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流雲城到萬法城路途遙遠，即便以陳林的速度，也需月餘。他並未急於趕路，而是將這趟旅程也視作一種曆練。他不再刻意避開人群，反而會在一些沿途的城鎮駐足，感受中天洲的風土人情，偶爾也會進入當地的修士坊市，用自己煉製的一些低階法器或南荒洲帶來的特產，換取靈石或所需的材料。
    這一日，陳林途經一座名為“黑岩”的中型城池。此城以出產一種質地堅硬的“黑曜石”聞名，是煉器的常用輔材。陳林便想著進城補充一些，順便看看能否淘到其他有用的東西。
    黑岩城的坊市比流雲城規模小了許多，但也熱鬧非凡。陳林在一個個攤位上瀏覽著，目光銳利地掃過各種礦石、靈草和成品法器。突然，他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攤位前停下了腳步，正留意到那塊奇異的金屬碎片時，不遠處傳來的一陣喧嘩打斷了他的思緒。
    “混賬！你竟敢故意撞碎我的‘凝露草’！”一名身著錦袍的築基初期修士，滿臉怒容，揪著另一個穿著樸素的築基中期修士的衣領。
    “分明是你自己轉身不長眼！還想訛詐我不成？”那樸素修士也毫不示弱，反手抓住對方的手腕。
    陳林下意識地警惕起來，體內靈力暗自流轉，準備應對可能爆發的修士鬥法。在中天洲這等核心大洲，築基修士衝突，動靜想必不小。
    然而，接下來發生的一幕卻讓他愕然。
    隻見那兩名築基修士，並沒有如他預想中那般祭出法器、施展法術，反而如同市井無賴一般，你推我搡，繼而拳腳相向！他們的動作雖然比凡人迅捷、力道也大了不少，但確確實實隻是純粹的肉體搏鬥，沒有絲毫靈光閃耀，更沒有法術對轟的轟鳴。
    “就這？”陳林看得目瞪口呆，兩位築基修士，打起架來竟然像尋常的武夫？這在中天洲未免太匪夷所思了。
    更讓他驚訝的還在後麵。沒過多久，一隊身著統一玄色皮甲、腰佩製式長刀的衛兵快速趕來。這些衛兵身上氣息駁雜，領頭者也不過煉氣後期修為，分明是一隊凡人武者組成的治安官。
    “住手！城中禁止私鬥！”那凡人隊正厲聲喝道，聲音洪亮，卻並無靈力加持。
    若是平常，兩位築基修士豈會將這些凡人放在眼裏？一個眼神或許就能讓他們心神俱裂。但此刻，那兩名打得鼻青臉腫的築基修士，竟真的悻悻然地停了手，雖然臉上仍有不服，卻並未反抗。
    “跟我們走一趟！”凡人隊正一揮手，手下衛兵便上前，頗為熟練地將那兩名築基修士押了起來。那兩名修士竟也乖乖就範，隻是互相惡狠狠地瞪著對方，被那群凡人治安官帶著，朝著城中的某個方向走去。
    圍觀人群議論紛紛，似乎對此習以為常。
    陳林心中的疑惑達到了頂點。他忍不住向旁邊一位擺攤的、修為在煉氣中期的老者詢問道：“這位老丈，請問這是……？那兩位可是築基前輩，為何……不動用神通？又為何會聽從凡人士兵的管束？”
    那老者看了陳林一眼，恍然道：“道友是剛來我們中天洲不久吧？”
    陳林點頭承認。
    老者撫須解釋道：“這就難怪了。在我們中天洲，受‘大盤聖朝’管轄，聖朝以香火願力立國，統禦萬方。這願力玄奧無比，遍布聖朝疆域。在城池、官道等有秩序籠罩之處，會對修士的靈力、神識產生極強的壓製。”
    “壓製？”陳林一愣，下意識地嚐試調動體內銀色靈力，果然感覺到一股無形的、浩瀚如海的阻力，仿佛深陷泥潭，靈力運轉比平時滯澀了數倍不止！連神識探出的範圍也受到了極大限製。他之前一心尋物，竟未第一時間察覺這等變化。
    “沒錯，”老者繼續道，“在這種壓製下，除非修為達到化神期以上，或者身具特殊官印、令牌，否則修士很難調動靈力施展強大的法術神通，頂多用來強身健體、輔助一下生活技藝，或者像剛才那樣，像凡人一樣拳腳打架。想要飛天遁地、移山倒海？除非是在荒郊野外、不受聖朝願力直接籠罩的地方，或者某些特定的秘境、宗門屬地內。”
    “至於為何聽從凡人管束……”老者笑了笑，“聖朝律法森嚴，觸犯律法，自有聖朝體製來懲戒。別說他們隻是築基期，就是金丹真人，在城裏犯了事，被凡人衙役抓了，也得按律受審。敢反抗？那就是對抗整個聖朝的願力體係，會引來更強大的壓製甚至‘道兵’緝拿，後果更嚴重。所以啊，在這裏，是龍得盤著，是虎得臥著。”
    陳林聞言，心中震撼無比。香火願力，竟能如此霸道地壓製修士的力量？這大盤聖朝的統治根基，比他想象的還要深厚和奇特！這完全顛覆了他對“修士高高在上”的認知。在中天洲，至少在明麵上，律法和秩序，似乎真的淩駕於個人武力之上。
    “原來如此……多謝老丈解惑。”陳林拱手謝過，心中卻翻騰不已。這對他既是約束，也未嚐不是一種保護。至少，低階修士在麵對高階修士時，在城池內多了幾分安全保障。
    他收斂心神，暫時將這份震驚壓下，目光重新落回那個攤位和那塊奇異的金屬碎片上。既然靈力神識受限，那便更考驗眼力和經驗了。他走上前，開始了與那邋遢老者的討價還價，最終如願以償地將碎片收入囊中。
    做完這一切，他不再停留，帶著小黃離開了黑岩城。出城之後，那股無處不在的壓製感果然驟然減輕，靈力運轉恢複了順暢，但是他依舊發現靈力相比之前依舊存在堵塞，和城中的區別就是到達城外之後，修士是允許禦劍飛行的。
    他回頭望了一眼那籠罩在無形願力下的城池，或者可以說是整個中天洲，整個大洲似乎都在一種特殊的能量籠罩保護之下。陳林並不知道其中的本質是什麽，但是這無疑加深了他對中天洲的認知，又加深了一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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