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俯身麵前的長嶽，陳行淡淡一笑。
    “你不是高估自己的手段，你隻是低估了他們的……欲望。”
    陳行幽幽開口，“刀子擺在眼前，誰都知道這能輕易要了自己的命，可隻要這刀沒有插在自己心口，沒有真的要了自己的命，哪怕這刀已經架在脖子上，就還是會有人鋌而走險！
    家主家主，一城之主！
    百萬人對其卑躬屈膝多少年了！
    夜靈禍害的，從來不是他們！
    身為既得利益者，想讓他們把手裏的權柄交出來？哪有那麽容易！
    說吧，牽扯了幾家？”
    長嶽再度俯身，將額頭緊緊貼在地麵上，沙啞道：“除了程家以外的……所有家族，都參與其中。”
    “哦？膽兒都挺肥啊。”
    陳行咧嘴一笑，“你打算怎麽做？”
    長嶽嘴唇幾乎要觸碰到地麵，“拉一批，嚇一批，殺一批！”
    說著從懷中掏出一份文書，高舉奉上，“這是長嶽初步擬定的計劃，拉攏孫家，震懾……”
    話沒說完，就見陳行看也不看，隨手將這文書扔在桌麵上。
    “我問你，他們齊心協力，想要在大典上搞小動作，為何還是沒有鬧出動靜？為何還是讓大典順利舉行了？”
    陳行低頭，嗅著杯子裏的茶香，冷笑不語。
    腳邊依舊跪地的長嶽擰眉道：“自然是他們拿我們沒辦法！隻要我們有所準備，不論是道長的陣法，還是小的親自去巡視，他們就根本不可能靠近大典會場。”
    “你說對了一件事，他們沒辦法。”
    陳行咽下一口濃茶，“你剛剛跟柳素姬說，你們是活在一片迷霧裏，不妨再擴大一些，我們所有人，乃至朝廷大盛，都是活在迷霧裏。
    想要再迷霧中活下去，不被自己隊伍的人清算，那麽不管麵對什麽人，什麽事，就都必須時時刻刻清楚自己的定位，找好自己的位置。
    此界現在也在這支隊伍裏，而你長嶽的位置，遠遠在他們之前。
    你說要拉一批？為什麽要拉攏？
    你說要嚇唬一批？刀斧不加身，那什麽樣的手段才能真正嚇唬到他們？
    殺一批……這個我喜歡，但我的意思是，統統殺了，凡涉嫌之人，一個不留，把他們的屍首送回他們家族裏。
    老曹家那祖孫三個教會我一個道理。
    你記住，家也好，族也好，都不是一人站在那，就是的。如果一個家族，真是靠一個人的威望才站起來，那就更要趁早殺。”
    長嶽雙瞳放大，“可是如此一來，他們會不會……”
    “殺幹淨了，還有什麽會不會？”
    陳行起身，來到巨大的玻璃窗前，望著遠處的城池，長嶽跪地不起，隻是轉動身軀，以讓自己麵對陳行方向。
    “你顧慮太多了，有些事，必須顧慮深思，可有些事就沒有必要了。他們合力，卻連攪鬧大典的實力都沒有，何必再去費心思量？”
    陳行伸個懶腰，笑道：“把他們的屍首送回他們的家族，然後……繼續讓他們的家族派人來參與不夜國的組建。你知道怎麽做嗎？”
    “不服者，再殺！殺到他們怕！殺到他們徹底臣服！”
    長嶽寒聲開口。
    “這是目的，不是方法。”
    陳行皺眉道：“我們可以出手，甚至可以讓你幾個兄弟，分鎮幾城，防止他們哄騙百姓。
    但不能出麵，一切都要以不夜國的名義，要以程雙平的名義，事情要確鑿，要能拿得出來說，也要經得起推敲。
    然後，才能動手殺個幹淨。
    這，這是我與陛下非要在此組建不夜國的眾多原因之一。
    我不在乎誰掌權，我隻在乎誰不掌權，我不在乎誰在高位，我隻在乎誰不在高位。因為他們，終究隻是微不足道的小數。
    我大盛乃天朝上國，焉能於附屬之地，動輒陰謀清洗？
    陛下跟朝廷，在麵對附屬之地時，多少還是要一些羽毛的。
    這些事太小了，我跟陛下都不值得為此事去思量，這些都是你們該做該想的事。
    可我卻說了這麽多，長嶽啊……你知道這是為什麽嗎？”
    陳行回頭，卻見長嶽雙膝跪地，背脊直挺，沒了往日的圓滑，沒了往日的機靈，隻是雙眼含淚，望著轉過身的陳行，一下又一下的重重叩首。
    更是哽咽道：“長嶽明白！大帥……大帥是在手把手……教長嶽做事！”
    “機靈的人，誰都喜歡。”
    陳行點點頭，“可真正有能力，能辦好事的人，才會得到真正的倚重，才會得到真正的信任，才會……有真正的份量。
    我很喜歡你，你是時候學著從擅長揣摩別人心思的路上，再上一個台階了。
    圓滑世故可以，但朝廷在北疆，更需要一個忠心耿耿，且同時不缺能力的……鎮北王。”
    長嶽一怔，再次用力叩首。
    “起來吧。”
    “謝，大帥。”
    至此，在柳素姬走後，長嶽這才起身。
    “去做事吧，最近不要讓人來打擾我，淵門那邊也不用你費心，朝廷跟常山侯他們會處理好的，回去之後，大盛便再無鎮南王了。”
    “是！”
    長嶽躬身一禮，緩緩離開。
    房間門關上。
    陳行揮手一招，各處窗簾被齊齊拉上，這個房間的規則更是被增添了兩條。
    不可靠近。
    不可窺視。
    做好這一切，陳行這才重新喚出輪盤麵板，看著上麵已經出現好幾日的信息，默默選擇。
    “是。”
    如果說，所謂金手指輪盤真的隻是一個公司的產物。
    那對方的強大，將遠超陳行的想象，哪怕陳行此刻，可稱不夜神。
    至少從對方沒有直接現身，而是願意給陳行自己選擇是否繼續接觸的機會這一點來看，‘公司’是有善意的。
    “啵~”
    仿佛是一滴水滴落水池，又好像是一層薄膜被戳破。
    原本的座椅上，浮現出一個長相囂張的青年人。
    沒錯，就是囂張。
    明明是一副好皮囊，對方什麽也沒說，什麽也沒做，可一眼看上去，就讓人覺得，囂張。
    氣場強烈，氣質飛揚。
    陳行不太開心，他更希望能接觸到的人，表麵上，至少是表麵上，能是個和藹老人，或是美豔婦人。
    因為麵前這人的氣質……跟他有點像。
    而他再清楚不過，有這樣氣質的人，都不是啥好相與的貨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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