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站長！李站長在家嗎？”一個粗啞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帶著明顯的焦急與慌亂，"快幫幫忙！柱子出事了！"
    李站長剛把張老太太的事報給村裏，正愁眉不展，聽見喊聲連忙推開椅子，三步並作兩步迎了出去：“咋了？出啥事兒了？”
    我也跟著走到門口，隻見兩個村民一左一右扶著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踉踉蹌蹌地站在院外。那男人褲腳沾滿泥汙，右腳腳踝腫得像個發麵饅頭，褲管被暗紅的血浸透了，臉色慘白，額頭上全是豆大的冷汗，嘴裏哼哼唧唧的，眼神卻透著股說不出的怪異：時而痛苦地扭曲，時而狡黠地轉動，嘴角還時不時抽搐著，像是在笑。
    “砍柴的時候從坡上摔下來了”，扶著他的一個老漢急聲道，聲音因緊張而發顫，“腳踝崴了，流了好多血。本想找村醫看看，可他突然就不對勁了，又哭又笑的，嘴裏還說胡話！我們這才想起王大姐剛立了堂口，能看事兒，就趕緊送過來了！”
    我目光一凝，暗中開了天眼。這一看，不由得心頭一緊：那男人的肩膀上，蹲著一隻通體雪白的狐狸虛影，隻是毛色黯淡無光，身上纏著淡淡的黑氣，一隻眼睛是瞎的，正齜牙咧嘴地盯著周圍的人，眼神裏滿是戾氣。
    “是狐仙附體了。”我低聲對李站長說，“這狐仙怨氣不小，借著他受傷的空子附了身。”
    王大姐在一旁聽見了，臉色頓時有些發白，下意識地往我身後躲了躲：“蔡、蔡師傅，這......”
    她剛立堂口，還沒正式看事，遇上這種橫死的怨仙，心裏難免發怵。
    “蔡師傅，這......”李站長也慌了神，剛送走一個張老太太，又來這麽一出，他搓著手，實在沒了主意，“”您看這可如何是好？”
    “別怕，有我在。”我拍了拍王大姐的肩膀，“你剛立堂，正好借這事練練手，讓你家仙家顯顯道。”
    說著，我轉頭對那兩個村民道：“把他扶進堂屋，找個椅子坐下。”
    兩個村民連忙應著，小心翼翼地把男人扶進屋。剛一進門，男人突然嗷地一聲叫了起來，那聲音尖銳刺耳，完全不似人聲。
    他猛地掙脫村民的手，一瘸一拐地在屋裏轉圈，時而學狐狸叫，時而用手抓自己的臉，嘴裏含糊不清地喊著：“我的腿！我的腿！憑啥它能活，我崽子就得死！”
    那隻白狐虛影在他身上張牙舞爪，黑氣越來越濃，屋裏的溫度頓時降了下來，供桌上的香灰突然斷了一截，簌簌落在地上。
    “放肆！”我沉聲喝道，“光天化日之下，在正仙堂口撒野，真當沒人能治你？”
    狐仙轉過頭，用那隻沒瞎的眼睛死死盯著我，尖聲笑道：“你也敢管我的事？這小子傷了我的子孫，我附他身，讓他嚐嚐斷腿的滋味，天經地義！”
    “他咋傷你子孫了？”王大姐鼓起勇氣問道。這時，她身上的黃天鳳仙家氣息開始湧動，聲音裏帶著幾分威嚴，顯然是黃仙在借她的口問話。黃天鳳性子急，最見不得恃強淩弱，哪怕對方是狐仙。
    “咋傷了？”狐仙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供品都跳了起來，“他昨天上山砍柴，看見我窩裏的小崽子，二話不說就給打死了！還扒了皮，說要做個圍脖！我去找他理論，他倒好，把我眼睛打瞎了，還想把我推下崖！”
    他說著，突然哭了起來，哭聲尖利，像嬰兒啼哭，聽得人心裏發毛：“我那三個小崽子，剛睜眼沒多久，就被他活活打死了......毛茸茸的三個小團子啊......我這做娘的，能不恨嗎？”
    扶他來的兩個村民臉色都變了，其中一個老漢喃喃道：“柱子......你真打了狐狸崽子？”
    狐仙瞪著他，眼睛裏幾乎要噴出火來：“還能有假？你們問問他，他懷裏還揣著我崽子的皮呢！”
    我心裏有了數，這狐仙確實沒說謊，那叫柱子的男人殺了她的幼崽，還傷了她，難怪她怨氣這麽重。
    “冤有頭，債有主。”我對狐仙說，“他傷了你，害了你的崽子，確實不對，該賠罪賠罪，該補償補償。但你附在他身上，折騰他，也犯了仙規，解決不了問題。”
    “解決不了？"狐仙冷笑，“不折騰他，他能記住疼？能給我崽子償命？”
    說著，她突然伸手去抓供桌上的香爐，想往地上摔。
    “住手！”黃天鳳的聲音在王大姐口中響起，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在我堂口撒野，問過我黃天鳳沒有？”
    話音剛落，王大姐身形一晃，化作一道黃影，瞬間衝到男人麵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狐仙被抓得動彈不得，氣得嗷嗷叫：“黃皮子，別多管閑事！這是我跟他的恩怨！”
    “恩怨也得分個理！”黃天鳳眼神一厲，“他有錯，你可以討公道，但不能毀了我堂口的規矩！有能耐放開他，跟我說道說道！”
    狐仙大概是被黃天鳳的氣勢震懾住了，又或許是知道在正仙堂口討不到便宜，抓著香爐的手鬆了鬆，眼神裏的戾氣淡了些，但依舊憤憤不平：“我要他給我崽子償命！要他給我磕頭認錯！要他世世代代供奉我，不然我就纏他一輩子，讓他斷子絕孫！”
    “償命不至於。”我接過話頭，“他殺了你的幼崽，是犯了殺業，自有天譴，但陽壽未盡，不能由你擅自殺害。磕頭認錯，供奉你，這些可以商量。”
    說著，我看向那兩個村民：“你們去把柱子的爹娘叫來，這事得讓他家人知道，立個誓，表個態，才能了。”
    兩個村民不敢耽擱，趕緊跑了出去。我則取來鼓，對黃天鳳說：“天鳳老仙，辛苦你主持，我給你敲鼓助陣。”
    黃天鳳點了點頭，麵向狐仙，聲音沉穩：“既然到了我的堂口，就得按規矩來。你有什麽冤屈，一一道來，我黃天鳳自會為你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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