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霧隱藤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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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境的信鴿帶來的不隻是平安信,還有片奇特的羽毛——灰撲撲的,像被蝕靈霧熏過,卻在陽光下泛著藤葉紋路的青光。陳默將羽毛湊近九州柱,刻痕裏的藤根突然探出嫩尖,卷著羽毛往石縫裏鑽,羽毛接觸到藤根的瞬間,竟化作一縷青煙,在柱上凝成幅模糊的圖:
茫茫雪原上,一道黑霧如活物般蜿蜒,黑霧盡頭隱約有座山,山巔立著株巨大的雙生藤虛影,一半瑩白,一半赤紅,像被硬生生劈成了兩半。
“是‘斷藤山’。”石敢當湊過來,指著圖中山峰的輪廓,“老周說北境的牧民從不靠近那座山,說山裏埋著‘被詛咒的藤魂’。蝕靈霧就是從山底冒出來的。”
蘇清月的指尖在“承久圖”上劃過,北境的金線在斷藤山的位置突然擰成一團,像被什麽東西死死纏住。“繡線在發抖,”她臉色微變,“這黑霧不是普通的蝕靈霧,裏麵藏著藤條的脈息,像是……被吞噬的雙生藤在哭。”
陳默的隕骨在掌心發燙,他能感覺到那幅圖裏的絕望——山巔的雙生藤虛影正在消散,黑霧每蔓延一寸,虛影就淡一分,仿佛有隻無形的手在撕扯藤魂最後的殘念。
“得去斷藤山。”他將信鴿腳上的字條展開,上麵是石敢當留在北境的副手寫的:“蝕靈霧夜聚晝散,夜裏能聽見山裏有藤條斷裂的聲響,似在呼喚同伴。”
石敢當扛起工兵鏟就往門外走:“我去收拾行李,老周說斷藤山的雪能沒到腰,得帶夠星核火折子。”
“等等。”陳默按住他的肩,指著九州柱上漸漸淡去的圖,“你看山巔的雙生藤,為什麽一半白一半紅?”
圖中的虛影確實詭異——正常的雙生藤黃藍相間,而這株的瑩白裏泛著冰碴,赤紅中裹著火星,像兩股完全對立的力量被強行擰在一起。藤根的嫩尖在圖旁畫了個問號,又突然轉向南洋的方向,畫出珊瑚礁的輪廓。
蘇清月突然想起什麽,從繡籃裏翻出南洋使者送的貝殼:“島主說過,上古時有株‘陰陽藤’,能引天地兩極之力,後來不知為何斷裂,一半墜向極寒之地,一半落入炎海之淵。難道……”
“斷藤山的就是極寒那半?”石敢當眼睛一亮,“那炎海的另一半是不是在南洋?難怪珊瑚礁的藤條會發光,說不定是在呼應!”
陳默將貝殼貼在九州柱上,藤根立刻興奮地顫動起來,嫩尖在柱上快速遊走,將斷藤山的圖與南洋珊瑚礁的輪廓連在一起,形成個完整的雙生花。花芯處,一點金光正順著連線慢慢移動——是總壇的雙生藤本源之液。
“藤根在說,要讓兩半藤魂合起來。”他握緊隕骨,“但不能硬闖,蝕靈霧裏的藤脈息很雜亂,強行靠近會被它們誤認為‘敵人’。”
蘇清月取出那枚珊瑚靈砂錦囊,將裏麵的粉末與金線混合,在“承久圖”上繡出條細細的光帶,一頭連著斷藤山,一頭接著南洋的珊瑚礁:“我用靈砂護住金線,持續傳遞總壇的脈語,讓它們知道是自己人。”
三日後,陳默和石敢當抵達北境時,正趕上蝕靈霧夜聚。遠遠望去,斷藤山像被裹在塊巨大的灰布裏,黑霧中不時閃過青白相間的光,像藤條在裏麵掙紮。老周帶著幾個牧民等在山外,手裏舉著用雙生藤枝做的火把,火光在霧中隻能照出半尺遠。
“夜裏千萬別點火把,”老周壓低聲音,指著霧中閃過的光,“那些光是被吞噬的藤魂,見了明火會發狂。阿古拉就是為了救株被藤魂纏住的新苗,才……”
陳默將總壇帶來的本源之液倒在火把上,原本金黃的藤枝突然泛起青白二色,火光變得柔和,霧中的青光果然不再躁動,反而像被吸引般,慢慢圍了過來。
“這是……”石敢當驚訝地看著那些青光在火光周圍打轉,像群找到親人的孩子。
“是總壇的雙生藤在認親。”陳默輕聲道,本源之液裏帶著藤網最古老的脈息,能安撫這些破碎的藤魂,“它們不是在發狂,是在求救。”
他們跟著青光往山深處走,黑霧越來越濃,腳下的積雪裏不時傳來“咯吱”的聲響,像踩著斷裂的藤條。石敢當用工兵鏟撥開一片積雪,下麵露出半截凍硬的藤根,根須扭曲,像臨死前還在掙紮著往某個方向爬。
“往山巔爬。”陳默看著根須指向的方向,那裏的黑霧最濃,卻隱隱透出赤紅的光,與山巔雙生藤虛影的紅色半片遙相呼應。
越靠近山巔,藤魂的青光越密集,它們在前方開路,黑霧遇到青光就自動退開,露出一條僅容一人通過的窄路。路的盡頭是個冰洞,洞口立著塊巨大的冰石,石上凍著株完整的雙生藤——正是山巔虛影的縮小版,一半覆著冰,一半燃著微弱的火苗,冰與火的交界處,藤條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融。
“是陰陽藤的殘軀!”石敢當驚呼,冰石上的藤條雖然僵硬,卻能看出曾被人用利器劈過的痕跡,斷麵處還殘留著黑褐色的汙跡,像被蝕靈霧長期侵蝕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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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默將本源之液滴在斷麵上,冰石突然劇烈震動,黑霧從洞底噴湧而出,化作無數隻手,抓向冰石上的藤條!
“不好!它們怕藤魂合一!”老周舉著火把上前,卻被黑霧纏住,火把上的青光瞬間黯淡下去。
就在這時,陳默懷裏的“承久圖”突然亮起,蘇清月繡的金線從圖中飛出,在冰洞上方織成張光網,珊瑚靈砂的紅光順著金線流淌,黑霧被紅光一照,發出痛苦的嘶鳴,抓向藤條的手紛紛縮回。
“是蘇清月!”石敢當又驚又喜,光網的金線裏還混著南洋珊瑚礁的藍光,與冰石上的藤條產生共鳴,原本微弱的火苗突然暴漲,將覆在藤條上的冰融化了大半。
陳默趁機將本源之液全部倒在斷麵上,雙生藤的殘軀突然爆發出強光,冰與火的力量順著光網的金線蔓延,在洞頂凝成株完整的陰陽藤虛影,青白二色交織,竟將黑霧逼退到了洞外。
冰石上的藤條漸漸變軟,斷麵處長出新的須根,須根順著金線往光網裏鑽,像在貪婪地吸收著來自總壇和南洋的脈息。陳默看著這一幕,突然明白:蝕靈霧不是詛咒,是陰陽藤被劈開後,兩半藤魂互相拉扯產生的怨氣,而斷藤山,就是當年那場劫難的見證。
“得讓南洋的那一半也知道。”石敢當摸著冰石上的藤條,上麵的火苗正舔舐著他的指尖,卻不燙手,反而暖暖的。
陳默從冰石上摘下片新生的嫩葉,葉麵上同時映著北境的雪和南洋的海。他將葉子夾進“承久圖”,金線立刻將葉子包裹,化作道流光,順著藤網的脈絡往南飛去。
洞外的黑霧還在盤旋,卻不再進攻,像在猶豫。陳默知道,真正的和解需要時間,但至少此刻,陰陽藤的兩半魂靈已經通過藤網,感受到了彼此的存在。
冰洞上方,完整的陰陽藤虛影在光網中輕輕搖曳,青白二色的光透過霧層,照在北境的雪原上,像給這片飽經風霜的土地,鍍上了層希望的光暈。陳默抬頭望著虛影,仿佛能聽見藤魂在低語,說的不是怨恨,是久別重逢的歎息。
老周突然指著洞外,聲音帶著顫抖:“你們看!阿古拉的歌聲!”
霧中,無數青光正隨著虛影的搖曳輕輕顫動,像在哼唱著草原的調子,那是阿古拉生前最愛唱的歌。石敢當的眼眶紅了,他知道,這些被吞噬的藤魂和牧民的執念,終於在這一刻,找到了安寧的歸宿。
而陳默握著隕骨,感覺到冰石上的藤條正與總壇的九州柱產生共鳴,藤根的嫩尖大概又在柱上畫著新的圖了吧,畫著北境的冰、南洋的火,畫著千萬條金線織成的、能讓所有破碎都重圓的網。
冰洞的暖意漸漸漫過雪地,陰陽藤虛影的青光映在每個人臉上,像蒙了層溫柔的紗。陳默蹲在冰石旁,看著新生的須根順著金線往光網裏鑽,那些須根上沾著北境的雪粒,卻在接觸到南洋珊瑚礁脈息的瞬間,冒出細密的汗珠,像凍僵的人終於舒展了筋骨。
“它在長。”石敢當的聲音有些發啞,他用工兵鏟小心翼翼地撥開冰石周圍的積雪,露出底下盤根錯節的老藤——這些藤條早已枯死,卻依舊保持著向上攀爬的姿態,像一群拚盡全力托舉希望的手。
老周突然“咦”了一聲,指著冰石側麵的一道刻痕。那刻痕極淺,像是用指甲劃上去的,仔細看竟是一行小字:“藤分陰陽,魂歸一脈,霧散時,總壇見。”字跡歪歪扭扭,卻透著股決絕,末尾還畫著個小小的雙生花,與九州柱上的圖案如出一轍。
“是初代守脈人!”陳默的心跳漏了一拍,隕骨在掌心劇烈發燙,“他們當年劈開陰陽藤,不是為了摧毀,是為了暫時壓製它體內失控的力量!這行字是說,等蝕靈霧散去,要讓兩半藤魂回總壇合為一體。”
藤根的嫩尖仿佛聽到了他的話,從“承久圖”的金線裏探出來,在刻痕旁畫了個箭頭,指向總壇的方向。光網中的陰陽藤虛影突然劇烈晃動,青白二色的光交織著,竟在雪地上投射出總壇觀星台的輪廓,觀星台中央,九州柱的位置正亮著一團金光。
“它在等。”蘇清月的聲音從光網裏傳來,帶著繡線的顫音,“南洋的珊瑚礁脈息說,那邊的陰陽藤殘軀也在躁動,根須正順著藤網往北爬,像在趕路。”
陳默突然明白,所謂“斷藤”從不是結局。初代守脈人劈開藤體,是為了讓失控的力量在南北兩極沉澱;如今藤網織就,就是時候讓分離的魂靈循著千萬人的守護,重新相擁。
黑霧在洞外盤旋了整夜,天快亮時,突然像潮水般退去,露出斷藤山原本的模樣——那根本不是山,是一座巨大的藤根化石,蜿蜒的紋路在晨光裏清晰可見,像條沉睡的巨龍。山巔的雙生藤虛影與冰洞中的虛影漸漸重合,化作一道青白色的光柱,直插雲霄。
“霧散了!”老周激動地大喊,牧民們紛紛跪倒在地,朝著光柱叩拜。他們知道,世代相傳的詛咒終於解開,斷藤山從此不再是禁地,而是守護的見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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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默將冰石上的陰陽藤殘軀小心地挖出來,殘軀已變得柔軟,須根纏著光網的金線,像個賴著不肯走的孩子。他用總壇帶來的藤布將殘軀裹好,布上繡著的雙生花與殘軀的紋路立刻產生共鳴,發出“嗡嗡”的輕響。
“該回家了。”他輕聲道,仿佛在對藤魂說話。
下山時,雪地裏的新苗都朝著光柱的方向傾斜,根須在凍土下織成密網,將北境的土地連在一起。石敢當回頭望了眼斷藤山,光柱正漸漸融入藤網的脈絡,在雪原上留下一道青白色的軌跡,像給後來者指明的路。
“老周說要在斷藤山建座守脈亭,”石敢當踢了踢腳下的新苗,“用藤根化石做柱子,把阿古拉的名字刻在最顯眼的地方,讓每個路過的人都知道,是誰用歌聲護著這片土地。”
陳默抱著裹著藤布的殘軀,能感覺到裏麵的暖意越來越濃。他知道,這暖意裏有北境牧民的執念,有南洋珊瑚礁的呼應,有總壇繡娘們的金線,還有無數像阿古拉一樣無名的守護。這些暖意聚在一起,才讓陰陽藤的魂靈有了回家的勇氣。
回到總壇時,南洋的使者已等在觀星台。他帶來了另一半陰陽藤殘軀,用珊瑚砂裹著,赤紅的藤條上還沾著海泥,卻在看到北境殘軀的瞬間,發出歡快的顫音。
陳默將兩半殘軀放在九州柱前,藤根的嫩尖立刻從刻痕裏鑽出來,像兩隻溫柔的手,輕輕將殘軀推到一起。接觸的刹那,青白與赤紅的光同時炸開,在柱頂凝成株完整的陰陽藤,黃藍相間的紋路裏,北境的雪粒與南洋的海砂交融在一起,化作顆顆晶瑩的露珠。
蘇清月的“承久圖”突然飄起,覆蓋在九州柱上,圖中的金線與陰陽藤的脈絡完全重合,將北境的雪原、南洋的珊瑚礁、總壇的觀星台連成一片。圖上的名字——阿古拉、南洋島主、守脈亭的繡娘……都在光中亮起,像圍繞著藤條的星子。
石敢當蹲在柱旁,看著藤根的嫩尖在陰陽藤的影子裏畫著圈,圈裏寫著兩個字:“回家。”他突然笑了,掏出隨身攜帶的小陶罐,往柱根澆了些北境的雪水:“總壇的水甜,多喝點,以後就在這紮根,再也別分開了。”
陰陽藤的葉片輕輕顫動,落下片帶著雪香的葉子,飄在石敢當的陶罐裏。陳默知道,這是藤魂在回應——它聽懂了,也記住了。
守脈亭的風鈴又響了起來,這次的聲音格外輕快,混著陰陽藤的葉響,像首團圓的歌。九州柱的刻痕裏,藤根的嫩尖慢慢縮回深處,隻留下道淺淺的光痕,像條藏在石裏的河,河麵上漂著北境的歌、南洋的潮、總壇的暖,緩緩流向遠方。
陳默望著柱頂的陰陽藤虛影,突然覺得,所謂“守護”,不過是讓每道裂痕都能找到縫合的線,讓每個漂泊的魂都能找到回家的路。而藤網,就是那道最堅韌的線,這座最溫暖的家。
霧隱的藤蹤已現,重逢的故事剛開了頭。但陳默知道,隻要這根九州柱還立著,隻要藤根的低語還在繼續,就會有更多的名字被刻下,更多的牽掛被織進網裏,直到天地間的每道裂痕,都開滿雙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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