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信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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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工坊深處,隔絕一切幹擾的密室內,氣氛凝重得如同暴風雨前的海麵。中央平台上,那塊來自“裂星號”的暗銀色殘骸被無數細如發絲的靈能探針和符文線路包圍,如同正在進行一場精密的外科手術。
墨淵與方樾親自坐鎮,兩人眼中布滿了血絲,緊盯著前方巨大的水鏡。鏡麵上,無數複雜到極點的能量流圖譜和數據如同瀑布般刷過。數十名頂尖的符文匠師和陣法師圍繞在周圍,根據實時反饋,小心翼翼地調整著旁邊一個正在搭建的、結構極其複雜的仿製裝置。
這是逆向工程的極限挑戰。元央帝國的科技樹與修真文明截然不同,其能量回路並非依靠傳統的符文引導天地元氣,而是基於一種對“元能”這種本源能量的直接操控與轉化。每一個微觀結構,都蘊含著迥異於常理的物理規則和能量邏輯。
失敗,失敗,還是失敗。
仿製出的回路不是無法激活,就是瞬間過載燒毀,甚至引發小範圍的能量爆炸,傷及匠師。資源在一次次失敗中快速消耗,而時間,卻毫不留情地流逝。
“不行……還是不行……”一名年輕匠師看著手中再次化為焦炭的導能玉石,絕望地癱坐在地,“他們的能量傳導介質我們根本無法複製,其內部結構……簡直如同鬼畫符,毫無規律可言!”
壓抑的挫敗感在密室內蔓延。
方樾死死盯著水鏡上那些扭曲的能量軌跡,忽然開口,聲音嘶啞:“我們……是不是方向錯了?”
眾人看向他。
“我們一直在試圖完全仿製他們的結構和材料,”方樾眼中閃爍著異樣的光芒,“但我們沒有‘元能’,也沒有他們的工業基礎。我們擁有的,是地脈靈機,是符文陣法!為何一定要完全模仿?我們能否……用我們自己的方式,去實現類似的功能?用符文模擬其能量流轉的‘效應’,而非複製其‘形態’?”
此言一出,如同在黑暗中劃亮了一根火柴!
墨淵渾濁的眼睛猛地亮起:“以陣代器,以效仿形!方監正,你的意思是……我們不造他們的‘收音機’,我們造一個能‘聽到’同樣‘聲音’的……‘順風耳’?”
“正是!”方樾激動地走到平台前,指著殘骸內部那複雜的回路,“看這裏,還有這裏!這些節點的能量共振頻率,這些回路的濾波特性……我們可以用多重複合符文陣來模擬!用靈晶作為能源,用地脈靈機作為載體,去嚐試捕捉和放大那種特定頻率的深空信號!”
思路的轉變,帶來了新的希望。匠師們重新振作起來,放棄了徒勞的材料仿製,轉而開始設計極其複雜的、層層嵌套的符文陣法。這同樣困難重重,需要對元央信號頻率有更精準的把握,對符文陣法的造詣要求也更高。
但這一次,進展雖然緩慢,卻不再是毫無頭緒。
與此同時,巡天司對“源初之眼”和地脈能量消耗的監測,也帶來了不容樂觀的消息。三個月過去,“源初之眼”的亮度肉眼可見地黯淡了一分,維持屏障對地脈的負擔遠超預期。按照這個速度,可能連一年都支撐不到。
壓力與日俱增。
這一夜,月隱星稀。
密室內的試驗到了最關鍵的時刻。一個直徑約一丈、由數千塊不同屬性靈玉鑲嵌、表麵刻滿了層層疊疊、細密如蟻篆符文的全新裝置——“窺星儀”,被安置在密室中央。這是集合了工部與欽天監最高智慧的結晶,是“以陣代器”思路的最終體現。
墨淵與方樾站在裝置前,神情肅穆。所有參與研製的匠師都屏息凝神。
“啟動!”墨淵沉聲下令。
負責操控的匠師深吸一口氣,將手按在裝置基座的能量輸入口,精純的真氣緩緩注入。
嗡——
“窺星儀”表麵的符文逐一亮起,散發出柔和而穩定的光芒。裝置內部傳來細微的、仿佛齒輪咬合又似水流潺潺的奇異聲響。一道無形的波動,以裝置為中心,穿透了密室的層層防護,向著蒼穹之外擴散而去。
水鏡上,原本雜亂無章的背景能量噪聲開始發生變化。一些極其微弱、斷斷續續的奇異脈衝信號,被捕捉、放大、顯現出來。
“有信號了!是深空背景輻射之外的信號!”一名負責監控數據的修士激動地喊道。
但很快,失望再次襲來。這些信號雖然異常,但過於微弱和混亂,根本無法解析出任何有效信息,更別提判斷其是否來自元央援軍。
“濾波陣法強度不夠!靈晶輸出功率不穩定!”方樾快速分析著問題,“調整第三、第七陣列的諧振頻率!加大靈晶輸入,百分之五……不,百分之十!”
匠師們立刻忙碌起來,小心翼翼地調整著陣法節點。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水鏡上的信號依舊雜亂。
就在眾人心頭再次被陰霾籠罩時,一直閉目凝神、將自身靈覺與“窺星儀”進行深度連接的墨淵,猛地睜開了眼睛!
“不對……不是那裏……”他喃喃自語,蒼老的手指無意識地在空中劃動,“頻率……偏移了……不是恒定脈衝……是……是調製波!帶有……加密信息包的……連續調製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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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地看向方樾,眼中爆發出驚人的光芒:“我們之前的濾波方向錯了!它不是在固定的頻道上!它在跳頻!用我們模擬出的元央識別碼作為密鑰,嚐試鎖定和解碼!”
這個要求,無疑是將難度又提升了一個量級。他們連完整的元央識別碼都沒有,隻有一些從殘骸和俘虜口中得到的碎片信息!
但沒有退路了。
方樾一咬牙:“把所有已知的元央能量特征碎片輸入!啟動‘萬鑰’破解陣法!就算窮舉,也要試出來!”
“窺星儀”發出了更加低沉的嗡鳴,內部光芒急速閃爍,運算負荷達到了極限!
一刻鍾,兩刻鍾……
突然!
水鏡上那一片雜亂的信號中,一個極其微弱但異常穩定的光點,被強行鎖定、剝離、放大!
緊接著,一段經過解碼的、斷斷續續的信息流,伴隨著強烈的幹擾噪音,呈現在水鏡之上!
【……第七肅正……艦隊……坐標確認……k739……預計抵達……標準時……41單位……執行……淨化協議……】
信息到此中斷,但關鍵的詞匯,如同冰冷的匕首,刺入了每個人的眼中!
第七肅正艦隊!
坐標確認!
預計抵達……41標準時!
淨化協議!
密室內,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都明白這些詞匯背後代表的含義。
元央帝國的援軍,名為“第七肅正艦隊”!他們已經確認了新胤的坐標!預計抵達時間……41個標準時!而根據之前俘虜提供的信息粗略換算,元央的一個標準時,約等於新胤的……一個半時辰!
也就是說,大約六十二個時辰,不到六天!這支名為“肅正”的毀滅艦隊,就將降臨!
六天!
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所有人。
他們拚盡全力,甚至透支地脈,才勉強屏蔽了信號,爭取到了……不到一年的時間。然而,敵人真正的援軍,卻在短短數月後,就將抵達!他們所有的努力,在絕對的實力差距麵前,顯得如此可笑,如此蒼白無力。
“六……六天……”一名年輕匠師失神地重複著,手中的工具“哐當”一聲掉在地上。
方樾身體晃了晃,扶住了旁邊的平台才沒有倒下。墨淵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氣,那口氣中仿佛都帶著鐵鏽般的絕望。
消息被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了礪鋒殿,送到了雲薇和蕭徹麵前。
當那簡短的解碼信息映入眼簾時,即便是早已做好最壞打算的雲薇,也感覺一陣天旋地轉,指尖冰涼。
蕭徹一拳砸在身旁的青銅柱上,發出沉悶的巨響,堅硬的青銅表麵留下了一個清晰的拳印。他臉色鐵青,牙關緊咬,卻說不出一句話。
六天。
隻有六天了。
“源初之眼”的光芒還能支撐多久?一年?此刻看來,已毫無意義。
“陛下……”蕭徹的聲音沙啞得如同砂紙摩擦,“臣……請旨,集結所有能戰之兵,於東海之濱……決死一戰!”
這已不是戰術,而是殉道。用血肉之軀,去迎接來自星海的鋼鐵洪流,為這片土地,奏響最後的挽歌。
雲薇緩緩抬起頭,她的臉色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但那雙眸子,卻在極致的絕望中,燃起了一點近乎瘋狂的、不屈的火焰。
她看著殿外那高懸的、已略顯黯淡的“源初之眼”,又仿佛透過殿宇,看到了那片生養她的山河。
“不。”
她輕輕吐出一個字,卻帶著斬釘截鐵的力量。
蕭徹和殿內眾臣都看向她。
“傳令……”雲薇站起身,聲音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啟動……‘歸墟’計劃。”
歸墟計劃?
眾臣麵麵相覷,這是一個從未被提及的詞匯。
雲薇的目光掃過眾人,最終落在蕭徹臉上:“集結兵力,但不是為了決戰。是為了……為我們爭取最後的時間,執行……最終的‘火種’方案。”
她的聲音不高,卻仿佛帶著千鈞重擔。
“這片土地,可以戰至最後一兵一卒,但文明的種子……必須保留下去。”
肅正將至,末日臨頭。新胤這艘即將傾覆的巨艦,在最後的時刻,開始準備它……悲壯而無奈的終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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