    陳淩略一思索，點了點頭。教學樓一共六層，他們目前在五樓，去天台是目前獲取更廣闊視野的最佳選擇。
    樓梯間比走廊更加昏暗，應急燈閃爍著慘綠的光，勉強照亮台階。眾人屏住呼吸，放輕腳步，生怕引來不必要的注意。
    剛走到五樓半的轉角，走在最前麵的雷棟突然舉起拳頭，示意停下。
    所有人都僵住了。
    隻見通往六樓的樓梯上，趴伏著一個人影，看校服是本校的學生。他一動不動，姿勢扭曲，腦袋以一個不正常的角度歪著，身下是一大灘已經凝固發黑的血液。
    不是規則抹殺，是物理性的死亡。
    “他……他是摔死的？”蒲凝聲音發顫，緊緊抓住了陳淩的衣角。
    陳淩眉頭緊鎖，目光掃過屍體周圍。沒有搏鬥痕跡，更像是……在奔跑中突然遭遇了什麽，失足墜落？或者，被什麽東西追趕？
    “小心點，繞過去。”雷棟低聲道，握緊了手中的木棍。
    就在他們準備小心翼翼地從屍體旁經過時，異變再生！
    粘稠的血紅色光芒毫無征兆地再次降臨，瞬間吞噬了整個樓梯間！
    【規則二：禁止踏上帶有血跡的區域】
    【違反者：溶解】
    冰冷的規則文字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砸進每個人的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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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人的動作都僵住了，心髒幾乎跳出胸腔。
    規則二！而且範圍……是整個樓梯間！
    陳淩猛地低頭，他們此刻正站在五樓半的轉角平台，而那個摔死學生的屍體以及他身下那大灘發黑的血跡，就在他們前方不到兩米處，幾乎覆蓋了通往六樓的大部分台階！
    更糟糕的是，在血紅色光芒的映照下，他們赫然發現，剛才沒太在意的一些零星滴落的、飛濺的血跡，在樓梯台階上、牆壁上，如同顯影液下的照片般清晰地顯現出來，斑斑點點，幾乎遍布了他們來時的路和前方的路！
    他們被包圍了！進退兩難！
    “啊！”一個女生下意識地想要後退，腳尖差點點在一小片飛濺的血點上，被旁邊的趙猛一把拉住。
    “別動！”雷棟低吼，額角滲出冷汗。他環顧四周，臉色難看。血跡分布得極其刁鑽，想要完全不觸碰地通過，幾乎不可能。
    絕望再次扼住了所有人的喉嚨。
    陳淩死死咬著牙，【基礎規則洞察】全力運轉。他的目光如同掃描儀一般，飛速掠過每一寸可見的血跡，大腦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分析著規則的文字。
    “禁止踏上……帶有血跡的區域……”
    “區域……踏上……”
    他的目光猛地鎖定在屍體旁那一大灘血跡的邊緣。那裏，因為血液凝固時的流淌，邊緣並不平整，有一處極其細微的、顏色略淺的過渡帶，或許隻有幾毫米寬，嚴格來說，可能並不完全算“帶有血跡”？
    不，太冒險了！規則的判定很可能極其嚴苛。
    他的視線又掃向牆壁。牆壁上也有飛濺的血點，但……規則說的是“踏上”，“區域”。通常理解，“踏上”指的是腳接觸地麵或台階。“區域”是否特指地麵？牆壁上的血跡是否在規則管轄範圍內？
    這是一個模糊點！
    “雷棟！”陳淩猛地壓低聲音，語速極快，“規則說的是‘踏上’血跡‘區域’！重點可能是腳和地麵！牆壁上的，也許不算！試探一下！”
    雷棟瞬間明白了陳淩的意思，他眼神一厲，沒有絲毫猶豫，將手中的拖把棍猛地向上伸出，用棍頭輕輕觸碰了一下旁邊牆壁上一處明顯的血點。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一秒，兩秒……
    什麽都沒有發生！規則的抹殺並未觸發！
    有效！
    “牆壁安全！”雷棟低喝，眼中閃過一絲振奮。
    “地麵血跡邊緣可能存在判定模糊，但不能賭！”陳淩快速說道，同時目光鎖定了前方，“看那裏！”
    他指向屍體旁那一大灘血跡靠近牆壁根部的方向。因為屍體倒下時的撞擊和血液流淌，那裏有一塊巴掌大的地方，被屍體的手臂和卷起的校服袖子稍稍擋住，似乎沒有沾染到血跡，形成了一個極小的、可能的安全點。
    “踩著那裏過去！隻能一個人！動作要快！”陳淩語速飛快，“過去的人，想辦法接應！”
    那是唯一的生路，狹窄得如同鋼絲。
    誰去？
    雷棟剛要動作，陳淩卻一把按住他：“你留在這裏穩住大家，我去。” 他擁有規則洞察，對風險的感知更強。
    不等其他人反對，陳淩深吸一口氣，將全身的注意力提升到極致。他計算著距離，調整著重心，然後，如同靈貓般，極其輕盈而精準地向前踏出一步。
    右腳穩穩地踩在了那塊巴掌大的、疑似無血跡的區域。
    冰冷的規則鎖定感隱約傳來，似乎在判斷他是否違規。
    陳淩屏住呼吸，一動不動。
    幾秒鍾後，鎖定感褪去。
    成功了！
    他不敢停留，左腳迅速抬起，想要邁過前方另一條細長的血跡，踩向更前方一塊看起來幹淨的地麵。
    然而，就在他左腳懸空的瞬間，異變突生！
    那具趴伏的屍體，那隻原本自然垂落的手，突然以一個極其詭異的角度，猛地向上抬起了一寸！就這一寸，恰好將他之前踩著的那個“安全點”的邊緣，暴露出了一絲原本被手臂遮擋的、暗紅色的血痕！
    陳淩的左腳已經落下，舊力已盡，新力未生，根本無法變向！
    眼看他的腳就要沾染上那絲血痕！
    “陳淩！”蒲凝失聲驚呼，盡管用手死死捂住嘴，聲音還是漏了出來一絲。
    千鈞一發之際，陳淩眼中閃過一絲決絕。他腰部猛地發力，身體強行向側麵一扭，原本要落下的左腳狠狠踹在了旁邊的牆壁上，借助反作用力，整個人如同失去了平衡般，向著樓梯扶手的方向撞去！
    “砰！”肩膀撞在鐵質扶手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同時，他的右腳因為單腳支撐不穩，在那塊安全點上滑了一下，腳後跟的邊緣，幾乎是擦著那絲暴露的血痕掠過！
    規則的冰冷感再次湧現，比之前更強烈！在他身體周圍盤旋，似乎在進行最終裁定。
    陳淩死死抓住扶手，穩住身形，大口喘息，冷汗瞬間濕透後背。
    幾秒後，冰冷感如同潮水般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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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又賭贏了。腳後跟可能隻是無限接近，但並未真正“踏上”。
    他不敢回頭，朝著樓梯上方喊道：“快！一個接一個！踩著我的腳印！注意屍體手臂！”
    有了陳淩的成功經驗和用身體試探出的風險，後麵的人雖然恐懼，但有了明確的方向。雷棟指揮著，蒲凝第二個通過，她咬著牙，動作比想象中更敏捷。接著是趙猛、孫小胖和其他幸存者。
    每個人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小心翼翼，心驚膽戰。
    當最後一個人成功跨過那片死亡血跡區域後，血紅色的光芒如同上次一樣，迅速消退。
    【當前場景規則已解除。】
    所有人都癱坐在六樓的樓梯口，如同虛脫了一般，隻剩下沉重的喘息聲。
    雷棟走到陳淩身邊，看著他蒼白但異常堅定的側臉，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什麽也沒說，但一切盡在不言中。
    經過兩次規則的洗禮，以及這次生死線上的協作，一個以陳淩和雷棟為核心，蒲凝、趙猛、孫小胖以及另外三名同學兩女一男）組成的九人臨時求生小隊，算是初步成型。
    他們互相看了看，眼中除了恐懼，更多了一絲共患難後的信任和依賴。
    陳淩抬起頭，望向通往天台的最後一段樓梯。
    視野，情報。他們迫切需要知道，這個世界，究竟變成了什麽樣子。
    他率先邁步，向上走去。左手斷指的傷口隱隱作痛，但步伐卻異常沉穩。
    他知道，這隻是開始。而他和他的係統，必須在這絕望的末世中，為這支小小的隊伍，蹚出一條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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