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們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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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了,來了,又來了。“徐婆子立刻咋呼著,用她那不大的小眼睛,給另幾個女人遞了一個眼色。嘴裏還不停地”哢哢“地嗑著瓜子,胖嘟嘟的臉蛋子一顫一顫的,小眼睛也不由自主地投向一個騎著自行車從西向東行駛過來的男人。
    這是一輛破舊的二八自行車,騎起來”嘎吱嘎吱“的響。每當人們聽到這”嘎吱嘎吱“的響聲,不用看這個男人又來了。但是,隨著徐婆子的話和她遞過來的眼神,這幾個女人還是不由自主的把目光射向這個男人。
    這個男人大約三十多歲,戴著一個寬邊黑色眼鏡,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藍色製服,長相一般。這個男人自從遲寡婦的丈夫死了以後,經常到她家裏來,這就格外引起這個胡同裏好事女人們的注意。
    遲寡婦是這個胡同裏很惹人矚目的女人。長得很漂亮,瓜子臉,白白淨淨的。一雙有些凹陷的眼睛略帶一點憂傷,這就更增強了她的嫵媚感。筆挺的鼻梁下 ,一個很有性感的嘴唇,身材高挑而又婀娜多姿。高聳的胸脯和渾圓而又略有上翹的屁股,令男人們一望便會激起無限遐想。
    遲寡婦原先不叫寡婦,自從她男人死了以後,這些女人們才在背地裏叫她寡婦的。她原先也有一個不太好聽的稱呼:妖精。這也許是因為她長得漂亮的緣故。大名叫什麽,很少有人知道。對於這個胡同裏的女人們來講,大名叫什麽無關緊要,隻要有個稱呼就可以了。
    這個男人騎著自行車,旁若無人地在這些女人們身邊”嘎吱嘎吱“地穿過,到了遲寡婦的門前停下了,這嘎吱聲也停止了。 一個漂亮的女人笑眯眯地站在門口,迎接著這個男人。
    ”呦,還出來迎接來啦?“徐婆子看見故意誇張地喊道。
    ”是的,隻要他來,我就迎接。“說完遲寡婦還頑皮的一笑。
    ”感情不錯啊!“
    ”這叫愛情,我的愛情我做主。“遲寡婦笑著說。
    哈哈哈,女人們也笑了,這是祝福的笑。
    看著遲寡婦那美麗的笑靨,徐婆子的心不禁為之一動。這個連女人都能心動的女人,男人又怎能不心動呢?在徐婆子的心裏似乎又增加了一層莫名其妙的擔憂。
    男人下了車,把車停在門口,鎖上,便隨遲寡婦進了屋。
    自從遲寡婦的丈夫死了不久,這個男人便成了她家的常客。遲寡婦的丈夫是個建築工人,他倆兩小無猜,青梅竹馬,從小在一塊長大,感情很好。當她倆出雙入對的時候,不知饞得多少男人流下了口水。不幸的是在一次施工中,她丈夫從樓上掉了下來。從此她就從妖精變成了寡婦,美麗的眼睛也從此嵌上了一絲憂傷。
    這胡同不算大,卻住著幾十戶人家,綿密而擁擠。女人們大都沒有工作,在家洗衣做飯帶孩子。剩下時間就是東家長李家短,湊在一起扯閑淡。          這個眼鏡男到了天黑也沒有從遲寡婦家出來。
    一輪明月早已掛在了天空,月光如水般地灑在了地麵上,這胡同的夜晚明亮而清靜。這輛二八破舊自行車在明亮的月光下,依然靠在遲寡婦家的門前,寂寞地等待著主人。
    女人天生好奇,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都想知道。這徐婆子就是好奇的一個,她偏要看看這男人走了沒有。從家裏出來,到遲寡婦家門前一看,那輛破自行車還停在那兒。 “呦,這麽晚了,還沒走哪,兩個人幹啥呢?”她心裏嘀咕著,要看個究竟。 她在遲寡婦家門前上下左右看了半天,啥也沒看著,就悄悄繞道遲寡婦家後院。這後院是用磚砌的牆,牆不算太高,伸手就能摸到牆頭。她雙手扒住牆頭,腳下使勁一登攀了上去。抻著脖,瞪著眼往裏看。屋裏燈光明亮,透過窗戶清晰地看見兩個人在說笑著。
    遲寡婦家不算大,一屋一廚。前麵是廚房,後麵是臥室。臥室不大,一鋪炕就占了大半個屋子。兩人炕頭一個,炕梢一個;遲寡婦坐在炕頭,那男人坐在炕梢。兩個人聊得熱火朝天,遲寡婦還時不時地笑出聲來。
    徐婆子見此情景心裏也挺高興,她真希望遲寡婦家有個男人,這樣可以幫助她解了一塊心病。 自從遲寡婦從妖精變成寡婦之後,她就成了男人們眼光的焦點,也成了女人們的公敵。有些男人時不時的跑到她家來,或是有事沒事獻殷勤,或是有話沒話扯閑淡。她家老徐就是其中的一個。
    有一次,老徐上遲寡婦家被她發現了,當眾追問:“上人寡婦家幹啥去啦?”
    老徐支支吾吾道:“為人民服務。“
    老徐這麽一說,徐婆子有點蒙了:”寡婦家還有人民嗎?“
    ”那寡婦不是人民的一員嗎?“
    徐婆子恍然大悟:”啊,你為她服務去啦?你倆都幹啥啦?“
    老徐馬上解釋道:”沒幹啥。一個女人生活不容易,就是想幫一幫,看她有什麽需要幫的沒有。“
    啥?!此話一出,眾人大跌眼鏡。因為老徐這個人平時並不是熱心腸的人,鄰家有事他往往無動於衷,抱著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而對遲寡婦他的心腸卻異乎尋常的熱乎起來,主動幫助遲寡婦。有點黃鼠狼給雞拜年的味道。 遲寡婦用你幫?你算老幾?簡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徐婆子大怒,小眼睛頓時瞪得溜圓,衝著老徐吼道:“你啥意思?你是想在炕頭上幫,還是想在被窩裏幫?你是不是看她臉蛋漂亮,屁股蛋圓就想幫啊?”這娘們口無遮攔,啥話都敢說。
    哈哈哈,女人們都笑了。
    老徐被自家娘們損了一頓,在眾人麵前很失麵子,臊得臉色通紅,頓時火了:“別他媽的胡說八道,惹急眼老子揍你。”
    “你敢揍我?”徐婆子指了指老徐,“小樣,你試試,把手給你掰斷。”說的話很硬氣。
    老徐雖然裝腔作勢,吹胡子瞪眼,卻沒有動手的意思。終究自個理虧,這樣說也是多少為自己挽回點麵子。
    這時冒出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哎呦,你家老徐心眼真好使,身體又這麽棒,怎麽幫都不過分。”李婆子看熱鬧不怕事兒大發,越熱鬧越好。火上澆油地說還不過癮,又轉臉衝老徐問了一句:“是不是?”
    啥意思?挑事兒是不是?徐婆子很不滿地回敬了一句:“讓你家老李去幫唄,你家老李更厲害。”一句話,弄得李婆子有點尷尬。
    從此,徐婆子就有了一塊心病,總是不痛快。她不但緊盯自家老徐,不許越遲寡婦家半步,還緊盯遲寡婦,生怕倆人擦出火花。
    徐婆子看著屋裏的兩個人聊得挺熱乎,想著心事,一不留神,腳下一滑“噗通”掉了下來,不但屁股摔得生疼,還把腳崴了。
    夏天的傍晚,夕陽依然高高地掛在西邊的天空中,也是茶餘飯後人們納涼的時候。 在這胡同裏有一棵大槐樹,槐花飄香,彌漫在空中,沁人心脾,巨大的樹冠,枝葉異常茂密,在盛夏的時候,為這裏的人們投下一片陰涼。 這裏就是人們一邊納涼,一邊扯閑淡的好地方。
    女人們拿著自家的活計,端著小板凳,圍坐在樹蔭下。一邊手裏幹著活,嘴裏還不停地扯著閑蛋。有的在做針線活,有的在織毛衣。李婆子的織毛衣技術不但熟練而且水平很高。她連看都不用看一眼,嘴上扯著閑篇,臉上露著微笑,手不停地織著。一對織針在她靈巧雙手的驅使下,上下跳躍,不一會兒,毛衣便一圈一圈地長大了。
    徐婆子是最後一個過來的。她右手拿著一堆活計,左手領著一個小板凳,一瘸一拐走了過來。
    “哎,老徐婆子,你的腳咋瘸啦?”李婆子看徐婆子走道有點奇怪,就嚷嚷起來,聲音很大,咋咋呼呼,生怕別人聽不見。“昨天還好好的,今個咋就瘸了呢?”
    “摔的。”徐婆子沒有理會李婆子,漫不經心答了一句。把板凳一放,一屁股坐在上麵,然後神秘兮兮地對大夥說:“哎哎,你們說那個眼鏡男在遲寡婦家待到啥時候?”
    有女人的地方就有事兒,女人多的地方就容易無事生非。這些無事生非的女人們湊在一起,自然而然地就把遲寡婦當成她們扯閑淡的話柄。 女人們對此都很感興趣,瞪大眼睛歪著頭看著徐婆子,似乎在問:啥時候?
    “半夜!半夜還沒走呢。“徐婆子說這話,表情有些誇張,聲音也高了八度,故意強調了半夜兩個字,而且神情得意洋洋。
    ”你咋知道的?“有人不解地問。
    ”我看見了。“徐婆子不假思索很肯定地說。
    ”你真看見啦?“
    ”我親眼看、見、的。“徐婆子突然覺得話多有失,畢竟偷窺人家隱私是一種不道德的行為,心虛說話底氣不足,剛說出”我親眼“三個字便意識到了這一點,後邊”看見的”三個字才斷斷續續說出來,聲音幾乎聽不見。
    “老徐婆子,你是不是扒人家牆頭去了?”李婆子見徐婆子好像心裏有鬼,說話有點吞吞吐吐的,問了一句。
    “你才扒人家牆頭呢,我能幹那事兒嗎?”徐婆子嘴硬,扒了人家牆頭也不承認。
    “那你那腳是怎麽崴的?”李婆子要打破砂鍋問到底。
    “從炕上摔下來的唄。”徐婆子不假思索,隨便編了一句。 “莫不是晚上老徐用力過猛,把你從炕上拱下來的吧?”李婆子說。
    哈哈哈,女人們大笑,有人笑得前仰後合。李婆子大笑,徐婆子也大笑了。
    “你家老徐真能幹!”不知誰“讚揚”了一句。
    “哄!”又一陣大笑。
    女人們的閑話,似乎不嘮遲寡婦不算進入正題,扯著扯著又把話題扯到遲寡婦身上去了。
    “哎,老徐婆子,那眼鏡男啥時候走的?”笑聲過後,李婆子又想起了眼鏡男。
    “我哪知道。”
    “你不是親眼看見的嗎?”
    “我看見的時候,他還沒走呢。”沒有心機的徐婆子還是承認了扒牆頭的事實。
    “哎——”無事生非的李婆子,故意長歎一聲,“還是寡婦的吸引力大呀,遲寡婦的吸引力更大。男人到了她跟前就挪不動腳步,還有的男人被她吸得一個勁地往她家跑,還美其名曰說是為人民服務,至於怎麽服務——”李婆子故意拉長聲調之後停了,不說了,讓聽的人自己去想。
    “哎,你啥意思?說誰呢?”徐婆子雖然沒什麽心計,但也不是讓人的主。聽李婆子這麽說,明顯是指自家老徐,很是不滿,立刻興師問罪。 老徐確實向遲寡婦獻過幾次殷勤,但都被遲寡婦燒雞大窩脖——給卷了回去。
    “嘿嘿嘿,“李婆子笑了,”我說誰,您還不清楚?“她故意說您,而不說你。
    ”挑事兒是吧?我清楚啥呀?“徐婆子很不滿李婆子沒事找事的做派,狠狠地白了她一眼。
    ”呶“李婆子不和她計較,用下巴和眼神一指,示意徐婆子,徐婆子扭頭一看,呀!自家老徐好像剛從遲寡婦家出來,徐婆子的臉頓時變成了紫色。李婆子卻洋洋得意,那意思是我說對了吧?幸災樂禍的神情也同時洋溢在臉上。
    “你上哪去啦?”等老徐走近,徐婆子沒好氣地問。
    “上廁所啦。”老徐表情很坦然,若無其事。
    “瞎扯,廁所在西邊,你咋跑東邊去啦?東邊哪有廁所啊?”
    “這······我······”老徐頓時語塞,吱吱嗚嗚,有點慌神。“我就是繞了個圈麽,沒事兒溜達。”
    徐婆子看老徐說話吱吱嗚嗚,目光躲躲閃閃,很不自然,斷定老徐心裏有鬼。氣就大了,指著老徐的鼻子繼續追問:“你上哪去啦?”
    “沒上那兒,我不說了嗎,溜達,隨便走走。”老徐有點不耐煩。
    “你是不是上遲寡婦家去啦?”
    “我上人家幹啥去呀?別他媽胡說,你看見啦?”老徐說完就走,不理睬徐婆子,想溜之大吉。
    “你回來。”徐婆子一下又把老徐扯了回來,“不說清楚別想走。”
    “說啥清楚啊?”老徐真的不耐煩了。 “你上遲寡婦家幹啥去了?”
    “沒去!”
    “不承認是不是?”
    “我承認啥呀?”
    “你上遲寡婦家幹啥去啦?”
    “我沒去。”
    “還是不承認是不是?”
    “沒去,我承認啥?”
    “我給你找出證人來咋辦?”
    “你找吧。”
    “李婆子,他是不是剛從遲寡婦家出來?”徐婆子轉臉去問李婆子,讓她做個見證,她以為李婆子看見了。
    李婆子故意不說話,不說看見也不說沒看見,就讓氣氛這麽緊張著。
    “你倒說話呀!”徐婆子急了,催了一句。 李婆子還是不說話。
    老徐一看自家女人求證李婆子,而李婆子又幸災樂禍不說話,於是說道:“你問他幹啥?她家老李現在就擱遲寡婦家呢。”
    什麽?什麽?李婆子一愣。老徐這句話猶如一聲驚雷在李婆子耳邊炸響,我家老李能上遲寡婦家去?
    這時人們不約而同把目光投向遲寡婦家,恰巧,老李真的從遲寡婦家出來,而且遲寡婦還很熱情地把他送出來。
    這裏的女人真的很怕自家男人和遲寡婦接觸,遲寡婦真的太有魅力了。女人看見她都很喜歡,何況男人呢?因為在這個世界上,不怕死的男人有,不要命的男人有,不愛錢的男人也有,但是,不好色的男人真的沒有。男人都是偷腥的貓,隻要有機會,絕不會放過。
    遲寡婦一向深居簡出,從不和這些女人們在一起扯閑篇,如果不是她成了寡婦,受到男人們的關注,這些女人們不會在意世界上還會有這麽個女人。現在她們不但在意這個女人,還害怕這個女人跟自家男人扯上關係。因為她是一條美麗的魚,男人都是偷腥的貓,貓見到魚哪有不吃的道理?
    風雲突變,氣氛頓時又緊張起來。李婆子親眼看見自家男人從遲寡婦家出來,像是受了極大的侮辱。男人到寡婦家能幹什麽好事?她勉強壓住怒火問老李道:“你上遲寡婦家幹啥去啦?”
    老李白了她一眼,看著她這臉色,知道這女人又多心,又無故猜忌,他又不想慣著她這毛病,於是嗆了她一句:“上寡婦家幹啥關你屁事?”
    這更增添了李婆子的怒火:“好,你不說,肯定沒幹好事。我找遲寡婦算賬去。”說著就往遲寡婦家衝去。
    一邊走還一邊大聲叫罵:“臭女人,不要臉的東西,勾引別人家的男人。你給我出來,我撕爛你的嘴。”李婆子氣勢洶洶,大有得理不饒人之勢。          老李一看這女人太不像話了,緊走幾步,把李婆子一把給拎了回來:“你胡說什麽,嫌不嫌磕磣?”
    “你都不嫌磕磣,我嫌啥磕磣?”
    “我有啥磕磣的?”
    “你一個大老爺們,沒事總往寡婦家幹啥去?”
    老李仍然滿不在乎:“大老爺們就不能上寡婦家啦,哪兒規定的?”
    “瓜田李下你不知道麽?”
    “什麽瓜田李下,你就是小心眼兒。”
    眾人一看這兩口子越吵越厲害,便勸道:“行了,行了,別吵了。願意吵回家吵去,別在外麵吵,讓人看笑話。”
    老李見眾人勸解,態度也軟了,解釋道:“我告訴你,不像你想的那樣。她家的電閘壞了,讓我幫她修一修,就這麽點兒事。鄰居之間,能不幫個忙嗎?”
    “那你告訴我不就沒事兒了嗎?誰讓你不告訴我。”李婆子還感覺委屈。
    “你就像個醋壇子似的,我懶得理你。”
    “我像醋壇子?那我沒事往光棍子家跑,你樂意呀?”
    “你······”老李無言以對。
    老徐心想,這好事咋沒讓我趕上啊,我願意幫助遲寡婦,況且我是電工。
    其實老李上遲寡婦家的時候,正好被老徐看見。隻見遲寡婦向老李招招手,老李就跟著進了遲寡婦的家門。老徐一看也想緊跟著進去,但是大門“咣當”關上了,差一點撞上他的鼻子。老徐摸著鼻子趴著門縫往裏看,看一看他們要幹啥,結果啥也沒看見,便悻悻地往回走,正在一轉身的時候被李婆子看見了。李婆子以為老徐剛從遲寡婦家出來,所以示意徐婆子,以此證明她沒瞎說。
    徐婆子一看也以為自家男人上遲寡婦家去了,所以才引起了不滿。 由於偷窺的行為很不光彩,所以徐婆子問起來,他才吱吱嗚嗚,感情兩口子都有偷窺的毛病。
    老李和李婆子剛剛吵完,一個胖男人進了遲寡婦的家。人們看到這一幕頓時靜了下來。
    “哎,這又是誰呀?”徐婆子首先打破沉靜,很驚訝地問李婆子,表情很是誇張。
    “你問我,我問誰去?”李婆子沒好氣地頂了她一句,大概還為剛才的事不滿她家老徐,便把氣撒在她身上。
    “以前沒見過這個男人,好像沒來過。”
    “以前老遲在的時候,從不讓男人登門。現在老遲沒了,來的男人自然就多了。況且遲寡婦太有魅力了,男人能不來嗎?”
    大夥你一言,我一語,瞎嗆嗆。
    “是呀,咱這兒的男人不是有的也想去人寡婦家占點便宜嗎?”
    此話一出,讓老徐聽了很不自在,大夥都偷著樂。
    “咱這兒哪有這種男人,都有老婆有孩的。”老徐裝得很平靜,也很正經。
    其實世界本無事,隻有好事的人多了,世界也就有了事。
    正當這些好事的人,無事生非瞎議論的時候,“嘎吱、嘎吱”的響聲由遠而近傳來了。人們順著這熟悉的聲音望去,眼鏡男騎著那輛二八破舊自行車,以同樣的姿勢,同樣的速度,目不斜視,從不看一眼旁人,從這些人的身旁擦肩而過。走到遲寡婦家的門前,這“嘎吱”聲也停了。眼鏡男下了車,把車停在門口,鎖上,便進了屋。
    眼鏡男的出現,令這些人的瞎議論戛然而止,再次陷入了寂靜。人們的心裏好像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寂靜了好一會,誰也沒有說話。 還是徐婆子率先打破了靜默:“能不能打起來呀?”
    “打不打起來關你屁事。”李婆子又嗆了她一句。李婆子是看熱鬧不怕事兒大發,事兒越大發她看著越過癮。
    “還記得不?前些日子,兩個男人為了爭奪一個女人,都打出人命來了。”徐婆子努力提醒著大夥。
    當然記得,這才幾天哪。正因為知道有這事兒,所以才在大夥的心中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那是小青年搞對象,結果搞成了三角戀愛,兩個小夥爭鋒吃醋打起來了。”
    “啥搞對象啊,三角戀愛呀,根本不是。而是在舞廳為了爭奪舞伴,兩個男的都想和這個女的跳舞,互不相讓,打起來了,就把人打死了。”
    “不是在舞廳,是在大街上把人打死的。”
    “對。事兒出在舞廳,從舞廳一直打到大街上出的人命。”
    “太可怕了,千萬別出人命啊!”徐婆子好像在祈禱。
    “對,千萬別出人命,要是真出人命,怕是遲寡婦也跟著倒黴。”老徐有些擔心地順著徐婆子說了一句。
    他這話立刻引起徐婆子不滿:“遲寡婦倒不倒黴關你屁事,你心疼啦?”
    “我心啥疼啊,畢竟是鄰居,誰都不希望出事兒。”
    “瞧瞧,你家老徐心眼多好使,總為鄰居著想.“李婆子衝徐婆子撇著嘴,以一種虛偽的表情誇獎老徐。
    諷刺,這明顯是諷刺。徐婆子馬上針鋒相對回敬道:”你家老李才真想著遲寡婦呢,不是剛才還給遲寡婦修電閘了嗎?你家老李是用實際行動,俺家老徐隻是說說而已。“
    ”有的人想修還修不上呢,心裏嫉妒。“
    這些人湊在一起,一邊扯淡,一邊鬥嘴。心裏怕遲寡婦家出事兒,又希望她家出點事兒。好一會兒,也沒聽見遲寡婦家傳出什麽動靜。
    ”我去看看。“老徐憋不住了,偷窺的毛病又犯了。
    ”你給我回來,“徐婆子馬上喊住他,”你看啥?有你什麽事兒?“
    ”我不進去。“老徐不聽老婆的勸阻,執意前往。他真沒進去,隻是把耳朵貼在遲寡婦家的大門上,聽聽有什麽動靜沒有。
    這些人扒著眼睛看著老徐,看他能有什麽新發現。老徐聽了好一會兒,很敗興地走了回來:”啥也沒聽見。“
    這些人一聽也很掃興。 就在這些人及其掃興的時候,遲寡婦家的門開了。胖男人在前,遲寡婦和眼鏡男在後邊跟著。 ”回吧,回吧。“胖男人一邊走一邊回頭說。
    ”舅舅,有時間常來。“
    ”哎,回吧。“ “舅舅?我納悶呢,屋裏這麽平靜,原來這胖子是遲寡婦的舅舅。要不然早就打起來了。”老徐長長舒了一口氣,笑著說,好像懸著的心一下落地了。
    “你咋知道是她舅舅?”李婆子不相信,翻著很特別的眼神反問老徐。
    “你沒聽見?剛才遲寡婦叫他舅舅。”
    “叫舅舅就是舅舅啊?”
    “那叫舅舅不是舅舅,還能是她幹爹?哈哈哈”老徐說完自己都覺得好笑。
    “哎——你還真說對了。”李婆子表現出很神秘兮兮的樣子,“那過去,男女偷情,為了掩人耳目,拜成幹父女。讓女的管那男的叫幹爹。表麵是幹父女,背地裏兩人竟幹那事兒。”這李婆子好想知道的很多。
    “那胖子比遲寡婦大不太多,不可能是她幹爹。”
    “就是因為大不太多才叫舅舅,要是大太多了不就叫幹爹了嗎。”李婆子說。
    哄——眾人笑了。
    “不能。遲寡婦不是那種人,別把人想得那麽壞。”老徐堅信遲寡婦是好女人。
    “是不是那種人你知道啊?人家幹那種事兒還能讓你看見?”李婆子一連串反問,老徐無語。
    “哎,老徐呀,”李婆子繼續說,“我就不明白,你怎麽就處處護著遲寡婦啊?”
    “沒有。”老徐不承認,“我就是實話實說。”
    “怎麽沒有?你要把這勁頭用在你老婆身上,多護著你老婆多好啊!”李婆子似乎有點語重心長。
    聽李婆子這麽一說,徐婆子也不滿自家老徐:“他還能護著我,他他媽的心也不在我身上,不知道跑誰身上去了。”
    老徐很不滿老婆說的話:“我的心不在你身上,還能在誰身上?”
    “說不上跑那個寡婦身上去了。”
    不可理喻。老徐生氣了,憋了半天勁,才說出話來:“你不就說遲寡婦嗎?我的心就在遲寡婦身上,怎麽的?”
    其實他的心不在遲寡婦身上,隻是話趕話,說了一句氣話而已。
    “遲寡婦比我好,你有能耐跟她過去呀!”徐婆子也越說氣越大。
    李婆子把事兒挑起來,不吱聲了,看著人家兩口子吵架。
    老徐一聽老婆這麽說也火了,指著老婆說:“瞧你那德行,你還跟遲寡婦比,你長得要有遲寡婦一半好看,我他媽都把你供起來。”
    徐婆子一聽炸了,把手裏的活計往地上一摔站起來,衝著老徐吼道:“不好看咋的?不好看能給你生兒育女,能給你洗衣做飯。那寡婦好看給你做啥啦?你有能耐找她去,跟她過去。” 徐婆子覺得很委屈,說著說著哭了,淚流滿麵,邊哭邊說:“老的小的伺候著,竟費力不討好。你整天想著遲寡婦,得著啥了?”
    幾個女人見老徐兩口子越吵越厲害,趕緊過來勸解。李婆子也不好意思再看熱鬧,也過來勸解。安慰了徐婆子,也責備了老徐。
    老徐此時也覺得自己說的有點過分,有點理虧,沒有再吱聲。他清楚,徐婆子對他來講是個好老婆。 說句心裏話,老徐對這幾個女人如此編排遲寡婦真的很不滿。遲寡婦是個漂亮女人,是個好女人,也是個不幸的女人。從心裏講,他很喜歡遲寡婦,哪個男人不喜歡漂亮女人呢?但喜歡歸喜歡,也就是心裏想想而已。但能跟自己過日子的還是自己的老婆。
    徐婆子在大夥的勸解下,見老徐也沒再吱聲,漸漸的心平氣和起來,發泄過後也就沒事兒了。 徐婆子了解自己的丈夫,他也是個男人,也喜歡漂亮女人,也僅僅是喜歡而已。他即便真的喜歡遲寡婦,遲寡婦也未必喜歡他。
    吵過、鬧過之後,心情舒暢了,臉上也微微露出笑容,她彎腰撿起地上的活計,坐在板凳上和這些無聊而好事的女人們又重新開始閑扯。 輕風吹拂著樹葉嘩嘩響,大槐樹下依然投下一片陰涼。槐花依舊飄香,沁人心脾。哈哈哈,女人們的笑聲又在大槐樹下回蕩。
    圓圓的月亮依然高高地掛在天空,如水的月光灑在大地上,胡同的夜晚也跟著明亮起來。
    那輛破舊的自行車,依然寂寞地靠在遲寡婦家門前,靜靜地等待著它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