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村落歸於寧靜。陳林獨自坐在屋中，靈澗石散發著柔和的光暈，他卻無心修煉。
    看著李鐵根的艱難、王嬸那被低劣功法限製的潛力、陳大喜的咬牙苦熬，他不禁回想起自己的修行路。
    “若無青銅古劍……”這個念頭再次浮現。若無古劍反饋氣血快速療傷、輔助煉體，他能否在黑霧穀一次次生死搏殺中活下來？能否在資源匱乏的情況下將體修推到金身境？若無那獨特的銀色靈力調和衝突，他能否體法雙修？答案很可能是否定的。他依賴古劍太多了。自身的下品靈根，在真正的天才麵前，顯得如此平庸。
    更讓他心神不寧的是身體的變化。自從對枯骨上人斬出那石破天驚的一劍後，他總感覺體內似乎缺失了什麽重要的東西。那不是靈力或氣血的損耗，而是一種更深層次的、難以言喻的“空虛感”，仿佛生命本源被割去了一小塊。無論他如何內視檢查，丹田氣海浩瀚如初，金身氣血奔騰不息，都找不到任何異常，可那種空洞感卻如影隨形。
    “或許，那就是催動古劍真正力量，斬出超越自身境界一擊的代價吧……”他撫摸著冰涼的劍身，喃喃自語。那驚世一劍，並非沒有代價，隻是這代價，無形無質，難以彌補。
    迷茫、自省、一絲若有若無的虛弱感交織在一起。複仇之後的平靜生活，並未帶來預期的釋然，反而讓他更清晰地看到了自身的局限和前路的莫測。
    他依舊會指導村民修行，守護這片安寧，但內心深處，一個聲音在告訴他，停留隻是暫時的。他需要去尋找更廣闊的天地。
    夜色漸深，心中的紛擾卻難以平息。就在這迷茫與自省交織的時刻，一段幾乎被遺忘的記憶，如同沉入湖底的石子，忽然泛起了漣漪。
    清溪村……柳小荷。
    那個溪邊活潑靈動的少女，那雙清澈明亮的眼睛，還有自己臨別時，為了衝淡離愁而許下的、帶著幾分少年意氣與不舍的承諾：
    “等我學會禦劍飛行，就回來找你！”
    當時隻覺得那是遙不可及的夢想，是漫長分別前一個美好的寄托。可如今，禦劍飛行對他而言，早已是兩年前便熟練掌握的本領。時光荏苒，複仇之路占據了他全部心神，竟將這個看似隨口的約定，塵封在了記憶深處。
    如今塵埃落定，這份失約的愧疚感悄然浮現。
    “青溪村……不過幾百裏。”陳林估算著距離，以他如今金身境的修為，加之氣血靈力可瞬間轉換帶來的磅礴動力與驚人續航，全力禦劍，恐怕連半個時辰都不需要。
    這個念頭一起，便再也無法壓下。與其在這裏空自彷徨，不如去完成這個遲到的約定。或許，見一見故人，走一走曾經的路，也能讓紛亂的心緒得到些許平複。
    他並非奢求什麽，隻是覺得，既然想起了，既然有能力做到，就不該讓那個或許還在等待的少女失望，也不該讓自己留下言而無信的遺憾。這更像是對過去那個單純少年的一個交代。
    心意既定，陳林不再猶豫。他看了一眼窗外沉靜的夜色，決定明日一早便動身。
    第二天清晨，陳林向王嬸和老村長簡單說明，自己要外出訪友，短則數日，長則半月便回，讓他們不必擔心。王嬸雖有不舍，但知他如今已非常人，隻是細細叮囑他萬事小心。
    告別眾人，陳林來到村外空曠處。心念一動，青銅古劍自腰間儲物袋中飛出，懸浮於身前，發出低沉的嗡鳴。他縱身一躍，穩穩立於劍身之上。
    “起！”
    一聲輕喝，體內磅礴的銀色靈力與氣血之力瞬間交融，化作強大的推力。青銅古劍化作一道青黑色的流光，載著陳林衝天而起，刺破雲層，朝著青溪村的方向風馳電掣而去！
    勁風在耳畔呼嘯，腳下山河飛速後退。感受著這遠超從前的速度與掌控力，陳林心中也不禁生出幾分感慨。當年那個需要跋山涉水、艱難前行的少年，何曾想過有朝一日能如此逍遙天地間。
    然而，他此刻的心境，卻與這逍遙不甚相符。那縈繞心頭的空虛感依舊存在，對未來的迷茫也未散去。此行赴約，與其說是踐行諾言，不如說是一次對過去的回望，試圖在來時的路上，尋找到未來的方向。
    不到半個時辰，熟悉的清溪村輪廓便遠遠出現在視野盡頭。陳林按下劍光，減緩速度，緩緩落在村外不遠處的小路上，收斂了自身氣息，如同一個尋常歸人，一步步向著村口走去。
    然而，越靠近村莊，他的心便越是下沉。
    想象中的安寧祥和並未出現，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斷壁殘垣，焦黑的梁木、破碎的瓦礫隨處可見。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腐臭和燒灼的氣息，荒草在廢墟間瘋長，一些地方還能看到散落的白骨，有野獸的，也有人類的……整個村莊死寂得令人心悸。
    “獸潮……”陳林的心猛地一沉。他立刻想到了黑霧穀近年的異常躁動。清溪村距離黑霧穀不算太遠，顯然是遭受了池魚之殃。
    他快步走進已成廢墟的村落，神識如同水銀瀉地般鋪開，仔細探查著每一寸土地。他希望找到生命的跡象，哪怕一絲也好。
    村中景象慘不忍睹，幾乎看不到一具完整的屍骸，大多已被野獸啃噬或者風化。他抱著最後一絲希望，來到了記憶中藥館所在的位置。那裏同樣坍塌了大半，但依稀能辨認出曾經的格局。
    在這裏，他發現了明顯的打鬥痕跡。幾處牆壁上有銳器劃過的深痕，地麵有法術轟擊留下的焦黑坑洞，以及一些低級妖獸的破碎骨骼。這絕非普通村民能夠造成的。
    他的神識鎖定了一處被房梁和碎瓦掩埋的角落。靈力微吐，小心地移開雜物，一具相對完整的骸骨顯露出來。骸骨上的衣物早已腐爛，但旁邊散落的一個藥杵和幾個破損的陶罐，讓陳林瞳孔驟縮——這正是小荷爺爺時常使用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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