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門打開，紀清歌裹緊了羽絨服，踏著薄雪，一步步走向那盞昏黃診所燈下的身影。
    跪在雪地裏的女孩已經哭得有些脫力，耳朵裏嗡嗡作響，視線模糊，全身凍得麻木，隻剩下本能的顫抖和死死攥住醫生衣角的那點力氣。刺骨的寒冷和巨大的絕望幾乎要將她吞噬。
    就在這時，一道清甜柔軟的聲音，如同穿透厚重冰層的一縷陽光，在她身後輕輕響起：
    “你好呀，又見麵了。請問……是發生什麽事情了嗎？”
    女孩猛地一愣，這個聲音……她僵硬地、有些遲緩地回過頭。
    映入她眼簾的，是下午那張明媚嬌豔的臉龐。紀清歌微微彎著腰，那雙漂亮的狐狸眼在路燈和雪光的映襯下，顯得格外清澈明亮，此刻正帶著關切和善意，笑眯眯地看著她。那笑容仿佛帶著溫度，瞬間驅散了些許周遭的嚴寒。
    是她！下午那個幫她解圍的紀家小姐！
    刹那間，女孩仿佛在冰冷刺骨的深水中，抓住了唯一一根可以救命的浮木！巨大的希望和急切湧上心頭，她幾乎是本能地想要伸手去抓住紀清歌，尋求幫助。
    然而，就在手即將觸碰到那件看起來就價格不菲的幹淨羽絨服時，她猛地頓住了。她看著自己沾滿泥汙雪水、凍得通紅又髒兮兮的手，眼中閃過一絲慌亂和自卑，觸電般地縮了回來。
    她不能……不能弄髒這麽好的人的衣服。
    她隻能用那雙盈滿淚水、寫滿哀求的眼睛，仰望著紀清歌，身體因為寒冷和激動而顫顫巍巍，聲音破碎不堪：“求……求求你……幫幫我……我媽媽……我媽媽她病得很重……天太冷了……我怕她……怕她熬不過今晚……” 話語斷斷續續，卻字字泣血。
    聽到“媽媽”兩個字，紀清歌的心像是被什麽東西輕輕撞了一下。她想起了自己的母親紀蘭笙，想起了那份毫無保留的母愛。眼前這個女孩，也是為了自己的母親，在這冰天雪地裏卑微地祈求。
    那份感同身受的觸動，讓她不再有絲毫猶豫。
    “別急，你先起來。”紀清歌放柔了聲音，然後轉向旁邊一臉錯愕的醫生，語氣恢複了平日的清晰果斷，“醫生，麻煩您告訴我，她母親具體是什麽情況？哪家醫院能治？”
    醫生歎了口氣，快速說明了幾句，點明了最近也是條件最好的市立中心醫院。
    紀清歌點點頭，看向女孩，語氣堅定：“聽到了嗎？在這裏耗著沒用。走，坐我的車，帶我去接你媽媽，我們立刻去市立醫院。”
    女孩聞言，像是聽到了天籟之音。她此刻也顧不得什麽尊嚴、什麽以後如何償還了，母親的性命高於一切！她用力地點著頭，想要站起來，卻因為跪得太久，雙腿麻木，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紀清歌眼疾手快地扶了她一把：“小心。”
    在王叔的幫助下，女孩被攙扶著坐進了溫暖如春的車後座。一進入這奢華幹淨的空間，她頓時顯得更加局促不安，身體僵硬地縮在座位邊緣，生怕自己身上融化的雪水和泥土弄髒了腳下柔軟昂貴的地毯和光潔的皮質座椅。
    紀清歌隨後坐進來，看到她這副小心翼翼、如坐針氈的模樣，心裏有些不是滋味。她伸出手，輕輕拍了拍女孩冰冷僵硬、微微發抖的背脊，聲音溫和：“別緊張，沒事的，放鬆點。”
    感受到她的善意，女孩身體微微一顫，卻依舊不敢放鬆。
    紀清歌見狀，毫不猶豫地解下了自己脖子上那條柔軟的、還帶著她體溫的羊絨圍巾，動作輕柔地圍在了女孩冰冷裸露的脖頸上。
    突如其來的溫暖包裹住幾乎凍僵的皮膚，女孩猛地愣住了，下意識地抬手想要阻止，卻已經晚了。圍巾上精致的刺繡已經蹭上了她臉頰和脖頸上的汙漬。
    “對、對不起……弄髒了……”她慌亂地想要把圍巾解下來還回去，聲音帶著哭腔和窘迫。
    “一條圍巾而已，沒事的。”紀清歌按住她的手，阻止了她的動作，看著她凍得發紫的嘴唇和依舊顫抖的身體，語氣帶著不容拒絕的關切，“天氣這麽冷，你先圍著，別著涼了。如果你也病倒了，誰來照顧你媽媽呢？”
    這句話像是有魔力一般，瞬間擊中了女孩內心最柔軟也最堅韌的地方。是啊，她不能倒下，媽媽還需要她。
    她停止了掙紮，抬起濕漉漉的眼睛，深深地看了紀清歌一眼，那眼神裏充滿了複雜的情緒——感激、羞愧，還有一絲重新燃起的堅定。她用力地點了點頭，用沙啞的聲音低低地說了一句：“……謝謝。”
    圍巾上傳來的溫暖，不僅驅散了身體的寒意，似乎也稍稍融化了她心中那層堅冰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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