邏輯死域的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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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球形空間在他們身後徹底崩塌,不是磚石傾覆的轟鳴,而是一種更令人心悸的、規則結構本身解體的哀鳴。幾何通道如同被無形巨手揉捏的橡皮泥,角度扭曲到違背生理認知,光線在斷裂的規則線條間瘋狂折射,形成一片令人暈眩的、不斷變幻的恐怖萬花筒。
    “快!出口就在前麵!”孫小胖聲嘶力竭地指著前方——那裏原本是不斷重組的牆壁,此刻卻如同破碎的鏡麵般剝落,露出了其後翻滾著的、更加深邃的黑暗,以及隱約傳來的、與基地通訊頻道相似的微弱背景噪音。那是現實世界的“聲音”,是希望的象征。
    但希望之路,布滿了規則的屍骸。
    通道的地麵變得粘稠,仿佛踩在冷卻的瀝青上,每一步都伴隨著被規則殘餘力量“粘連”的阻力。兩側牆壁上,那些原本散發藍綠色冷光的幾何體此刻光芒黯淡,如同垂死的螢火蟲,內部結構不斷崩解,偶爾爆開一小團規則火花,濺射到附近,將空間灼燒出短暫存在的、扭曲的虛影。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類似電路板燒毀後的刺鼻焦糊味,還夾雜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屬於“死亡規則”的冰冷腐朽氣息。
    低語並未消失,反而變得更加尖銳、破碎,充滿了雜音和斷斷續續的警告:
    【……核心協議……損毀…… &……】
    【……隔離失敗……汙染擴散……非秩序……入侵……】
    【……清除……必須清除……執行最終……!……】
    這些破碎的意念如同冰冷的針,持續刺穿著每個人的意識。蒲凝幾乎是被趙猛半拖著前進,她臉色慘白如紙,精神防禦早已千瘡百孔,那些充滿惡意和混亂的低語碎片直接衝刷著她的意識核心,讓她不時發出痛苦的呻吟。
    韓嶼的情況同樣糟糕,他徒勞地捂著耳朵,但低語直接作用於思維。“它在崩潰……但崩潰的過程本身就在釋放毀滅性的規則亂流……我們就像在即將爆炸的反應堆裏奔跑……”
    雷棟的規則幹擾臂鎧過載冒煙,已經徹底失效,他隻能依靠純粹的戰術本能,判斷著哪些即將崩塌的結構可以短暫借力,哪些規則能量亂流必須規避。
    趙猛是體力消耗最少的,但他承受的精神壓力巨大,不僅要帶著蒲凝,還要時刻警惕從崩潰的規則結構中可能撲出來的、最後的反擊。
    陳淩在隊伍末尾斷後。他的狀態最為詭異。腦海中的規則之種因為剛才的“汙染”行為而異常活躍,仿佛被注入了興奮劑,冰冷的知識和破碎的規則洞察如同潮水般湧來,幾乎要將他的自我意識淹沒。他左手的異樣感達到了頂峰,那三根斷指處的藍光不再閃爍,而是穩定地燃燒著,皮膚下仿佛有無數細小的、冰涼的規則絲線在蠕動、延伸,已經越過了手腕,向著小臂蔓延。一種陌生的“感知”伴隨著這種延伸而擴大——他能更清晰地“看到”周圍規則結構的崩潰軌跡,能“聽到”低語中蘊含的、關於這個係統底層架構的絕望悲鳴。
    他甚至產生了一種荒誕的衝動——想要停下來,留在這裏,更深入地“理解”這規則死亡的過程。這種衝動讓他不寒而栗。
    “陳淩!快!”蒲凝回頭,虛弱地喊了一聲,她敏銳的精神感應捕捉到了陳淩那一瞬間的遲疑和內在的掙紮。
    陳淩猛地一咬舌尖,劇痛讓他清醒了幾分,壓下那危險的誘惑,加速跟上隊伍。
    就在他們即將衝入那片代表外界黑暗的破裂口時,異變再生!
    通道最後一段尚未完全崩塌的穹頂上,無數碎裂的規則線條如同垂死的毒蛇般垂落、交織,迅速凝聚成一個模糊的、不斷扭曲的輪廓。它沒有固定的形態,時而像複眼的殘片,時而像鏡影的聚合,最終定格成一個由純粹混亂規則構成的、散發著不祥紅光的巨大眼球虛影!
    那是認證大廳核心殘留意誌的最後一搏!是係統崩潰前,對“汙染源”的最終清除指令實體化!
    【錯誤!清除!】
    巨大的眼球虛影猛地睜開,“瞳孔”處射出一道並不熾熱,卻蘊含著絕對“抹除”意味的暗紅色光束,無視了物理距離,瞬間鎖定了陳淩!
    這道光束所過之處,連正在崩潰的規則結構都被直接“蒸發”,留下一道純粹的虛無軌跡!
    死亡的氣息從未如此接近!
    陳淩感覺自己的一切,肉體、精神、甚至與規則之種的連接,都在那暗紅光束的鎖定下變得脆弱不堪,仿佛下一秒就要徹底消散。
    “陳淩!!!”
    蒲凝發出撕心裂肺的尖叫,不顧一切地掙脫趙猛,撲向陳淩,同時將她殘餘的所有精神力,連同那份深植於心的情感羈絆,化作一道脆弱卻堅定的屏障,擋在陳淩與那抹殺光束之間!
    “不!”陳淩目眥欲裂。
    暗紅光束撞上了蒲凝倉促構築的精神屏障。
    沒有巨響,隻有一聲輕微的、如同泡沫破裂的“啵”聲。
    蒲凝構築的屏障瞬間瓦解,她的身體如遭重擊,猛地一顫,眼中神采迅速黯淡,鮮血從鼻孔和耳中滲出,軟軟地向後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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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蒲凝!”陳淩一把抱住她墜落的身體,心髒如同被一隻冰冷的手攥緊。
    那暗紅光束擊穿屏障後,雖然黯淡了大半,卻依舊執著地射向陳淩!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陳淩左手上那已經蔓延到小臂的規則藍光,仿佛受到了某種刺激,以前所未有的亮度爆發出來!不再是溫和的共鳴,而是帶著一種桀驁不馴的、仿佛被冒犯了權威般的憤怒!
    三道凝練如實質的藍色光束,自他斷指處激射而出,並非對抗,而是如同貪婪的觸須,主動迎向了那道暗紅色的抹殺光束!
    嗤——!
    一種令人牙酸的、仿佛冷水滴入滾油般的聲音響起。藍色的光束竟然在“吞噬”那暗紅色的抹殺規則!它們纏繞、分解、吸收,將其中蘊含的秩序崩潰的毀滅性能量,強行轉化為一種更古老、更晦澀的規則信息,反哺回陳淩左手的異變區域和他腦海中的規則之種!
    陳淩悶哼一聲,感覺到左手小臂的“編織感”急劇加速,皮膚下的藍光紋路變得更加複雜、清晰,一種微弱的、仿佛肢體延伸般的“掌控感”隱約浮現。同時,規則之種傳遞來的信息洪流中,多出了一些關於“規則分解”、“能量轉化”的破碎知識。
    那顆巨大的眼球虛影似乎也愣住了,它殘留的意誌無法理解這種變化。吞噬規則?這超出了它的邏輯範疇。
    趁著這短暫的間隙,雷棟和趙猛已經怒吼著衝了回來,趙猛的破障重鐧帶著蠻橫的力量砸向眼球虛影下方的規則結構,雷棟則撿起地上一塊散發著不穩定能量的規則碎片,狠狠投擲過去!
    眼球虛影一陣劇烈的扭曲,最終發出一聲充滿不甘和混亂的無聲尖嘯,徹底潰散成漫天飄零的暗紅色光點,融入了周圍崩潰的規則亂流之中。
    通道,終於徹底安靜下來。隻有規則結構緩慢崩塌的細微聲響,以及眾人粗重的喘息。
    陳淩緊緊抱著昏迷不醒、氣息微弱的蒲凝,感受著她逐漸冰涼的體溫,心如刀絞。他左手的藍光緩緩收斂,但那異樣的觸感和新獲得的知識,卻如同烙印,深深刻入了他的靈魂。
    他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出口,又低頭看了看懷中臉色慘白的蒲凝,最後抬起自己那正在被規則緩慢“編織”的左手。
    逃出生天了?
    不。
    他親手打開了潘多拉的魔盒,釋放了未知,而代價,已經顯現。規則的詭異,不僅僅在於其外部的恐怖,更在於其對內心的侵蝕與改造。
    他抱著蒲凝,踏出了那片正在死去的規則迷宮,重新回到了血月籠罩的廢墟。但他知道,有些東西,已經永遠改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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