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爬近乎垂直的崖壁，是對意誌和肉體的雙重酷刑。風化的岩石在指尖剝落，冰冷的絕望順著毛孔往骨髓裏鑽。陳淩被夾在隊伍中間，每一次發力都牽動著靈魂深處與新平衡磨合產生的劇痛。左眼的銀色火焰灼燒著混亂的知識殘渣，右眼則死死鎖定著上方每一個可能的著力點。他不能停，甚至不能表現出過多的虛弱，他是這支傷痕累累小隊此刻唯一的精神支柱，盡管這根支柱本身已布滿裂痕。
    趙猛和雷棟幾乎是用身體在為他開辟道路，將鑿岩釘砸進裂縫，用繩索拖拽。蒲凝緊隨陳淩身後，精神力枯竭讓她臉色灰敗，但她始終仰頭看著他，目光像是係在他身上的安全繩。孫小胖在最後，一邊攀爬一邊緊張地感知著下方峽穀，那些被驚動的惡意規則反應如同潮水，正在崖底聚集、翻湧。
    不知過了多久，仿佛一個世紀般漫長，趙猛布滿血汙的手終於扒住了崖頂的邊緣。他低吼一聲，雙臂肌肉賁張，猛地將身體拉了上去。緊接著，他放下繩索，將幾乎脫力的陳淩和蒲凝逐一拉上崖頂。雷棟和孫小胖也緊隨其後，癱倒在堅硬冰冷的荒原土地上。
    他們成功離開了哭泣峽穀，但眼前的景象並未帶來絲毫安慰。
    這裏依舊是“枯萎荒原”，但與他們之前經過的區域截然不同。天空是壓抑的鉛灰色，血月的光芒在這裏也變得稀薄黯淡。大地龜裂，布滿詭異的、仿佛被強酸腐蝕過的孔洞。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甜膩中帶著腐朽的氣味，吸入肺中帶來隱約的灼燒感。最令人不安的是，視野所及之處，散布著一些扭曲的、仿佛由融化的蠟像和鏽蝕金屬拚接而成的“東西”，它們緩慢地蠕動著，發出粘稠的、令人作嘔的聲響。
    “這……這是什麽鬼地方？”孫小胖的聲音帶著恐懼，他的感知在這裏受到了強烈的幹擾，仿佛信號不良的收音機，隻能捕捉到一片混亂而充滿惡意的雜音。
    陳淩掙紮著坐起身，右眼的虛無之眼掃過這片區域，瞳孔微微收縮。“規則……被‘汙染’了。不是混亂，是某種……具有‘傳染性’和‘扭曲性’的規則……‘瘟疫’。”
    他能“看”到，空氣中漂浮著無數細密的、如同孢子般的規則碎片，它們無孔不入，試圖侵蝕、改寫接觸到的一切規則結構。那些蠕動的“東西”，就是被這種規則瘟疫深度感染並扭曲後的產物，可能是生物，也可能是死物，界限在這裏已經模糊。
    “瘟疫？”雷棟臉色難看，“‘牧者’的新把戲？還是……”
    “不像‘牧者’的風格。”陳淩搖頭，左眼的銀色火焰微微跳動，幫助他抵抗著周圍無所不在的規則汙染，“更古老……更……‘混沌’。可能與‘混沌暗麵’有關。”他想起了世界觀設定中那個因秩序失衡而蘇醒的古老存在。
    就在這時，不遠處一灘緩慢蠕動的、如同瀝青般的物質突然加速，朝著他們所在的方向蔓延過來！它所過之處，龜裂的地麵被覆蓋，染上一種不祥的油彩光澤，規則結構被迅速扭曲、同化！
    “小心！別碰那東西！”雷棟大喝，規則幹擾臂鎧對準那灘物質，發射出幹擾波紋。
    嗡！
    幽藍波紋撞上瀝青物質，卻隻是讓它頓了頓，表麵泛起幾個泡泡，隨即以更快的速度湧來！規則幹擾的效果極其有限！
    “物理攻擊試試！”趙猛怒吼一聲，撿起一塊巨石狠狠砸去！
    巨石陷入瀝青中，如同陷入泥潭，很快就被吞噬、分解，成為了那灘物質的一部分！
    “沒用！這東西能吞噬規則和物質！”孫小胖尖叫。
    瀝青物質如同有生命的潮水，眼看就要蔓延到他們腳下！
    陳淩推開攙扶他的蒲凝，踉蹌著上前一步。他不能再用【噬淵之手】大規模吞噬，那會打破脆弱的平衡，可能再次引動門扉碎片或徹底失控。但他必須做點什麽。
    他的右眼死死鎖定那灘物質的“核心”——一個不斷跳動、散發著濃鬱瘟疫規則的節點。左眼的銀色火焰瘋狂燃燒，調動著剛剛初步梳理的、來自古老知識的碎片。
    “規則……需要‘定義’。”他嘶啞地低語，抬起右手，指尖在空中急速劃動！沒有黑暗，沒有白光，隻有一絲極其凝練的、源自他自身意誌和規則理解的力量，勾勒出一個極其複雜、充滿悖論結構的臨時符文！
    這個符文不屬於任何已知體係，是他基於規則之種的理解和自身人性意誌的臨時創造！它代表著“隔離”、“淨化”與“自我崩潰”的悖論統一。
    去！
    符文如同離弦之箭，射入那灘瀝青物質的核心節點！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那灘物質猛地凝固了，如同被按下了暫停鍵。緊接著，它內部開始發生劇烈的自我衝突，油彩般的光澤瘋狂閃爍，一部分試圖擴張，一部分試圖自我淨化，一部分則在悖論指令下開始從內部瓦解！
    幾秒鍾後，整灘物質如同沸騰般劇烈翻滾，然後“噗”的一聲輕響，徹底潰散，化為一片灰燼，其中的規則瘟疫也被暫時“邏輯死循環”而湮滅。
    陳淩身體一晃，差點栽倒，被身後的蒲凝及時扶住。他臉色蒼白如紙，右眼充滿血絲，左眼的銀色火焰也黯淡了不少。這一次精準的、小範圍的規則定義和幹涉，對他精神和意誌的消耗巨大。
    “有效！淩哥！這東西怕你的規則！”孫小胖驚喜地叫道。
    但陳淩臉上沒有絲毫喜色。他看向荒原深處，那裏，更多被規則瘟疫扭曲的“東西”似乎被這邊的動靜吸引，開始緩緩蠕動過來。天空中，鉛灰色的雲層也仿佛壓得更低了。
    “隻是……暫時。”陳淩喘息著，“這裏的規則瘟疫……濃度很高……源頭不除……會不斷再生。”
    他看了一眼被趙猛放在地上、依舊昏迷但氣息平穩了許多的韓嶼。
    “不能停留……必須……穿越這片區域。找到……相對安全的地方。”
    前路被規則瘟疫封鎖，後有峽穀未知的威脅。小隊再次陷入絕境，而這一次，陳淩的力量也走到了懸崖邊緣。他剛剛找到的、以意誌駕馭規則的平衡，能否支撐他們穿越這片被“混沌”汙染的死地？
    荒原的風吹過，帶著甜膩的腐朽氣息，仿佛死神在耳邊的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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