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果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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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藤果在石桌的“河”裏泡了三日,表皮漸漸裂開,露出裏麵飽滿的籽。陳默蹲在藤棚下,看著第一顆籽順著珊瑚砂的紋路滾到石桌邊緣,突然被棚頂落下的一滴晨露砸中,“咚”地掉進泥土裏,濺起細小的塵花。
    “它要自己種自己了。”蘇清月的繡繃上,剛繡好這顆墜落的籽,金線勾勒的軌跡裏,還沾著點光藤果的汁液,“你看這弧線,和憶藤當年從九州柱上落籽的樣子一模一樣,連晨露砸中的位置都分毫不差。”
    石敢當正用藤條編個小簸箕,簸箕的網眼特意留得稀疏,說要接住那些從石桌滾落的籽,“總不能讓它們瞎掉,”他往簸箕裏鋪了層北境的苔蘚,“這苔蘚保潮,籽落在上麵,說不定能比土裏長得快。”
    阿木提著陶壺過來澆水,壺嘴的水流細細的,像根銀線,剛好落在那顆落籽的地方。“瘋和尚說‘果落自生’,”他看著泥土裏冒出的細小白芽,“這些籽不用人管,自己就知道往有光的地方長,比咱們當年伺候憶藤省心多了。”
    守脈亭的孩子們舉著竹篩,在藤棚周圍跑來跑去,篩子裏盛著撿來的光藤果籽,像捧著把碎金子。“要種到觀星台去!”“種在共脈牆下!”“我要種在自己窗台上!”孩子們的喊聲驚飛了棚頂的麻雀,麻雀撲棱棱的翅膀帶起一陣風,又吹落了幾顆熟透的光藤果,砸在石桌上“啪啪”響,像在給孩子們的計劃鼓掌。
    陳默撿起顆滾到腳邊的果,剝開皮,把籽撒在芽語碗旁。籽剛落地,那株纏著棚架的芽突然彎下腰,用葉尖輕輕把籽往土裏推了推,像在幫著蓋被子。“你看它,倒像個小大人了。”陳默笑著說,指尖碰了碰芽葉,葉瓣立刻往回縮了縮,像在害羞。
    蘇清月的“棚下樂”繡到了尾聲,她在石桌旁繡了圈小小的綠芽,都是光藤果籽發的苗,苗葉上的露珠裏,映著孩子們奔跑的影子,“這樣,就算多年後藤棚不在了,看著繡圖,也能想起這些籽自己找地方紮根的樣子。”
    石敢當的簸箕裏已經落了半筐籽,他挑出最飽滿的幾顆,往裏麵摻了點總壇的星核粉,“給它們加點營養,等長出來,說不定能結出帶光的果。”他把簸箕掛在棚柱上,風吹著簸箕輕輕晃,籽在裏麵“沙沙”響,像在說“快點種我們吧”。
    阿木的陶甕裏,新釀的酒換了方子,往裏麵扔了把光藤果的殼,酒液頓時泛起層金紅的泡沫,“這叫‘落籽酒’,”他給每人倒了半碗,“喝了能沾點籽的強勁,在哪兒都能紮下根。”
    陳默喝著酒,看著藤棚下四處冒頭的小白芽,突然明白“果落自生”的意思。這些籽不需要人特意去埋、去澆、去護,它們順著石桌的紋路滾,被風帶,被雨衝,落在哪兒就在哪兒發芽,像總壇裏那些來來往往的人——北境的牧民、南洋的漁人、守脈的孩子,沒人規定他們該在哪兒落腳,但隻要心裏裝著“家”,走到哪兒都能把日子過出暖來。
    夕陽西下時,最後一顆光藤果籽從石桌滾落,掉進了憶藤的根須裏。藤根立刻纏上來,把籽緊緊裹住,像在說“放心,在這兒呢”。陳默看著那處鼓起的小土包,突然想起瘋和尚說過的話:“最好的守護,不是把它攥在手裏,是讓它知道,不管滾到哪兒,都有地方能紮根。”
    藤根的嫩尖從土包裏探出來,在籽旁畫了個小小的太陽,然後緩緩縮回深處,隻留下道閃著微光的痕跡,像在說:“明天,就發芽。”
    陳默知道,明天太陽升起時,藤棚下會冒出更多的芽,觀星台的角落、共脈牆的磚縫、孩子們的窗台,都會有光藤果的苗在悄悄生長。它們不會記得自己是從哪顆果裏掉出來的,卻會記得總壇的光、北境的風、南洋的潮,記得藤棚下那些熱鬧的日子,然後把這些記得,長成新的藤,結出新的果,讓“家”的故事,像這些落籽一樣,自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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