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普通的住宅，客廳被改成了堂口。紅布堂單掛在牆上，上麵寫滿了密密麻麻仙家名號，旁邊還擺著幾尊佛像神像，乍一看倒也規整。但我的目光立刻被堂單上“胡家”那一欄吸引了過去，那裏赫然寫著五個名字：胡翠龍、胡曉剛、胡玉娥、胡三妹、胡老黑。
    正是黃姐堂口的五位胡仙！
    這幾個名字的墨跡比別的字更深更亮，顯然是剛寫上去沒多久，還帶著新鮮的墨香。
    “膽子不小，扣了仙，還敢明目張膽寫上堂單。”我心裏冷笑，目光上移，堂單最上方教主的位置，寫著三個大字：蛇鴻宇。
    幾乎是同時，一道青黑色的蛇影從堂單後飄了出來，比我之前看到的更清晰，蛇頭上長著兩隻小小的角，顯然快修出龍形了。
    “哪來的野仙，敢闖我堂口？”蛇鴻宇口吐人言，聲音沙啞陰沉，帶著股威脅的意味：“這幾隻狐狸是我請來的，與你何幹？識相的趕緊走，不然別怪我不客氣！”
    “請來的？”我沒開口，蛇九天的身影已經在神識裏顯現，比蛇鴻宇大了足足好幾倍，鱗片上閃著雷光接著說道：“扣了別家仙家，還敢說是請來的？蛇鴻宇，你修行三百年，就修出這點德行？”
    蛇鴻宇顯然沒想到會驚動這麽厲害的角色，蛇瞳縮了縮，語氣軟了幾分，卻仍強辯：“它們在我這兒吃得好住得好，幫我辦點事怎麽了？是她自己疏忽，護不住自家仙家，被我扣了怨得了誰？”
    “強詞奪理！”蛇九天的聲音帶著怒意，雷光更盛，將整個神識空間都映照得一片雪亮，“我給你個麵子，把胡仙放了，這事就算了，不然我拆了你這堂口！”
    蛇鴻宇被雷光照得有些害怕，但又拉不下臉，僵在那裏，眼神閃爍。
    就在這時，胡天清老仙的聲音傳來：“別跟它廢話！”
    緊接著，胡天清操控著我手，拿起串堂銅錢，對著那堂單就拋了過去。銅錢嘩啦一聲散開，落在堂單上，發出清脆的響聲，每一枚銅錢都散著金光。
    “黃姐，叫仙！燒路引和仙家金！”我立刻對現實中的黃姐喊道。
    黃姐早就準備好了，立刻點燃通關路引和厚厚的仙家金，火苗竄起，她帶著哭腔，一邊燒，一邊用盡力氣呼喊：
    “胡翠龍！回家了！”
    “胡曉剛！跟我走！”
    “胡玉娥！快回來！”
    “胡三妹！歸位了！”
    “胡老黑！速速回營！”
    她的聲音穿透了空間，傳到九樓的堂口裏。
    那五個胡仙的名字突然在堂單上亮起金光，五道白色的狐狸影子從堂單後竄了出來，正是黃姐家的老仙！它們顯然被關得不輕，身形有些虛，但聽到黃姐的聲音，眼睛裏瞬間燃起了光亮，興奮地朝著神識的方向跑來。
    “想走？沒那麽容易！”蛇鴻宇見它們要跑，急了，猛地撲過去，想攔住它們。
    “不知好歹！”蛇九天冷哼一聲，身上的雷光劈啪作響，化作無數道閃電，朝著蛇鴻宇劈去。蛇鴻宇被雷光逼得連連後退，根本靠近不了胡仙。
    “罷了罷了！”蛇鴻宇看著五隻胡仙的影子即將穿過結界，終於歎了口氣，放棄了阻攔，化作一道黑光，鑽回了堂單裏，嘟囔著：“算你們厲害！以後別讓我再碰見！”五隻胡仙的影子順利穿過結界，跟著我的神識往回飄。
    我心裏一鬆，意識被猛地拉回，眼前的景象漸漸清晰，還是黃姐家的客廳。
    幾乎在我睜眼的同時，身旁的黃姐渾身劇烈一顫，身體晃了晃，眼神瞬間變了，充滿了狐仙特有的靈動，她一把抓住我的胳膊，開口發出的卻不是她的嗓音，是胡翠龍的：“蔡師傅！恩人！多謝您救我們出來啊！那黑長蟲不是個東西，把我們關在黑窟裏，天天逼著我們幹這幹那…”
    說著，眼淚就撲簌簌地往下掉，像個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
    緊接著，黃姐的身體又晃了一下，眼神氣質再變，是胡曉剛：“可不是！它家堂口亂得很，我們差點被拖累得道行受損！”
    “就是就是……”這次是胡三妹
    幾位胡仙輪流借著黃姐的口，傾訴著被扣押期間的遭遇，又是氣憤又是後怕。黃姐被連續附體，臉色有些發白，但眼中卻洋溢著失而複得的巨大喜悅和安心。
    等仙家們的情緒稍微平複，我示意黃姐燒了些安神定魄的紙錢，恭送老仙們回歸堂口靜養。
    再看向香碗，那三炷香燒得筆直均勻，煙柱凝聚不散，堂口的氣數明顯恢複了。
    “可算……可算是回來了……”黃姐長舒一口氣，整個人像是虛脫了一般，癱坐在椅子上，緩了好一會兒，才給我倒了杯熱水，聲音沙啞卻充滿感激，“小蔡，這次……這次真是多虧了你。要不然，我這堂口算是完了。”
    “仙家回來就好。”我接過水杯，“但這次的教訓，你得記住。”
    我看著她，語氣嚴肅：“以後出門辦事，無論多晚，無論多累，事情辦完，臨走前得說一句本堂老仙，事已辦完，隨我回營，這是規矩，也是鐵律！不僅能護住仙家，更是護住你自己。”
    黃姐連連點頭，心有餘悸：“記住了！這回真是吃一塹長一智，打死也不敢忘了！那個蛇鴻宇，真是……”
    “算了。”我擺擺手，“這次沒撕破臉，就算了。此事到此為止，它扣仙不對，但也沒下死手，算是留了餘地。仙家世界，錯綜複雜，抬頭不見低頭見，沒必要結下死仇，你堂口恢複為重。”
    黃姐想了想，歎了口氣：“也是。經此一遭，我也算明白了。”
    送我出門時，她執意塞給我一個大紅包，力道之大，不容推拒：“必須收下！這不是客氣，是規矩，是謝意！”
    我推脫不過，收下了。
    車子開出小區，夜風吹進車窗，帶著點涼意。我看著窗外的萬家燈火，心裏歎了口氣，仙家之間的爭鬥，有時比人與人之間更複雜，一念之差，就能結下梁子。
    黃姐這次算是幸運，遇上的蛇鴻宇還有底線，若是碰上那窮凶極惡的，怕是就不是扣仙這麽簡單了。這行當，規矩比天大，一步都不能錯，黃姐這次是運氣，下次呢？
    幾天後，黃姐又打來電話，聲音恢複了往日的清亮，帶著笑意：“小蔡，好了！全好了！昨天給個老熟人看了點小事，感覺全回來了，說得那叫一個準！改天姐再請你吃飯，好好謝你！”
    我笑著道了賀，掛了電話，這才真正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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