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如刀，刮過破敗的庭院，卷起地上的積雪和灰燼，拍打在雲薇單薄的衣衫上。
    她蜷縮在冰冷的石階上，刺骨的涼意透過粗布麻衣直往骨頭縫裏鑽。胃裏像有一團火在燒，那是長時間的饑餓帶來的灼痛感。
    腦子裏一片混沌，屬於另一個世界的記憶和這個身體的絕望交織在一起。
    就在幾小時前，她還是現代頂尖考古團隊最年輕的教授，在敦煌石窟裏為新發現的壁畫激動不已。地動山搖的瞬間，她最後的記憶是崩塌的岩壁和同伴的驚呼。
    再睜眼，就成了這個同名同姓的亡國公主。
    大胤王朝的公主。
    三個月前，天降赤雨，地動山搖，國都宸京一夜之間化為煉獄。北凜鐵騎趁虛而入，宣稱胤帝失德，天降懲罰，他們乃是順應天命，討伐無道。
    國破了，家亡了。父皇自焚於宮中，據說不願受辱。而她這個不受寵的庶出公主，則和無數宗室、官眷一道，成了北凜的俘虜，被押送至這北境苦寒之地的俘虜營。
    “咕嚕嚕——”胃部又是一陣劇烈的抽搐。
    雲薇艱難地吞咽了一下，喉嚨幹得發疼。一天隻有一碗能照見人影的稀粥，根本不足以維持生命。她抬起頭，茫然地望向庭院門口持刀而立、麵色冷硬的北凜士兵。
    那些士兵看她的眼神，沒有絲毫對前朝公主的敬畏，隻有看待牲畜般的漠然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
    死亡的氣息，從未如此清晰地籠罩著她。
    也許，明天，或者後天，她就會像前幾天被拖出去的那個老宦官一樣，悄無聲息地凍死、餓死在這異鄉的角落裏。
    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點點淹沒她的心髒。
    就在意識即將渙散的那一刻，一道冰冷、毫無感情的機械音突兀地在她腦海深處響起——
    【檢測到強烈求生欲與文明傳承執念……綁定目標確認……】
    【正在鏈接高維資訊通道……鏈接成功……】
    【國運直播係統啟動成功！宿主，雲薇，您好。】
    雲薇猛地一個激靈，渙散的眼神瞬間聚焦。
    幻覺？餓出幻覺了？
    【這不是幻覺。】機械音仿佛能讀取她的思想，【本係統來自高等文明，旨在修複被扭曲的曆史脈絡，傳播文明火種。您已被選為執行者。】
    眼前，一道淡藍色的、半透明的光屏憑空展開，充滿了未來科技感，與周圍破敗的古跡景象格格不入。
    光屏最上方，是一個清晰的標題：【國運直播間：亡國公主的考古求生】。
    標題下方，是一個類似攝像頭的視角，正對著她蒼白失措的臉。視角下方，空空如也，隻有一個孤零零的鏈接地址。
    最下方則是一個商品列表般的界麵，但裏麵隻有可憐的兩三樣東西：【壓縮餅幹】1人氣值）、【純淨水500】1人氣值）、【基礎傷藥】5人氣值）。旁邊還有一個人氣值餘額，顯示為：0。
    【發布首個直播任務：鑒定‘證物’。 任務描述：北凜士兵即將拿來一件從你身上搜刮的‘證物’，聲稱是胤皇室奢靡無度、不顧民生的罪證。請你在直播中，用專業的知識鑒定其真偽與真實用途。 任務時限：30分鍾。 任務獎勵：人氣值100點。】 【任務失敗：扣除人氣值100點。備注：初始人氣值為0，若任務失敗，係統能量將無法維持宿主生命基本需求。】
    雲薇的心髒狂跳起來。
    係統？直播？這都是什麽？
    但不等她細想，庭院外就傳來了沉重的腳步聲和盔甲碰撞的聲音。
    兩個北凜士兵走了進來，為首的是一個滿臉橫肉的隊正，他手裏拎著一個布包，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譏笑。
    “公主殿下，”隊正的語氣充滿嘲諷，“餓得還有力氣喘氣嗎？”
    雲薇抿緊蒼白的嘴唇，沒有回答，隻是冷冷地看著他。屬於原主的記憶讓她認識這個人，他叫巴圖，最喜歡以羞辱他們這些亡國奴為樂。
    巴圖也不在意，嘿嘿一笑，將布包在她麵前的地上一扔，東西滾落出來——那是一個巴掌大小、雕刻精美的白玉圓盒，上麵還沾著些許泥土，但依然能看出玉質溫潤，工藝精湛。
    “瞧瞧，這就是從你們宮裏搜出來的好東西！”巴圖提高了嗓門，不僅是說給雲薇聽，更是說給院子裏其他縮在角落、麵黃肌瘦的俘虜們聽。
    “老百姓餓得吃土啃樹皮，你們這些皇族呢？用這麽好的玉盒子裝胭脂水粉！呸！活該亡國！”
    他的話像毒針一樣，刺得那些原本麻木的俘虜們紛紛抬起頭，目光複雜地看向那個玉盒，又看向雲薇，眼神裏帶著怨恨、遷怒，還有深深的悲哀。
    巴圖很滿意這種效果，他踢了踢地上的玉盒，對雲薇命令道：“喂，說說吧，這玩意兒是幹嘛用的？是不是哪個寵妃用來裝香料的？讓大家聽聽，你們是怎麽把江山作沒的！”
    【直播任務開始。直播鏈接已向特定維度推送。】 【提示：宿主可通過意念操控係統界麵，與觀眾互動。】 【彈幕：新直播間？這布景好真實！】 【彈幕：演員顏值好評！就是臉色太差了，妝化得挺用心啊。】 【彈幕：這是在幹嘛？鑒寶直播？】 【彈幕：道具不錯啊，這玉盒挺像那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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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薇深吸一口氣，壓下身體的虛弱和內心的震動。
    她知道，這是係統的任務，也是她活下去的唯一機會。
    她集中精神，看向那個玉盒。
    那一刻，職業本能壓倒了一切。她忽略了下巴圖，忽略了周圍的視線，甚至暫時忽略了饑餓。她的世界裏仿佛隻剩下那件器物。
    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拿起玉盒。冰涼的觸感傳來。
    她沒有先打開盒子，而是先看玉料，再看雕工，手指細細摩挲過每一道紋路，甚至湊近聞了聞那泥土的味道。
    然後，她看向巴圖，聲音因為虛弱而有些沙啞，卻帶著一種奇異的鎮定：“你說，這是裝胭脂水粉的？”
    “不然呢？”巴圖嗤笑。
    “不對。”雲薇輕輕搖頭，她的手指點在那玉盒的鏤空雕花上，“你看這紋路，是卷草紋和忍冬紋，寓意生機不息、祛病消災，常見於醫館和藥鋪的標識，而非宮廷嬪妃所用。嬪妃器物多用鳳穿牡丹、蝶戀花等紋飾。”
    巴圖一愣。
    雲薇又打開盒蓋，裏麵非常幹淨，沒有任何胭脂殘留的香氣，反而有一股極淡的、若有若無的藥草清苦味。盒蓋內部，竟然還陰刻著幾個極小卻清晰的篆字。
    “你看這裏，”她將盒蓋內側展示給巴圖，雖然她知道這蠻子大概率不識字，“這上麵刻的是‘普濟坊’三字。普濟坊，是宸京三百年的老字號藥鋪，專治小兒急驚風。這玉盒，是他們家特製，用來存放‘安宮牛黃散’的，因其藥性需玉器密封保存方能不失效用。”
    她抬起眼，目光清亮而銳利，仿佛能穿透巴圖那猙獰的偽裝：“這不是什麽奢靡之物，這是救命的藥盒。看這大小，是給孩童用的。想必是宮中哪位皇子或公主病了，太醫令特意從宮外采買而來。它或許曾救過一條小生命。”
    她頓了頓，聲音雖輕，卻擲地有聲：“它，不是罪證。它是曾經存在過的、生命的見證。”
    整個庭院鴉雀無聲。
    那些原本帶著怨恨目光的俘虜們，眼神變了。他們愣愣地看著那個玉盒，仿佛透過它，看到了戰火蔓延前，那座城裏最普通的生老病死和人間煙火。
    巴圖的臉一陣紅一陣白，他張了張嘴，想反駁，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一個粗人，哪裏懂得這些紋飾、篆字的講究？
    【彈幕：臥槽！主播牛逼啊！說的頭頭是道！】 【彈幕：這劇本有意思！打臉爽文開局！】 【彈幕：主播這專業知識可以啊，不像演的。】 【彈幕：打賞走一波！看得爽！】 【人氣值+1，+1， +1， +5……】
    腦海中，人氣值開始跳動上漲。
    【任務完成。獎勵：人氣值100點。】 【當前總人氣值：118點。】
    雲薇幾乎沒有猶豫，立刻用意念操作，兌換了一份【壓縮餅幹】和一瓶【純淨水】。
    下一秒，她感到袖中微微一沉，多了兩樣東西。那觸感真實而可靠。
    巴圖臉上掛不住，惱羞成怒地一把搶回玉盒，罵罵咧咧地道：“哼！牙尖嘴利！誰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說完，帶著士兵灰溜溜地快步走了。
    院子裏重新恢複了寂靜。
    雲薇緩緩地坐回石階，背對著其他人，用寬大的袖子做掩護，顫抖著撕開壓縮餅幹的包裝，小口卻迅速地啃了起來，又灌了幾口冰涼的水。
    食物下肚，那股令人心慌的灼燒感終於開始緩解。
    活下來了。至少，暫時活下來了。
    她抬起頭，望向庭院高牆外那片灰蒙蒙的天空。
    就在這時，院門外傳來一陣輕微的騷動，守衛的士兵突然挺直了脊背，態度變得異常恭敬。
    一個身影出現在院門口。
    那人身披玄色鐵甲，肩寬腰窄，身形挺拔如鬆柏。他沒有戴頭盔，墨黑的長發用一根簡單的發帶束在腦後，幾縷碎發垂落在額前，卻絲毫不顯淩亂，反而襯得他那張臉愈發冷峻分明。眉如墨畫，眼若寒星，鼻梁高挺，薄唇緊抿，線條利落得如同刀劈斧鑿。
    他隻是站在那裏，目光淡淡地掃過庭院，一股無形的、令人窒息的壓迫感便彌漫開來。所有的俘虜都嚇得低下頭，縮成一團，恨不得把自己藏進地縫裏。
    雲薇的心髒猛地一縮。
    蕭徹。
    北凜國的戰神，攻破宸京的主帥，也是將她俘虜至此的人。
    他的目光掠過那些瑟瑟發抖的俘虜，最後，落在了唯一一個抬著頭、嘴角還沾著一點餅幹碎屑的雲薇身上。
    他的眼神深邃如潭，看不出任何情緒。
    雲薇下意識地握緊了袖中的水瓶，後背驚起一層細密的冷汗。
    他……看到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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