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漸濃，一場連綿的秋雨下了整整兩天，將城市衝刷得一片濕冷。福達小區裏，居民們大多蜷縮在溫暖的家中，隻有零星幾個撐著傘的身影在雨中匆匆穿行。重案六組的辦公室裏，氣氛卻比窗外的天氣還要凝重幾分。
    季潔剛結束一場冗長的案情分析會，揉著發脹的太陽穴，端起桌上早已涼透的茶水喝了一口。窗外的雨敲打著玻璃，發出沉悶的聲響，讓她心裏莫名地煩躁。就在這時，辦公桌上的電話尖銳地響起，劃破了室內的沉寂。
    “喂，重案六組。”季潔接起電話，語氣帶著職業性的冷靜。
    電話那頭傳來轄區派出所民警急促的聲音：“季警官，福達小區發生凶殺案，一名女性在家中被殺害，還有一個小女孩目睹了全過程，現在情況很不好！”
    季潔的心猛地一沉：“具體位置在哪？我們馬上到！”
    掛了電話，她立刻召集常保樂、丁箭和李陽：“福達小區有命案，受害者是女性，還有一名目擊女童，立刻出發。”
    警車在雨幕中穿行，雨刷器不知疲倦地左右擺動，卻始終無法完全驅散擋風玻璃上的水汽。季潔看著窗外模糊的街景，眉頭緊鎖。凶殺案本身就令人揪心，更何況還有一個目睹慘劇的孩子，那孩子的心靈恐怕已經受到了難以磨滅的創傷。
    福達小區是個老舊小區，沒有電梯，樓道裏彌漫著潮濕的黴味。案發現場在三樓，警戒線已經拉起，幾名民警守在門口。看到季潔等人來了，負責現場的民警趕緊迎上來：“季警官，受害者叫劉梅，30歲，單親媽媽，帶著女兒佳佳生活。我們接到報案趕到時，她已經沒氣了，佳佳躲在衣櫃裏，嚇得說不出話，現在已經被送到醫院了。”
    季潔點點頭，戴上手套和鞋套，走進房間。屋內一片狼藉，顯然發生過激烈的搏鬥。客廳的地板上有大片暗紅色的血跡，延伸到臥室門口。技術人員正在仔細勘查，拍照取證。
    季潔的目光掃過房間，最後落在臥室牆上的一張照片上。照片裏，劉梅抱著一個梳著羊角辮的小女孩，笑得燦爛，那應該就是佳佳。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開始仔細觀察現場的每一個細節。
    “季姐，你看這個。”一名技術人員指著床頭櫃上的一個小擺件，“上麵有一枚模糊的指紋，我們已經提取了，正在比對。”
    季潔湊近看了看，那是一個廉價的塑料小熊擺件，上麵沾著一點血跡。她又走到衣櫃前，櫃門被暴力撞開，櫃門上有幾道深深的劃痕。“佳佳就是在這裏被找到的？”
    “是的，”民警點頭，“她當時縮在最裏麵，渾身發抖，眼神都直了。”
    季潔的心裏像被什麽東西揪了一下。一個年幼的孩子，在狹小的衣櫃裏，聽著外麵母親被殺害的聲音，那種恐懼和絕望，她不敢想象。
    勘查完現場，季潔立刻趕往醫院。佳佳已經被安排在一間單獨的病房裏，由護士陪著。小女孩蜷縮在病床的角落，背對著門口，小小的身體一直在微微顫抖，無論護士怎麽說話，她都不理不睬，像一隻受驚的小獸。
    季潔放輕腳步走進去，在床邊蹲下，聲音放得極柔：“佳佳，阿姨是警察，是來幫你媽媽的。你能告訴阿姨，昨天晚上看到了什麽嗎？”
    佳佳沒有反應，隻是把臉埋得更深了。
    季潔沒有放棄，從口袋裏掏出一塊水果糖，放在床頭櫃上：“阿姨知道你害怕，但是你告訴阿姨發生了什麽，阿姨才能抓住壞人，為你媽媽報仇，好不好？”
    提到“壞人”，佳佳的身體猛地一顫，突然轉過身，眼睛裏布滿了血絲，死死地盯著季潔，嘴裏發出“嗬嗬”的聲音，像是在哭泣，又像是在嘶吼，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護士趕緊上前安撫，對季潔搖了搖頭：“這孩子受到的刺激太大了，醫生說可能出現了應激障礙，暫時不能再刺激她了。”
    季潔看著佳佳痛苦的樣子，心裏五味雜陳。她站起身，輕輕歎了口氣：“有任何情況，立刻聯係我。”
    回到警局，技術科傳來消息，現場提取到的指紋比對結果出來了，指向一個名叫馬洪升的男人。看到這個名字，季潔的瞳孔驟然收縮，一股寒意從心底升起。
    馬洪升，這個名字她刻骨銘心。五年前，本市發生了一係列強奸幼女案，受害者都是十歲以下的小女孩，作案手法隱蔽，凶手異常狡猾，警方追查了很久都沒有抓到人。當時季潔剛入職不久，參與了那起案件的調查，對凶手的殘忍和狡猾印象深刻。而馬洪升，就是當年那起係列案件的重大嫌疑人，隻是因為證據不足，加上他突然銷聲匿跡，案子最終成了懸案。
    “竟然是他！”季潔的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憤怒，“他竟然又出現了，還殺了人！”
    常保樂看著馬洪升的資料，眉頭緊鎖：“五年前的係列強奸案……受害者都是幼女，這次他殺害劉梅，會不會和當年的案子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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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有可能。”季潔沉聲道，“劉梅是單親媽媽，帶著佳佳，很可能被馬洪升視為目標。他這次作案，說不定不隻是為了殺人，佳佳……很可能也是他的目標。”
    想到佳佳那雙充滿恐懼的眼睛，季潔的心就像被針紮一樣疼。她立刻下令：“李陽，立刻查馬洪升的所有信息，包括他的行蹤軌跡、社交關係，五年裏他去過哪裏，做過什麽，全部查清楚！丁箭，你和常保樂去福達小區周邊走訪，看看有沒有人見過馬洪升，特別是案發前後。”
    “是！”
    李陽的手指在鍵盤上飛快地跳躍，屏幕上不斷刷新著馬洪升的信息。“馬洪升，男，45歲，無業，五年前因為涉嫌強奸幼女被調查，之後就失蹤了。這五年裏，他用了好幾個假身份，在周邊幾個城市打零工，行蹤不定。最近一個月，他出現在本市，就在福達小區附近租了個房子。”
    “找到了！”常保樂眼睛一亮，“他就藏在離福達小區不遠的一個棚戶區裏！”
    季潔立刻帶領幹警趕去棚戶區，卻發現那裏早已人去樓空。出租屋裏空蕩蕩的，隻有幾件破舊的衣服和一個用過的避孕套，技術人員在上麵提取到了馬洪升的dna，與五年前係列案件中留下的dna完全吻合。
    “他跑了。”季潔的臉色陰沉得可怕，“這個畜生，肯定還會再作案的。”
    正如季潔所擔心的，幾天後，城郊又發生了一起幼女被猥褻的案件，作案手法與五年前的係列案件如出一轍。雖然孩子沒有生命危險，但受到的驚嚇不小。根據孩子模糊的描述，凶手的體貌特征與馬洪升高度吻合。
    消息傳來，季潔的心沉到了穀底。她坐在辦公室裏，看著牆上貼著的五年前那些受害者的照片，隻覺得一陣無力。那些孩子的眼神，和現在的佳佳如出一轍，充滿了恐懼和絕望。她必須盡快抓住馬洪升，不能再讓任何一個孩子受到傷害。
    但馬洪升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再也沒有留下任何蹤跡。李陽動用了所有技術手段，也查不到他的行蹤。季潔每天都去醫院看佳佳，小女孩的情況越來越糟糕，拒絕進食，拒絕說話，甚至嚐試用床單勒自己的脖子，幸好被護士及時發現。
    “季警官，這孩子再這樣下去不行啊。”醫生憂心忡忡地說，“她心裏的結打不開，很可能會留下終身的心理陰影。”
    季潔看著病床上瘦得隻剩下一把骨頭的佳佳，心裏做了一個決定。她想起了五年前係列案件中的一個受害者，名叫小雪。當年小雪隻有八歲，被馬洪升猥褻後，一度精神崩潰，後來在家人和心理醫生的幫助下，慢慢走了出來，現在已經是一名初中生了。
    季潔找到了小雪的家。看到季潔，小雪的母親很驚訝，得知她的來意後，眼圈立刻紅了：“季警官，你還在查那個畜生的案子啊？小雪這些年，看著好了，其實心裏一直有個坎兒，晚上經常做噩夢。”
    季潔握住她的手，誠懇地說：“我知道這會讓小雪再次回憶起痛苦的經曆，但現在有個叫佳佳的小妹妹，和當年的小雪一樣，受到了很大的傷害，我想請小雪幫幫她，也許隻有她們彼此，才能真正理解對方的痛苦。”
    小雪的母親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小雪是個文靜的女孩，眼神裏帶著一種與年齡不符的成熟。聽季潔講完佳佳的情況，她沉默了很久，然後抬起頭，眼神堅定：“季阿姨，我去見她。我知道那種感覺，太難受了，我不想讓她也一直活在痛苦裏。”
    在醫院的病房裏，小雪走到佳佳的床邊，輕輕坐下。她沒有說什麽安慰的話，隻是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小小的布偶，放在佳佳的手裏，然後伸出手，輕輕握住了佳佳冰冷的小手。
    “我知道你很難受，”小雪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力量，“我小時候，也遇到過不好的事情，我也很害怕，覺得天都塌了。但是後來我知道，不是我們的錯，錯的是那些壞人。我們要好好活著，才能讓壞人知道，他們打不倒我們。”
    佳佳的身體微微動了一下，沒有抽回手。
    小雪繼續輕聲說著自己這些年的心路曆程，說著她是如何慢慢走出陰影的。佳佳一直沉默著，但眼神裏的空洞，似乎漸漸有了一絲光亮。
    幾天後，佳佳終於肯開口說話了，雖然隻是斷斷續續的幾個字，但對所有人來說，都是一個巨大的進步。她告訴季潔，那天晚上，她看到一個陌生的男人闖進家裏，和媽媽打了起來，那個男人的臉上，有一道長長的疤痕。
    有了這個關鍵線索，排查範圍縮小了很多。但馬洪升依舊沒有消息，季潔的焦慮越來越深。她知道，馬洪升一天不落網，就有更多的孩子處於危險之中。
    “不能再等了。”季潔在辦公室裏踱來踱去，眼神越來越堅定，“我們必須主動出擊。”
    她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都驚訝的決定：去電視台，將馬洪升的案件曝光，公開他的體貌特征和犯罪事實，發動群眾的力量，尋找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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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姐，這樣太冒險了！”常保樂反對道，“馬洪升要是看到新聞，肯定會更加隱蔽，甚至可能狗急跳牆，傷害更多人！”
    “我知道有風險，”季潔看著大家，語氣沉重卻堅定，“但我們現在沒有更好的辦法了。與其被動等待，不如主動出擊。我相信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而且把案子曝光，也能引起更多人的重視，讓家長們提高警惕，保護好自己的孩子。”
    鄭一民沉默了很久，最終點了點頭：“我支持你。但一定要做好預案，確保不會引發更大的危險。”
    季潔走進了電視台的演播室。麵對鏡頭，她詳細講述了五年前的係列強奸幼女案和最近發生的凶殺案、猥褻案，公布了馬洪升的照片和體貌特征，特別是臉上那道長長的疤痕，呼籲市民如果發現線索，立刻向警方舉報。
    節目播出後，立刻引起了軒然大波。市民們義憤填膺，紛紛譴責馬洪升的罪行，提供線索的電話幾乎被打爆。各級領導也高度重視，下令不惜一切代價，盡快將馬洪升緝拿歸案。
    丁箭和常保樂則根據線索，在馬洪升可能出沒的幾個區域化裝偵察。他們穿著破舊的衣服，假裝成打工者，在街頭巷尾徘徊。
    這天傍晚，兩人在一個偏僻的小巷裏，突然聽到一陣呼救聲。他們衝過去，看到兩個男人正在搶劫一個下班回家的女工。
    “住手！”丁箭大喝一聲，立刻衝了上去。那兩個男人見狀，掏出匕首就朝他刺來。丁箭身手敏捷，躲開匕首，三拳兩腳就將兩人製服。
    常保樂趕緊上前安撫被搶的女工，報警處理。雖然這次行動暴露了他們的身份，但兩人都沒有後悔。
    “案子不分大小，”丁箭擦了擦手上的灰，看著常保樂，“我們是警察，看到有人有難，不能不管。”
    常保樂用力點頭，心裏對丁箭更加敬佩。
    媒體的曝光讓馬洪升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他躲在一個廢棄的倉庫裏，看著電視上季潔的臉，眼神裏充滿了怨毒和瘋狂。他知道自己已經無處可逃，一個惡毒的念頭在他心裏滋生。
    他想起了季潔在節目中提到，自己一直在幫助那些受害者，特別是那個叫小雪的女孩。他要報複，要讓季潔也嚐嚐失去的痛苦。
    趁著夜色，馬洪升撬開了季潔家的門鎖。他知道季潔經常加班，家裏應該沒人，卻沒想到，小雪因為放暑假，暫時住在季潔家，方便季潔照顧她和佳佳。
    聽到動靜，小雪從房間裏走出來，看到馬洪升那張帶著疤痕的臉，嚇得魂飛魄散，轉身就想跑。馬洪升一把抓住她，用一把水果刀抵住她的脖子，獰笑道：“別出聲，不然我殺了你！”
    小雪嚇得渾身發抖，眼淚止不住地流下來，卻死死地咬著嘴唇，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季潔加班回來，剛打開門，就看到了眼前的一幕。她的心髒瞬間提到了嗓子眼，臉色煞白，但很快就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馬洪升，放開她！有什麽衝我來！”
    “衝你來？”馬洪升笑得更加猙獰，“季警官，你不是很能耐嗎？到處找我，還敢曝光我？我倒要看看，你今天怎麽救她！”
    “你跑不掉的，”季潔一邊說著，一邊慢慢靠近，試圖分散他的注意力，“外麵到處都是警察，你放了小雪，還有機會爭取寬大處理。”
    “寬大處理？”馬洪升嗤笑一聲，“我殺了人，強奸了那麽多孩子，你們會放過我嗎？今天我就是死，也要拉個墊背的！”
    他情緒激動，手裏的刀又緊了緊，小雪的脖子上立刻出現了一道血痕。
    “不要！”季潔趕緊停下腳步，“你別傷害她，她還是個孩子！”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房門突然被撞開，楊震和李陽衝了進來。楊震的後背還纏著繃帶，顯然是剛從醫院趕過來的。
    “馬洪升，放下刀！”楊震舉著槍，厲聲喝道。
    馬洪升沒想到會有人突然闖進來，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將小雪往身前又拉了拉。
    李陽沒有說話，眼神緊緊鎖定著馬洪升，腳步緩緩移動，尋找著最佳的出手時機。誰也沒想到，這個平日裏總是對著電腦的技術高手，竟然還深藏著一身格鬥技巧。
    就在馬洪升的注意力被楊震吸引的瞬間，李陽動了。他像一道閃電般衝過去，左手精準地扣住馬洪升持刀的手腕，右手手肘狠狠頂在他的肋骨上。馬洪升慘叫一聲，手裏的刀掉落在地。
    季潔立刻衝上去，將小雪拉到身後。楊震也上前，一腳將馬洪升踹倒在地，反手將他製服。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當馬洪升被戴上手銬，嘶吼著被拖出去時，小雪再也忍不住，撲進季潔懷裏放聲大哭。
    季潔緊緊抱著她，眼淚也忍不住流了下來。她看了一眼楊震和李陽，眼神裏充滿了感激。楊震對她笑了笑，眼神裏帶著關切。李陽則推了推眼鏡，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窗外的雨不知何時停了，一縷月光透過雲層，照進房間裏，帶著一絲溫暖。季潔知道，這場持續了五年的噩夢，終於結束了。那些受到傷害的孩子，雖然需要時間來撫平傷痛，但她們終於可以擺脫恐懼，重新開始自己的生活。
    重案六組的辦公室裏，大家都鬆了一口氣。鄭一民看著季潔，眼神裏充滿了讚許：“好樣的，季潔。這次多虧了你當機立斷，還有李陽的神勇。”
    李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隻是學過幾年散打，沒想到今天能派上用場。”
    常保樂看著李陽，越發覺得這個搭檔深不可測。
    季潔走到窗邊，看著外麵漸漸亮起的天色，心裏一片平靜。她知道，作為警察，未來還會遇到各種各樣的案件，各種各樣的危險，但隻要心中有信念，有對正義的執著，有身邊這些並肩作戰的戰友，就沒有什麽困難是克服不了的。
    保護那些弱小的生命，守護這座城市的安寧，這就是他們的責任，也是他們不變的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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