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的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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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道內彌漫著金屬鏽蝕和機油混合的沉悶氣味,應急燈投下慘白而間斷的光暈,在布滿油汙的地麵上切割出明明暗暗的區塊。空氣中規則的“底噪”平穩而低沉,與蜂巢廢墟那瀕死的狂亂截然不同,但這份平穩之下,卻潛藏著更令人心悸的暗流。
“被發現了?哪個方向?”雷棟立刻壓低身形,手勢示意小隊進入戰鬥警戒狀態,規則幹擾臂鎧發出細微的嗡鳴。
陳淩的右眼,虛無之眼鎖定著那個已經恢複綠色的監控探頭,瞳孔深處數據流飛速滾動。“不是方向,是‘節點’。那個探頭。它的規則鏈路在剛才被短暫重定向了,繞開了前哨站常規安防網絡,接入了一個……更隱蔽的通道。權限很高,規則編碼風格不同於潛龍司標準製式,更古老,更……簡潔。”他微微蹙眉,試圖解析那瞬間捕捉到的異常規則碎片,“帶有‘觀測’和‘記錄’的絕對優先特性,但沒有觸發任何警報。像是一個沉默的旁觀者。”
“監理者?還是‘建造者’的其他遺留物?”韓嶼聲音發緊,手指在終端上快速操作,試圖追蹤那異常信號的源頭,但一無所獲,“信號完全隱匿了,就像從來沒出現過。”
“不確定。但對方沒有立即采取敵對行動,意味著我們還有時間。”陳淩收回目光,看向通道深處,“優先級不變,獲取錨點材料。按照結構圖,物資倉庫在b7區,需要穿過兩條主幹道和一個中央調度區。伏兵主要集中在外圍和主幹道,我們走維修通道和通風管道。”
小隊如同陰影中的獵豹,在陳淩的指引下悄無聲息地移動。陳淩的【基礎規則洞察 v2】和虛無之眼結合,仿佛一台高精度的規則雷達,精準地規避著巡邏的守衛、激活的監控規則以及那些隱藏的規則陷阱。他甚至能提前“聽”到規則被觸發前的細微“應力”變化。
“左轉,避開前麵的‘清潔區域’。”陳淩突然停下,示意眾人貼牆隱匿。前方通道口,一層肉眼不可見、但在他眼中泛著淡藍色微光的規則力場覆蓋著。“規則:‘強製潔淨’,任何攜帶超過閾值汙染度包括規則汙染和物理汙垢)的單位進入,會觸發高壓水槍和消毒噴霧,並伴隨聲光警報。”
孫小胖咂舌:“這地方規矩真多……”
他們繞開“清潔區域”,鑽進一條狹窄、僅容一人通過的維修管道。管道內布滿灰塵和蛛網,空氣混濁,但規則環境相對簡單。蒲凝的精神屏障始終維持著,將小隊的存在感降至最低。
然而,陳淩的狀態卻在持續下滑。沒有【規則穩定晶體】的壓製,左半身的異變如同脫韁的野馬。黑暗紋路下的皮膚傳來灼燒和冰刺交織的痛感,左臂的【噬淵之手】不受控製地微微震顫,散發出渴望吞噬規則的饑渴感。更嚴重的是精神的侵蝕,那種俯瞰眾生的冷漠視角不斷試圖固化,隊友們壓低聲音的交流在他聽來更像是需要分析的噪音序列,而非攜帶著關切與緊張的對話。
隻有蒲凝。她緊跟在陳淩身後,精神力如同溫暖的絲線,不斷纏繞著他逐漸冰冷的意識核心。這感覺很奇怪,陳淩能清晰地“解析”出這股精神力的波長、強度、甚至其中蘊含的擔憂和堅定,但就是無法像以前那樣自然而然地產生“共鳴”。他知道這是蒲凝在努力,知道這很重要,是維係“陳淩”存在的“錨點”,但“感動”本身,卻像被凍結在冰川深處。
“陳淩,”蒲凝的聲音通過精神鏈接直接在他腦海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你的‘溫度’……又在下降。集中精神,回想一下……回想我們在學校裏,你拉住我的那一刻……”
學校?血月初臨,禁止出聲的規則……他為了救她,失去了三指……記憶的畫麵清晰無比,每一個細節都如同高清影像般在腦中回放。他能分析出當時自己的決策邏輯救人優先,代價可接受),能計算出血跡蔓延的速度和規則觸發範圍,但當時那股幾乎讓他心髒停跳的恐慌,和抓住她手腕時傳來的、劫後餘生的慶幸與堅定……這些情感的核心,變得模糊而遙遠,像是隔著一層毛玻璃觀看。
“……我記得。”陳淩在精神鏈接裏回應,聲音平穩得沒有一絲波瀾,“那是合理的行動選擇。”
蒲凝的精神力波動了一下,傳遞來一陣細微的酸楚,但她立刻又加強了輸出的強度。“不隻是選擇,陳淩,那是……感覺。用心去感覺。”
陳淩沉默了片刻,右眼的目光掃過管道壁上的一道陳舊劃痕,分析著它的成因和年代。“我在嚐試。”他最終回答道,但這更像是一個基於邏輯的承諾,而非情感的回應。
突然,陳淩抬起手,示意再次停下。他們已經接近維修管道的出口,外麵隱約傳來腳步聲和對話聲。
“……確認了嗎?‘燭龍’真的進來了?”一個壓低的男人聲音。
“大門監控什麽都沒拍到,但內部幾個非關鍵區域的規則感應器有瞬間失效記錄,路徑指向b區倉庫。”另一個聲音回應,帶著電子合成的雜音,似乎是通訊器,“高長官的命令是活捉陳淩,必要時可以清除其他成員。他們身上有重要的‘資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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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那幫總部來的老爺,就知道下命令。那小子現在就是個怪物,聽說在蜂巢把‘監理者’都逼退了?活捉?談何容易。”
“別抱怨了,做好我們的事。他們肯定要去物資倉庫,我們在幾個關鍵節點都設了‘禮物’……隻要他們觸發……”
聲音逐漸遠去。
雷棟臉色鐵青:“是高鶴軒的直屬‘清道夫’小隊。他們果然在這裏布下了天羅地網。”
“禮物?”趙猛冷哼,“多半是規則炸彈或者高強度拘束力場。”
陳淩的右眼穿透管道壁,觀察著外麵的情況。這是一條相對寬闊的走廊,通往中央調度區。“走廊規則穩定,但前方十字路口左側通道,規則結構異常,‘陷阱’可能性87.3。右側通道規則平穩,但盡頭有兩名守衛。正前方調度區,能量反應複雜,有大量規則造物運轉。”
他迅速做出判斷:“不走左側陷阱區。韓嶼,能否製造小範圍電磁脈衝,暫時癱瘓右側通道盡頭的監控和守衛通訊?”
“小範圍可以,但可能會引起調度區注意。”
“無需長時間,三秒幹擾即可。趙猛,脈衝發出後,你和我同時突擊,無聲製伏守衛。雷隊,小胖警戒後方。蒲凝,準備精神衝擊,預防意外。”
計劃迅速製定。韓嶼從工具包取出一個巴掌大的裝置,調整參數。趙猛活動了一下脖頸,眼中閃過厲色。
“三、二、一……發動!”
嗡!
一股無形的電磁波動以韓嶼手中的裝置為中心擴散開來。右側通道盡頭的監控攝像頭紅光瞬間熄滅,兩名守衛的通訊器也發出刺耳的雜音。
就是現在!
陳淩和趙猛如同鬼魅般從維修管道口衝出!陳淩沒有使用左臂那駭人的力量,而是憑借遠超常人的速度和精準的格鬥技巧,一記手刀精準砍在一名守衛的頸側。趙猛則如同蠻熊,直接用重鐧的柄端狠狠撞在另一名守衛的腹部,讓其瞬間蜷縮倒地,失去意識。
整個過程不到兩秒,幹淨利落。
“ cear。”陳淩低聲道,右眼掃過兩名昏迷的守衛,瞬間讀取了他們裝備上附著的規則信息,“他們攜帶了‘規則束縛網’和‘能量抑製手銬’,確實是針對我們的。”
小隊迅速通過右側通道,將昏迷的守衛拖到隱蔽角落。前方就是龐大的中央調度區,無數傳送帶、機械臂和閃爍著指示燈的規則設備在有序運轉,發出低沉的轟鳴。這裏規則環境極其複雜,各種維持前哨站運轉的規則交織在一起,形成了天然的掩護,但也意味著潛在的未知風險。
物資倉庫b7區的入口,就在調度區的另一頭。
“接下來是最危險的一段。”雷棟深吸一口氣,“穿越調度區,無法完全規避所有規則和監控。陳淩,看你的了。”
陳淩點頭,左臂的黑暗紋路似乎感應到周圍密集的規則能量,活躍度微微提升。他率先踏入調度區,虛無之眼全開,如同最高明的舞者,在規則的縫隙間穿行。他時而引導小隊緊貼著轟鳴的機器避開掃描規則,時而利用某個設備周期性啟動的規則波動掩蓋自身的存在,時而又提前“抹除”掉某個即將觸發警報的微小規則裂痕。
他的動作精準、高效,沒有絲毫多餘,仿佛一台為應對規則而生的機器。蒲凝看著他越來越陌生的背影,眼中擔憂更甚,隻能更緊地握住了手中的精神信標發射器。
就在他們即將穿過大半個調度區,距離b7區入口僅有數十米時,異變再生!
調度區中央,一個原本平穩運行的、用於分揀物資的大型規則矩陣突然發出刺耳的尖嘯!矩陣中心的光芒變得極不穩定,規則結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扭曲、崩壞!
“怎麽回事?規則失控?!”韓嶼驚駭地看著終端上瘋狂跳動的數據。
陳淩猛地抬頭,虛無之眼瞬間鎖定失控核心。“不是自然失控!是人為引動的規則共振!有人在遠程操控這個矩陣,目標是我們!”
失控的規則矩陣爆發出混亂的能量亂流,如同無形的風暴席卷開來!附近幾條傳送帶上的貨物被瞬間撕裂,金屬碎片四濺!更可怕的是,這混亂正在像瘟疫一樣,沿著規則鏈路向四周蔓延,眼看就要波及到陳淩他們所在的位置!
“躲不開!”孫小胖尖叫。
陳淩眼中厲色一閃,左臂猛地抬起!【噬淵之手】化作一道擴張的黑暗,迎向那席卷而來的規則亂流!
“吞噬!”
黑暗與混亂的能量撞擊在一起,沒有巨響,隻有一種令人牙酸的、規則被強行撕裂湮滅的詭異聲響。陳淩左臂的黑暗紋路光芒大盛,瘋狂吞噬著失控的規則能量,但他身體也劇烈一震,左肩那寂滅傷口處傳來鑽心的劇痛,嘴角滲出一絲暗色的血跡。
這股混亂能量太龐大了,遠超單個規則陷阱的強度!
“陳淩!”蒲凝驚呼,精神力全力輸出,試圖幫他穩定。
“找到幹擾源!”陳淩低吼,右眼在混亂的規則風暴中艱難地搜尋著那隱藏的操控者。
就在這時,一個冰冷、帶著一絲戲謔的聲音,通過調度區的廣播係統,在巨大的空間內回蕩起來:
“不愧是能融合三塊‘鑰匙碎片’的個體,對規則的‘消化能力’真是令人驚歎。不過,強行吞噬這種規模的混亂,你的‘人性’,還能支撐多久呢,‘燭龍’的陳淩?”
聲音並非來自高鶴軒的“清道夫”。這聲音更古老,更淡漠,帶著一種仿佛洞悉一切的傲慢。
是那個“觀測者”!他不再滿足於旁觀,終於出手了!
而隨著他的話音,失控的規則矩陣中心,一個模糊的、由純粹規則能量構成的紫色眼眸,緩緩睜開,冰冷地凝視著陳淩。
真正的獵手,露出了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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