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沉默。
    蘭蘭的語氣裏帶著幾分的冷嘲熱諷：
    “那時候，我無數次想過就那樣死去。可是，我居然就那樣活了下來。嗬，人真的是一種什麽樣的環境都能適應的生物。諷刺的是，到了後來，我甚至能夠安然地享受。也許我天生就是一副魅骨吧。嗬。”
    “後來我媽知道了這事，就和那頭畜生離婚了。”蘭蘭笑容裏帶著幾分的毒刺，“之後她又嫁了一個男人。可是她本來就不是什麽有眼光和才能的女人，嫁的男人，又能有多大差別呢？我的繼父，也是隻牲口。他對我做的事，可並不比第一隻畜生好到哪裏去。甚至變本加厲。因為他本來就是為了我，才跟我媽結婚的。”
    白夜的白眉微微蹙起，道：
    “人類，本來就是可以沒有底線的。”
    蘭蘭笑道：
    “沒有底線才是人類啊。”
    頓了頓，蘭蘭繼續說道：
    “之後，我媽又知道了這件事，她又帶著我和那個男人離婚了。在那之後，她倒是學聰明了，沒有再嫁人。”
    “不過，她一個弱女子，也沒像樣的賺錢能力，最後就隻能靠在夜店裏靠賣身子養活我。然後……終於有一天，她也欠下了一大還不完的筆債，為了還債，她把我賣了出去……”
    “那時候，你沒有反抗？”白夜問道。
    蘭蘭嗬嗬一笑，斜睨了白夜一眼，道：
    “早就已經習慣了。而且能靠這個賺錢，何樂而不為呢？到哪裏都是一樣的。高中那會兒，開同學會，十多個男生找我去約歌，其實我早就知道他們打著什麽主意，後來他們把我灌醉，第二天醒來時，我已經躺在了賓館的床上，也不知道是誰下的手。”
    白夜眼中的殺意已經變得越來越濃，我這還是第一次看到白夜在殺人之外眼中流露出這種濃烈的殺意。
    “你沒有其他親人嗎？”白夜嘶啞著聲音問道。
    蘭蘭笑道：
    “有啊，有個堂哥，十歲那年去他家留宿，那天下暴雨，大姑媽讓我留下來和他一起過夜，晚上我還以為他睡著了，沒想到他居然沒睡，然後他做的事，也不比其他男人幹淨。”
    “也有個鄰居家女孩的老頭，也對我沒有做幹淨的事。”
    “初二那會兒，還碰到過我同學外婆親戚家的孩子，外婆去世的時候，她來了那同學家裏，因為我同學很傷心，讓我去安慰她，於是我就去了。晚上的時候，她那位表妹就把我按在床上，做了什麽，你自己想。”
    “還有大熱天來我家修電視機的小哥哥，說太熱，然後脫了外套。然後就把我抱在懷裏，說怕我熱，然後……”
    “……嗬嗬，說了這麽多，還想聽更多嗎？”蘭蘭發出了銀鈴般的笑聲，“男人醜陋的一麵，你不當女人，是永遠不會知道的。”
    白夜冷哼一聲，道：
    “如果我碰到這種事，我會把他們殺個精光。”
    蘭蘭淺淺一笑，挑了挑好看的眉毛，道：
    “還想再聽麽？剛才說的那點點，可是連前菜都算不上呢。”
    白夜從夜色之中收回了視線，定定地看著蘭蘭，可是蘭蘭卻已經轉過了臉去，將她的視線放在了華麗的路燈之中。
    我呆呆地看著蘭蘭那美麗的側臉，看著她那如同天使般雪白柔嫩的皮膚，那烏黑光滑的發絲，還有那微微顫動的睫毛，心中生出了濃濃的悲涼之意。
    我的雙拳緩緩攥緊，那一刻，我突然想伸出手去撫摸她的臉頰，可是，當我抬起手的那一刻，我才意識到，自己或許已經再也觸碰不到她了。
    “看，那遊樂園的彩燈好美！”突然間，蘭蘭一陣歡呼，她像個小女孩一般興奮地指著遠處色彩斑斕的燈光，小腳丫激動地蹬跳著，一雙被燈光照亮的眼睛裏流露出了童年時的那個小女孩般的單純與明澈。
    那一刻，我突然發現，我已經讀不懂蘭蘭了。
    她到底是個怎樣的女孩？有時候她顯得那麽成熟優雅，說出充滿哲學意味的話語，有時候又滿口諷刺，又或者在下一秒又神情優雅，端莊賢淑，文靜知性，有時候卻又天真得像個小女孩。
    到底哪一個才是她？
    還是說，哪一個都不是她？
    抑或者說，每一個，都是她？
    白夜的目光順著蘭蘭的手指望去，遠處的城市的遊樂園裏，夜間自動感應燈不知何時已經亮起，那一圈圈色彩絢爛的燈光將遊樂園編織成了一幅發光的圖畫，就像是一片排列有規律的星河，美得讓人心醉。
    望著蘭蘭那望著夜景的側臉，那一刻，我仿佛在她的眼中捕捉到了一閃而過的水光。
    也許，她想用這美麗的夜色，來掩蓋她眼角的淚光？
    “如果成為上帝，你想做什麽？”白夜突然問道。
    蘭蘭的身體霍然僵住了，她緩緩轉頭，看著白夜。
    “是拯救你自己嗎？”白夜沉聲問道。
    蘭蘭笑了笑，她的雙目依然被長長的劉海遮蓋著，道：
    “沒人拯救得了我，就算是上帝也不行。嗯……不過……如果能變成上帝，那也不錯，那時候，我或許會先毀滅這個世界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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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刻，蘭蘭雙手交錯在背後，那絕望的的笑容宛若玫瑰：
    “反正，像我這樣的人，也造不出天堂，對吧？”
    白夜靜靜地看著她，雙目越眯越細。
    “既然這樣，那麽我們就是同路。”白夜一把抓住了蘭蘭的手腕，定定地看著她那劉海下顏色不一的雙瞳，道：
    “拯救和安慰人的事我不會做，但是，我會殺人。沒人能救你，就讓那些侵犯和傷害你的人死絕了就行了。”
    蘭蘭輕笑一聲，神態優雅地道：
    “這可真是我聽過的最好的安慰之語呢。”
    那一刻，風很靜。
    夜很美。
    白夜和蘭蘭兩人的目光，就這樣相對而視。
    兩人的眼中，都閃爍著晶瑩而複雜的光澤。
    可是就在下一刻，我的腦海深處，卻是再次響起了一道沙啞而冰冷的聲音：
    “愚蠢，居然動情了，這樣，你會失去一切力量的。”
    聽到這沙啞而冰冷的聲音，我的心頭一顫！
    我猛地轉頭，望向了身後，卻看到一雙血紅色的眼睛正凝視著我。
    “你是……”望著那一雙血紅色的眼睛，我忍不住失聲喊了起來，“是惡魔？”
    惡魔冷冷一笑，道：
    “正是我。是我借給了你我的力量，可是你現在心中的恨意，正在動搖，這樣下去，我可是無法再和你的思想重合了。”
    “不可能……”我呆呆地望著惡魔那深紅色的眼睛，又轉頭望著站在窗邊的白夜，大腦一片空白。
    “如果你是惡魔……那……”我看了看眼前的惡魔，又看了看一旁的白夜，“那白夜又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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