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理者·進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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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廊的門在陳淩身後無聲閉合,隔絕了內外。
    蒲凝緊握著雙拳,目光死死盯著那扇光門,精神感應試圖穿透,卻如同石沉大海,隻能感受到一片浩瀚而冰冷的規則壁壘。她知道,陳淩正在經曆無法想象的考驗,而她能做的,隻有等待,並守護好這最後的陣地。
    雷棟檢查著徹底失效的臂鎧,眉頭緊鎖;趙猛將韓嶼的拖架安置在遠離中央熔爐的牆邊,自己則持鐧而立,如同雕塑;孫小胖靠著牆壁滑坐在地,多光譜護目鏡後的雙眼緊閉,努力平複著感知過載後的刺痛與之前在信息洪流中受到的衝擊。
    時間在壓抑的寂靜中緩慢流淌。隻有規則熔爐永不停歇的運轉聲,如同這座古老工坊的心跳。
    突然,大廳邊緣一處原本平靜流動的能量脈絡猛地亮起刺目的紅光!緊接著,一陣尖銳的、不同於熔爐運轉的警報聲貫穿所有人的意識!
    “警告!檢測到高威脅未授權實體強行突破外圍防禦!”
    “識別:監理者變體——‘清道夫’!”
    “威脅等級:極高!啟動核心區域防禦協議!”
    冰冷的聲音帶著一絲前所未有的急促。
    大廳中央,規則熔爐的旋轉速度驟然加快,噴吐出的規則造物變得更加狂暴而不穩定。周圍懸浮的光屏上,代碼瘋狂刷新,那些由光構成的維護虛影變得模糊而急促,顯然正全力應對突如其來的入侵。
    “它們還是找來了!”雷棟猛地站起,盡管沒有武器,依舊擺出了戰鬥姿態。
    趙猛低吼一聲,重鐧橫在胸前,眼神銳利地掃視著大廳四周。
    孫小胖一個激靈跳起來,護目鏡後的雙眼驚恐地望向警報傳來的方向:“來了!它的規則輪廓…比之前那個更凝聚,更…冰冷!帶著一種…‘清除一切’的絕對指令!”
    蒲凝的精神屏障瞬間擴張到最大,將小隊成員和昏迷的韓嶼牢牢護住。她能感覺到,一股充滿毀滅意誌的、純粹為“清除”而生的規則力量,正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沿著能量脈絡向核心區蔓延。
    嗡——
    大廳一側的牆壁,那由能量脈絡構成的牆壁,如同被無形之力撕裂般,向內凹陷、破碎!一個身影從中邁步而出。
    它依舊保持著大致的人形輪廓,但比之前遭遇的那個“監理者”更加凝實,細節更加清晰。它的“皮膚”是一種啞光的深灰色金屬質感,上麵流淌著不斷變化的慘綠色數據流。頭部沒有五官,隻有一個不斷旋轉的、由無數細小棱鏡構成的複眼結構,折射出冰冷無情的光芒。它的右臂異化成一柄流淌著暗紅色能量的、不斷自我調整形態的利刃,而左臂則變成了一個多管發射器,炮口凝聚著令人心悸的規則湮滅波動。
    它,就是“清道夫”,監理者係統中的高級清除單位,專為處理“頑固異常”而生。
    “‘密鑰持有異常體’及相關汙染單元,檢測確認。”清道夫那冰冷的、合成的聲線直接響起,不帶任何感情色彩,其複眼瞬間鎖定了蒲凝等人,以及…陳淩進入的那扇光門。“執行最終淨化協議。抵抗無效。”
    它根本沒有廢話,左臂的多管發射器率先亮起!
    “散開!”蒲凝尖叫示警,精神屏障全力聚焦在發射器前方!
    一道暗紫色的光束無聲無息地射出,並非能量衝擊,而是純粹的“規則刪除”!光束所過之處,連大廳內穩定的能量脈絡都短暫地出現了“不存在”的虛無路徑!
    蒲凝的精神屏障與之一觸即潰!她如遭重擊,噴出一口鮮血,精神瞬間萎靡下去,屏障搖搖欲墜!
    “媽的!”趙猛怒吼著,不退反進,全身肌肉賁張,破障重鐧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砸向清道夫的頭顱!他試圖以純粹的物理力量幹擾對方的攻擊。
    清道夫的複眼甚至沒有轉動,右臂的暗紅利刃隨意一揮。
    鏘!
    刺耳的金屬交擊聲!趙猛隻覺得一股無法抗拒的巨力傳來,重鐧脫手飛出,虎口崩裂,整個人如同被高速行駛的列車撞中,向後倒飛出去,狠狠砸在遠處的牆壁上,癱軟下來,不知死活。
    “老趙!”孫小胖目眥欲裂,他的感知能清晰“看”到趙猛的生命體征瞬間跌入穀底。
    雷棟目眥欲裂,沒有武器的他,隻能抓起地上的一塊不知名的金屬碎片,朝著清道夫投擲過去,試圖吸引注意。
    清道夫甚至沒有理會那塊碎片,它的複眼再次聚焦,這次是瞄準了精神受創、屏障破碎的蒲凝,以及她身後昏迷的韓嶼。右臂利刃抬起,暗紅能量高度凝聚。
    “優先清除高價值輔助單元及休眠技術單元。”
    死亡的氣息瞬間籠罩了蒲凝。她看著那冰冷的複眼和凝聚的利刃,心中卻沒有恐懼,隻有一片空白,以及…對那道光門後身影的無盡牽掛。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轟!!!
    陳淩進入的那扇光門,猛地爆發出難以想象的光芒!並非柔和的白光,而是蘊含著無數規則色彩、仿佛包容了萬千邏輯與悖論的混沌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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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門劇烈震顫,然後如同破碎的玻璃般,轟然炸開!
    一個身影從中一步步走出。
    是陳淩。
    但他的狀態,讓所有看到的人都心頭巨震。
    他左半身的黑暗紋路依舊,但那些紋路仿佛活了過來,如同擁有生命的藤蔓,微微蠕動,散發著更加深邃、更加危險的氣息。他的左眼依舊是純黑,但那純黑之中,似乎多了無數細碎的、不斷生滅的星光,仿佛蘊含著一個個微縮的宇宙。
    而最大的變化,在於他的右眼。原本用於捕捉規則信息流的“虛無之眼”,此刻瞳孔竟然化為了一個不斷旋轉的、極其複雜的銀白色幾何符號!那符號不斷變化形態,散發出一種冰冷、絕對理性的光輝,與左眼的混沌黑暗形成了極其詭異的對稱。
    他整個人的氣息變得無比內斂,卻又更加深不可測。人性似乎被壓縮到了極致,如同風暴眼中那一點詭異的平靜。他僅僅是站在那裏,周圍流動的能量脈絡都似乎變得溫順,規則熔爐的運轉聲仿佛都降低了一個音調。
    清道夫的攻擊動作驟然停止。它的複眼瘋狂閃爍,鎖定在陳淩身上,尤其是他那雙異變的眼瞳。
    “目標…狀態更新…”清道夫的合成音第一次出現了極其細微的、類似卡頓的波動,“規則之種融合度…急劇提升…檢測到未知規則特性…威脅等級重新評估…錯誤…邏輯衝突…”
    陳淩緩緩抬起眼簾,那雙詭異的眼睛平靜地看向清道夫,沒有任何情緒,如同在觀察一個無關緊要的程序錯誤。
    “清理協議?”陳淩開口,聲音帶著一種奇特的回響,仿佛同時有無數個聲音在低語,“基於過時的數據庫和僵化的邏輯。”
    他抬起異變的左手,沒有狂暴的能量湧動,隻是五指微微張開,對著清道夫的方向,輕輕一握。
    【規則編織】——但不再是初步的、粗糙的引導。
    嗡!
    清道夫周身流淌的慘綠色數據流猛地一滯!它右臂的暗紅利刃和左臂的多管發射器上的能量光芒如同接觸不良的燈泡般瘋狂閃爍、明滅不定!它那穩定的、為“清除”而優化的規則結構,竟然開始出現局部的、自我矛盾的紊亂!
    “不可能!”清道夫的合成音終於帶上了明顯的“情緒”——那是基於邏輯被顛覆而產生的錯亂,“你…你幹涉了底層指令?!”
    “不是幹涉。”陳淩的聲音依舊平淡,右眼的銀白幾何符號旋轉加速,“是‘理解’,並‘重構’。”
    他再次抬手,這一次,指尖縈繞起一絲微弱的、源自規則熔爐的精純規則力量,混合著他自身那混沌與秩序交織的特性,如同織女引線般,在虛空中輕輕一劃。
    一道細微的、幾乎看不見的規則絲線,跨越空間,直接連接到了清道夫的核心邏輯回路。
    【規則編織·邏輯汙染】。
    “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個更大的‘異常’。”陳淩冰冷地宣判,“現在,執行自檢協議,目標:你自身。”
    清道夫龐大的身軀猛地一震!它的複眼中,慘綠色的數據流被大量亂碼和錯誤提示覆蓋!它抬起的利刃不再指向蒲凝,反而開始不受控製地轉向自己的身體!多管發射器炮口凝聚的能量也變得極不穩定,在其手臂上炸開細小的能量火花!
    “指令衝突!核心協議遭受未知汙染!無法解析!無法…抗拒…”清道夫發出斷斷續續的、充滿邏輯混亂的嘶鳴,它的動作變得僵硬而扭曲,仿佛兩個不同的程序在爭奪身體的控製權。
    它就在陳淩麵前,因為自身邏輯的徹底混亂而陷入了癱瘓狀態,不斷自我攻擊、自我修正,又自我否定,如同一個陷入死循環的破碎機器。
    陳淩沒有再理會它。他轉過身,那雙詭異的眼瞳看向受傷的蒲凝、生死不知的趙猛、驚恐的孫小胖和雷棟。
    他的目光在蒲凝蒼白的臉上停留了一瞬,那右眼的銀白幾何符號似乎微微閃爍了一下,但很快恢複了絕對的理性。
    “他需要治療。”陳淩指向趙猛,語氣沒有任何波瀾,仿佛在陳述一個客觀事實,“鑄造之所,應該有醫療單元。”
    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審慎?
    “訪問者陳淩,通過‘規則回響長廊’試煉。權限等級提升。開放基礎設施使用權限。醫療單元已啟動。”
    一道柔和的光束從天花板落下,籠罩住昏迷的趙猛,將他緩緩托起,送往大廳一側新開啟的一個門戶。
    蒲凝掙紮著想站起來,卻因為精神重創而踉蹌了一下。
    陳淩走到她麵前,伸出手。那隻覆蓋著黑暗紋路的手,此刻卻穩定而有力。
    他看著她,右眼的幾何符號緩緩旋轉,左眼的黑暗深邃無邊。
    “我回來了。”他說道。
    聲音依舊平靜,但蒲凝卻從那雙無比陌生的眼瞳深處,看到了一絲竭力壓製著的、屬於“陳淩”的碎片。
    那碎片,如同寒冰下的火種,微弱,卻未曾熄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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