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修井蓋下方並非垂直的豎井，而是一段陡峭向下、布滿鏽蝕扶手的金屬階梯。濃烈的、混合著腐敗與規則輻射的惡臭幾乎凝成實質，撲麵而來。僅有的一點光線來自牆壁上零星閃爍的、接觸不良的應急燈，投下搖曳不定、如同鬼魅般的光斑。
    陳淩率先下行，每一步都踩在粘稠的、不知是汙垢還是幹涸血跡的附著物上。左臂的臨時錨點在這裏恢複了微弱的旋轉，並非主動激發，而是被動響應著環境中無處不在的、混亂而饑渴的規則輻射。他能感覺到，那第三塊碎片散發出的共鳴，如同一個巨大的、跳動著的、充滿貪婪欲望的心髒，在下方深處搏動。
    蒲凝緊隨其後，她的臉色在應急燈的光線下顯得更加蒼白，但眼神專注。她將精神力收縮到極致，如同最靈敏的觸須，小心地探知著前方，過濾掉那些充滿瘋狂和痛苦的規則雜音，試圖捕捉碎片本身的“情緒”。
    “混亂…饑餓…還有…痛苦…”她低聲通過精神鏈接向陳淩傳遞信息，“它好像…很‘疼’，也很‘害怕’，但更多的…是想吞噬一切的…貪婪。”
    通道並非一路暢通。他們很快遇到了第一個障礙——一扇被暴力破壞的、厚重的合金隔離門。門板上布滿了深刻的爪痕和某種酸性腐蝕的痕跡，門軸扭曲，勉強敞開著一條縫隙，僅容一人側身通過。
    “小心，有東西從這裏過去過，或者…出來過。”陳淩提醒道，左臂的黑暗紋路微微蠕動，隨時準備應對突發狀況。
    穿過隔離門，眼前的景象讓兩人心頭一沉。
    這裏像是一個舊時代的研究區，兩側是一個個被打破的強化玻璃觀察窗，裏麵是各種扭曲、破碎的實驗設備，以及…一些已經無法辨認原貌的、與腐爛有機物和規則結晶混合在一起的殘骸。牆壁和地麵上，濺滿了早已發黑幹涸的血跡，以及更多那種詭異的爪痕和粘液。
    空氣中彌漫的規則輻射更強了，並且帶著一種明顯的…攻擊性。絲絲縷縷肉眼可見的、色彩渾濁的規則能量如同擁有生命般在空氣中飄蕩，偶爾會主動靠近陳淩和蒲凝，但在接觸到陳淩左臂散發的寂滅氣息或蒲凝那純淨的精神力屏障時，又如同受驚的蛇般迅速縮回。
    “這些是…碎片逸散出的規則能量，混合了研究所裏原本的失敗實驗產物…”蒲凝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它們有微弱的意識…充滿了惡意。”
    陳淩點了點頭，他能感覺到【噬淵之手】對這些混亂規則能量的本能渴望，但他強行壓製住了。在這裏肆意吞噬，很可能直接驚動下方的碎片本體。
    他們繼續深入，根據幸存隊員繪製的地圖，穿過幾個類似的、如同被颶風席卷過的區域。途中，他們甚至看到了幾具剛剛死去不久的、穿著潛龍司製服隊員的屍體。他們的死狀極慘，身體部分區域呈現出不規則的結晶化，或者被某種力量強行扭曲、撕裂，顯然是被這裏失控的規則力量或變異體所殺。
    越往下走，環境越發詭異。正常的金屬和混凝土結構逐漸被一種肉質感、仿佛生物組織與規則結晶融合而成的怪異物質所替代。牆壁如同在緩慢蠕動，地麵上偶爾會踩到類似肌腱般富有彈性的東西。空氣中開始響起一種低沉的、如同無數細小生物在啃噬什麽的窸窣聲，以及斷斷續續的、飽含痛苦的規則低語。
    “我們正在接近它的‘影響區’…”陳淩沉聲道，他能感覺到，周圍的環境正在被那塊失控的碎片逐步同化、改造，形成一個以其為核心的、活著的規則領域。
    突然，蒲凝猛地拉住陳淩，精神力劇烈波動：“前麵！有東西！很多！活的！”
    通道前方是一個相對開闊的交叉口。就在他們出現的瞬間，從兩側的岔路和天花板的通風口中，猛地湧出了數十個……扭曲的怪物！
    它們依稀還保留著部分人類的輪廓，但身體大多已經異化。有的手臂變成了規則的結晶觸須，有的腦袋裂開，露出不斷搏動的規則能量核心，有的則完全被那種肉質感與結晶混合的物質覆蓋，如同披上了惡心的生物鎧甲。它們眼中閃爍著混亂而饑餓的光芒，發出無聲的嘶吼聲音被規則吸收），如同潮水般向陳淩和蒲凝撲來！
    這些都是被碎片輻射汙染、同化的前研究人員或潛龍司隊員！
    “不能硬拚，會引來更多！”陳淩低喝一聲，左臂抬起，但並未使用【噬淵之手】吞噬，而是將臨時錨點的悖論力場激發到極限！
    一股無形的、充滿矛盾邏輯的波動擴散開來！
    那些衝在最前麵的怪物，身體內的規則結構瞬間陷入混亂！結晶觸須不受控製地扭曲炸裂，能量核心明滅不定，生物鎧甲下的肌肉組織瘋狂痙攣！它們如同失去了提線的木偶，動作變得滑稽而扭曲，互相碰撞、踩踏，甚至開始攻擊身邊的同類！
    悖論力場幹擾了它們體內本就極不穩定的規則平衡！
    “走！”陳淩拉起蒲凝，從這群暫時陷入內亂的怪物縫隙中急速穿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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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更多的怪物從四麵八方湧來，其中幾個體型格外龐大、規則氣息也更加凝實的個體，似乎對悖論力場有了一定的抗性，衝破混亂，揮舞著結晶化的利爪撲向落在後麵的蒲凝！
    “小心！”陳淩想回身救援，卻被另外幾隻怪物纏住。
    就在這危急關頭，蒲凝眼中閃過一絲決絕。她沒有試圖防禦或閃避，而是將所剩不多的精神力，凝聚成一道極其尖銳的、蘊含著強烈“安撫”與“共情”意念的精神尖刺，猛地刺向了那隻撲來的、最強大的變異體頭顱！
    那變異體的動作猛地一僵，渾濁眼中閃過一絲極其短暫的迷茫與痛苦，仿佛回憶起了什麽。它高舉的利爪停滯在半空。
    噗嗤！
    陳淩的【噬淵之手】趁機穿透了它的規則核心，將其瞬間湮滅！
    但蒲凝也因這次精神衝擊，悶哼一聲，嘴角溢出一縷鮮血，身形搖搖欲墜。
    “撐住！”陳淩一把扶住她，目光掃過前方。根據地圖和感應，穿過這個交叉口，再經過一條被稱為“淨化回廊”的通道，就是“零號收容室”了！
    然而，那條“淨化回廊”的入口，此刻卻被一層厚厚的、不斷搏動著的、由肉感組織和規則結晶構成的生物質壁壘完全封死了！壁壘表麵，無數細小的規則脈絡如同血管般閃爍，散發出強大的排斥力和……消化一切的欲望。
    碎片，在主動防禦！它知道他們來了！
    陳淩能感覺到，那第三塊碎片的共鳴近在咫尺，無比清晰，那饑渴的“呼喚”幾乎要衝破他的耳膜。左臂的臨時錨點瘋狂旋轉，與碎片的共鳴產生著劇烈的衝突，讓他整條左臂都傳來撕裂般的痛苦。
    穩定器的時間，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規則穩定晶體剩餘時間：0小時48分】。
    最後的屏障，就在眼前。
    陳淩看著那不斷蠕動、散發著不祥氣息的生物質壁壘，又看了一眼虛弱但眼神堅定的蒲凝。
    沒有退路了。
    他抬起左臂，將臨時錨點最後的力量，與【噬淵之手】的吞噬特性，以及左肩寂滅規則帶來的冰冷決絕，強行融合在一起。
    是強行破開，還是…嚐試與壁壘後的“它”，進行最後的“溝通”？
    抉擇的時刻，再次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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