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三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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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夜色降臨前,他們進了杜州之府,銀禾府城。
    曹家大宅並不在城裏,而是在相距府城二十裏的兩座山上。
    沒錯,就是兩座山。
    原本的稱呼早在幾百年前就沒人記得,現在所有人提起這兩座山,隻會稱之為武曹山。
    有傳言說,欲求曹氏入品功法者,需在前山安家落戶,得曹氏認同,可入後山得功法。
    說起來,真正的曹家大宅,指的是後麵那座山。
    隻是幾百年下來,兩山周遭房舍密布,早就相連一片。
    曹硯秋沒有安排陳行進武曹山,這是肯定的。
    住進去麻煩不斷不說,做起事來也是束手束腳。
    更何況,也不合適。
    當晚,府城中最奢華的酒樓,鳳鳴樓中。
    杜州刺史帶著別駕,也就是胡岩,為陳行接風洗塵。
    胡岩看著陳行,麵上略有些尷尬。
    倒是這位杜州刺史,讓陳行著實驚訝了一下。
    其人約莫四十歲,儀表堂堂,眉目端正,算得上是一位老帥哥。
    更重要的是,這位叫餘順年的刺史大人,竟然還是一位儒家弟子。
    不是那種因為方正禮成聖後,追風而學的所謂儒家弟子,早在那之前,他就已然是了。
    聽旁邊的胡岩說,對方還是入了儒家第一境的修士。
    在朝野之中,頗具賢名。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餘順年儒雅的看向陳行,切入正題,“不知巡檢大人此次來銀禾,可有要事?若需我州府配合,本官一定責無旁貸。
    畢竟大人跟我學方聖之情,有目共睹。”
    最後一句試探,露出了狐狸尾巴。
    河中道都在傳言,陳行與方正禮關係匪淺。
    至於是真是假,而這關係又深到何處,淺在哪裏,那就不是外人可知了。
    陳行裝作苦悶的搖搖頭,自顧自的喝著悶酒。
    餘順年瞥了一眼旁邊的胡岩。
    胡岩趕忙上前勸酒,“賢弟這是怎地了?怎地不說話?可是我招待不周?來來來,為兄自罰三杯。”
    “唉,胡兄啊,我心裏苦啊。”
    陳行仍舊一言不發,一把拉著胡岩拚起酒來。
    一連兩壇子酒下肚,二人臉色漲紅。
    胡岩雖然有了醉意,但也清楚餘順年就在旁邊,不敢真的放開,趁此時見陳行雙眼有些迷離,於是連忙拉住他的手。
    “賢弟有什麽事大膽說!為兄替你做主,實在不行餘大人不是也在嗎?”
    陳行醉眼朦朧的看向餘順年,隻見對方含笑舉杯。
    “唉!真是刺史大人問到了本官的傷心處。”
    拿捏夠了氣氛,陳行這才捶了一下桌子,憤懣道:“方聖未曾絕頂之時,我護衛左右,與他出入同車,交談甚歡。可方聖成了聖人後,我幾次想見,都難以接近。
    甚至屢次被節度使府攔在外麵。
    苦悶之下,可不就到處走走,聊解煩心。
    聖人也不想想,當初是誰陪他……”
    是這樣?
    胡岩眯了眯眼。
    餘順年連忙打斷陳行的話:“陳大人切莫妄言,聖人心懷天下,諸事煩身,自然少有閑暇與大人敘舊情。我們應當理解聖人,不可在背後亂說。”
    陳行一怔,恍然搖頭,“是是是,人家現在是聖人了,是……是我失言了。”
    說著頭顱低垂,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
    見他如此,餘順年眼神示意胡岩將人送走。
    而後撚起酒杯,也不喝,就這麽盯著酒水思索起來。
    沒過多久,胡岩送完人回來,身上酒氣也消散許多。
    “大人。”
    餘順年抬頭,看著胡岩思索道:“你說這陳行說的,幾分真幾分假?”
    “不好說。”
    胡岩搖搖頭,擰眉道:“下官觀之,此人看似粗鄙無知,但偶有出人意料之舉,不可以俗人視之。
    他的話,至多信六成!”
    “哦?”
    餘順年詫異,“如此說來,他說與聖人關係已然變淡,是假的?”
    “說不好。”
    胡岩想起青城之事,猶豫道:“聖人畢竟是聖人,我等揣測能有何用。不過我想著,這話倒是有幾分真,他與聖人之間,最多也就是一份舊情在,真要說有多少深厚……
    大人您信嗎?”
    “唉。事關聖人,不得不謹慎為之,這不是我信不信的事。此人在銀禾這些日子,你就陪著吧,別出了岔子。”
    餘順年搖頭歎氣,“可惜那日方聖入道後,龍驤衛大將軍便開始三緘其口,那日的隨行之人更是被朝廷不知道調往何處。我等想了解一番當日詳情都難……”
    “那下官告退。”
    “嗯,去吧。”
    城中一處奢華的宅子內。
    陳行從貌美女婢手裏接過熱巾,擦了擦臉後沙啞道:“接下來的事,就拜托曹公子了。若是明日有州府來人糾纏,那公子隻管帶徐旺去便是。
    他便是我的眼。
    當然了,該有的、該知道的我希望盡快。”
    一旁的徐旺衝曹硯秋拱手。
    曹硯秋亦是拱手回禮,而後看向陳行道:“我剛剛得到老宅的人傳來消息,因為聖人幾日後就要來銀禾的消息,所以家裏正在商議要不要暫時停下生意。
    還好,一切還來得及,三叔他們舍不得這日進鬥金的生意,仍在商議之中。
    所以隻要這幾日……”
    陳行擺手製止他的話,“如何做,怎麽做,都聽公子的。”
    “那在下不打擾大人休息。”
    曹硯秋拱手告退。
    陳行瞥了眼房間裏貌美如花的女婢,揮手讓她下去。
    徐旺快步上前,低聲道:“人都進來了,用的是那三位公子小姐的路引,我們的人扮作護衛,不惹眼。”
    “這個曹硯秋會給咱看到一些東西,但未必是全部。但他說的不錯,我們怕是隻有這幾日了。”
    陳行沙啞道:“你記住,那些弟兄是一雙眼,你是一雙眼,加上我自己這幅,三雙眼能不能把銀禾的事看通透,就看這幾日了!”
    “屬下明白!”
    徐旺拱手一應,大步離開。
    僅剩自己一人,陳行從懷中掏出一枚玉佩。
    刻著守心二字,其中浩然之氣充盈,久佩於身體頗有裨益。
    是方正禮送給他的。
    摩挲著這枚玉佩,陳行喃喃道:
    “老方啊,老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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