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靈宗內，蘇婉辭已以她一貫的冷靜和效率，將必要的事務安排妥當。雲懿真人伏誅，汙名洗刷，如今宗門內雖百廢待興.
    諸多目光聚焦於她這位新晉的、實力與聲望皆達頂峰的“前大師姐”身上，但她此刻，心中卻隻惦念著一人。
    眼見紀清歌正與幾位紀家派來的管事交代事宜，蘇婉辭靜靜立於一旁，待那幾人領命離去，她才緩步上前，輕輕拉住了紀清歌的衣袖。
    “師妹。”她聲音清冷，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柔意，那雙總是蘊藏著冰雪與劍鋒的眸子，此刻清晰地映照著紀清歌的身影，帶著幾分小心翼翼的期待，“……和我回聽雪廬可好？”
    聽雪廬。那是在清靈宗這片充斥著修煉、競爭、乃至陰謀的天地裏，她為數不多能感到安寧與暖意的地方。
    尤其是在紀清歌闖入她的生命，強硬又無賴地在那裏留下無數痕跡之後，那裏更成了她心底最柔軟的牽絆，是獨屬於她和師妹的“家”。許久未歸，思念早已悄然滋長。
    紀清歌抬眸，對上蘇婉辭那雙隱含期待的眼，心頭一軟，仿佛有暖流淌過。她唇角彎起，綻開一個明媚而溫柔的笑容，用力回握住蘇婉辭微涼的手：“好呀，師姐。”
    無需更多言語，兩人攜手，化作兩道流光，掠過熟悉的峰巒，徑直落入那片被陣法籠罩的幽靜山穀。
    聽雪廬依舊，飛簷翹角靜默於山色之中，仿佛時光在此地流逝得格外緩慢。推開那扇熟悉的木門，院中景象映入眼簾，蘇婉辭冰冷的麵容上線條不自覺地柔和下來。
    她緩步走到那片自己親手開辟的靈植圃旁，指尖輕輕拂過幾株在秋風中依舊挺立的靈草葉片。已是深秋，不少草木染上了金黃，帶著一種靜謐的絢爛。
    “很久沒回來了……”她低聲輕語，似是在對紀清歌說，又似是在自言自語，語氣中帶著淡淡的懷念。
    紀清歌沒有打擾她，自顧自地走到院中的涼亭裏坐下，手肘支在石桌上，托著腮，目光欣賞著周圍的景致。秋風拂過，卷起幾片金黃的落葉，打著旋兒飄落在石階上、草叢間，發出沙沙的輕響。
    “秋天這裏還真美，”她感慨道，聲音帶著一絲慵懶，“不像別處蕭瑟，這裏金黃一片的，暖融融的。”
    蘇婉辭聞言，回頭看了她一眼，見她像隻慵懶的貓兒般窩在亭中，眼神也不自覺地暖了幾分。她略一沉吟，轉身走進了自己的洞府，片刻後，竟捧著一套素雅的白玉茶具走了出來。
    她將茶具在石桌上輕輕擺開，動作雖不似專門研習茶道之人那般繁複優雅，卻自有一股行雲流水的從容。隨即，她指尖凝出一縷精純的水靈之氣，注入一旁小巧的紅泥爐中，點燃靈炭，開始煮水。
    紀清歌看得一愣，眨了眨眼，有些驚訝地望向蘇婉辭：“師姐……你何時學會沏茶了？我怎麽不知？”
    蘇婉辭專注地看著爐上漸漸泛起蟹眼般小泡的泉水，聞言，頭也未抬，聲音平靜地回答道：“之前一直沒機會。宗門任務繁多，閑暇時也多是在修煉。
    之後……師妹你來後，”她頓了頓，耳根似乎微微泛紅，“大多時候都在幫你修煉，或是……胡鬧。再後來，我們便離開了清靈宗，許久未歸。這套茶具，一直放在我洞府裏，未曾動用過。”
    紀清歌看著蘇婉辭專注沏茶的側影，青絲如瀑，眉眼低垂，長而密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淡淡的陰影，認真得有些可愛。這一幕，與她記憶深處某個模糊而溫暖的畫麵隱隱重疊。
    夢境裏葉辭離也很喜歡沏茶……
    心弦被輕輕撥動，紀清歌忍不住輕聲問道，帶著一絲試探，一絲期待：“師姐……這是原諒我了？或者說……相信我了？”
    她問的，自然是關於“葉辭離”，關於那些“匪夷所思”的真相。
    蘇婉辭執壺的手微微一頓。清亮的茶水注入白玉杯中，激起嫋嫋白汽，茶香四溢。她沉默了片刻，才繼續著手中的動作，聲音依舊平靜，卻透著一絲複雜的矛盾：“生氣，自然還是生氣的。”
    紀清歌的心微微一緊。
    但蘇婉辭接著說道，語氣低沉了些許：“但是……我很矛盾。”她將一杯沏好的茶輕輕推到紀清歌麵前，終於抬眸看向她，那雙冰魄般的眸子裏。
    清晰地映著糾結與一絲不易察覺的脆弱，“我又怕……你所說的真相是假的，一切都隻是我的奢望。也怕……若追問得太緊，師妹你會……離開我。”
    最後三個字，她說得極輕，卻像羽毛般重重搔刮在紀清歌的心尖上。原來，強大如蘇婉辭，在確認無疑的愛意麵前，也會如此不安。
    紀清歌心中霎時軟成一灘春水。她起身，繞過石桌，輕輕坐到蘇婉辭身邊，然後將腦袋親昵地靠在了蘇婉辭的肩膀上，像隻尋求安撫的小貓，用臉頰蹭了蹭她頸側的肌膚，感受著那微涼的溫度和淡淡的冷香。
    “那師姐覺得……”她仰起臉，近距離地看著蘇婉辭近在咫尺的精致下頜線，聲音軟糯，“我有在騙你嗎？”
    蘇婉辭感受著肩頭傳來的重量和溫度，身體有瞬間的僵硬，隨即又緩緩放鬆下來。她搖了搖頭，目光落在亭外飄落的銀杏葉上。
    “晉升之後，靈覺更為敏銳。”她輕聲道，“我能更清晰地感知到周圍生靈的氣息流轉。你與我說話時，無論是之前，還是此刻，你的氣息平穩和緩，並無絲毫紊亂遮掩之象。”
    她頓了頓，收回目光，重新看向靠在自己肩頭的紀清歌，眼神認真，“所以，我知道你說的是真話。”
    盡管那些關於另一個世界、關於係統、關於前世今生的言論，聽起來依舊“很匪夷所思”，如同天方夜譚。
    蘇婉辭抬起手，指尖帶著一絲遲疑，最終輕輕拂過紀清歌散落在她肩上的發絲，動作生澀卻溫柔。
    “但是，”她看著紀清歌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我相信你是愛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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