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途躍遷的體驗從未如此糟糕。方舟像是被扔進了攪拌機，在混亂的規則亂流中劇烈顛簸、翻滾。艾拉遺留的銀色球形結構在躍遷完成的瞬間便因過載而徹底暗淡、解體，化為無數信息碎片消散在虛空中。
    最終，伴隨著一聲令人牙酸的金屬扭曲聲和能量過載的爆鳴，方舟如同被巨浪拍上岸的破船，猛地停滯下來。
    【警報！躍遷引擎嚴重受損，離線！船體結構完整性下降至41！外部規則環境檢測中…】
    韓嶼的意念帶著明顯的雜音，方舟內部燈光瘋狂閃爍，多處冒出電火花和煙霧。雷棟被從控製台前甩飛，重重撞在艙壁上。趙猛扶著幾乎昏迷的陳淩，半跪在地，劇烈咳嗽著。蒲凝緊緊抱住醫療艙的固定支架，臉色蒼白。剛剛蘇醒的孫小胖更是被這突如其來的衝擊震得差點再次昏過去。
    “我們…到了嗎？”趙猛喘著粗氣，抬頭看向主屏幕。
    屏幕上的景象，讓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氣。
    他們仿佛置身於一個巨大無比的…漩渦的邊緣。但這個漩渦並非由水流或星塵構成，而是由無數破碎、扭曲、相互撕扯的規則本身 凝聚而成。色彩在這裏失去了意義，隻有無數種無法形容的、代表著不同規則本質的光帶和暗流，如同瀕死巨獸的血管和神經，纏繞、旋轉，形成一個足以吞噬星辰的龐大結構。
    漩渦的中心，是一個深不見底的“眼”，那裏沒有任何光線，沒有任何規則波動，隻有一種令人靈魂凍結的…絕對的“無”。僅僅是遠遠望上一眼，就感覺自身的意識、記憶、甚至存在的概念都要被抽離、吸入那片永恒的寂靜之中。
    這就是源點之渦。建造者文明試圖連接規則源頭，最終卻可能導致了自身毀滅的禁忌遺跡。
    【警告！檢測到高強度規則同化力場！所有非穩定規則結構將在此地被逐步分解、吸收！方舟防禦矩陣正在被侵蝕！預計完全失效時間：三十分鍾！】
    韓嶼的警報讓所有人的心沉入穀底。三十分鍾！他們不僅方舟近乎報廢，還要麵對這個連規則都能吞噬的絕地！
    “能量！這裏的規則亂流蘊含巨大能量，但極度狂暴，無法直接利用！”雷棟掙紮著爬回控製台，看著傳感器上瘋狂跳動的數據，聲音發緊，“而且…有一種奇怪的‘低語’…直接在意識層麵響起…”
    經他提醒，眾人才察覺到，確實有一種若有若無的、仿佛來自萬古之前的低沉嗡鳴，直接在他們腦海深處回蕩。那不是語言，更像是一種規則的悲鳴，一種宇宙本身的歎息，充滿了荒涼、寂寥以及…一種難以言喻的渴望。
    “是源點之渦…它在‘說話’…”蒲凝捂著頭，臉色痛苦，與“最初之種”深度共鳴的她，對這種本質層麵的“聲音”更加敏感，“它在…呼喚著什麽…也在…排斥著什麽…”
    陳淩在趙猛的攙扶下勉強站直，他虛弱地抬起頭，望向那巨大的、混亂的規則漩渦。與其他人感到的排斥和恐懼不同，他體內涅盤的規則之種，在感受到源點之渦的氣息後，竟然傳來一種奇異的…悸動？仿佛遊子歸鄉，又仿佛遇到了某種同源卻更加古老、更加龐大的存在。
    平衡之力在他體內自發地、微弱地流轉，試圖與漩渦中那混亂的規則取得一絲共鳴，但這無異於滴水入海，瞬間就被那龐大的力量洪流衝散，反而讓他本就虛弱的狀態雪上加霜，悶哼一聲，嘴角溢出一縷金色的、由規則本質構成的血液。
    “淩哥！”趙猛驚呼。
    “我沒事…”陳淩擺擺手，眼神卻更加凝重。他感覺到，源點之渦深處，似乎有什麽東西在與規則之種遙相呼應。艾拉指引他們來這裏，絕不僅僅是讓他們來送死。
    “韓嶼，掃描漩渦內部！尋找任何異常的能量信號或規則結構！特別是與規則之種能產生共鳴的！”陳淩強忍著不適下令。
    【掃描啟動…幹擾過於強烈…嚐試過濾規則雜波…】韓嶼的意念全力運轉，方舟殘存的傳感器功率開到最大，指向那恐怖的漩渦之眼。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方舟外殼不斷傳來被規則亂流侵蝕、剝離的細微聲響，防禦矩陣的能量讀數持續下降。
    【發現異常！】韓嶼的意念突然帶著一絲波動，【在漩渦中心‘眼’的邊緣區域，檢測到一個極其微弱的、穩定的規則信號！其頻率…與陳淩你的規則之種有7.3的相似性！它似乎在…抵抗漩渦的同化！】
    一個在源點之渦中保持穩定的信號？！
    這簡直是黑暗中的一絲微光！
    “能鎖定坐標嗎？我們能不能靠近？”雷棟急問。
    【計算中…以方舟現有狀態，強行突入漩渦，存活幾率低於0.01。規則亂流會瞬間將我們撕碎。】韓嶼的回答粉碎了剛剛升起的希望。
    “難道隻能在這裏幹看著等死嗎？”趙猛不甘地低吼。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感受著那“低語”的蒲凝，忽然睜開了眼睛，她的眼中閃過一絲翠綠色的光芒。
    “不…或許…我們不需要‘進去’。”她看向陳淩，聲音帶著一絲不確定的激動，“那個穩定的信號…它在抵抗同化，但它似乎…也在尋求‘連接’？就像一顆被埋沒的種子，需要陽光和雨水…”
    她伸出雙手，翠綠色的生機之力再次湧現，但這一次，她沒有構築屏障，而是嚐試著，將自己與“最初之種”的共鳴波動，小心翼翼地、如同蛛絲般，朝著漩渦中心那個微弱的穩定信號延伸而去。
    這是一個極其冒險的舉動！誰也不知道這舉動會引發源點之渦怎樣的反應！
    “蒲凝！”陳淩想要阻止，但已經晚了。
    那縷微弱的生機波動，穿越狂暴的規則亂流，艱難地、卻又無比堅定地，觸碰到了那個穩定的信號。
    刹那間——
    整個源點之渦的旋轉，似乎凝滯了萬分之一秒。
    那充斥在眾人腦海中的沉寂低語，驟然變得清晰了一瞬！
    【……序……列……校……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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