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城，孫家。
    不同於歸義城南宮家的莊園，也不同於不夜城程家的高樓。
    孫家在這裏的定居的房子，是一座‘小島’。
    曙光城正中心，有一大湖，湖心有島。
    孫家稱呼這裏是祖宅。
    而世世代代的城民則稱呼這裏為聖島。
    多少年了，孫家的人在曙光城的城民眼裏，那就是神聖不可侵犯，手握絕對實力與話語權的存在。
    當然，那是在陳行領軍來過這裏之前。
    正如他曾在不夜城說過的話一樣，他們來過，絕對不僅僅隻是來過。
    “爸，這個月收上來的房租隻有上個月的一半，不肯繳錢的人越來越多了。”
    病懨懨的少年眼中閃過一抹陰翳，“要不要派人去立立威？”
    書桌後，新任的孫家家主是個中年男人，眉心有黑痣，看上去倒是十分正派，“在大盛的眼皮底下立威，你是嫌孫家死的人不夠多嗎？”
    書桌上，擺著十幾份告示。
    有的是不夜國程雙平的名義下發，有的是大盛大行台的名義。
    中年男人將大半告示摞起來，放到一旁，隻拿起三份來自大行台的告示，逐字逐句去看。
    ‘告全體不夜國國民書。’
    ‘對不夜國各類製度製定的建議。’
    ‘臨時三條律法的施行指導。’
    足足過了一刻鍾，就在少年耐心快要耗盡時，中年男人這才長歎一口氣，放下這三份字數不多的告示。
    “這哪裏是給城民們看的，分明是給我們看的啊。”
    中年男人搖頭道：“這是逼我們去主動加入所謂的不夜國，去給人當狗……”
    “大不了就拚了！”
    少年咬牙道：“曙光城建城幾百年了，從祖宅這座湖心島開始，哪一處不是我孫家祖先用性命換來的？就這麽拱手讓人？！”
    “你大伯二伯的屍體還沒入土！”
    中年男人冷冷一句，“不過他們也不算白死，至少用他們的命換歸義城那位大人物轉換了心意，剛剛收到消息，他們有意再立一個國……”
    “再立一個？”
    少年呼吸微微急促起來，“爸，咱孫家……”
    “不夜國失了先機，這次機會絕對要把握住！一個都快絕種的程家都能化龍，我孫家憑什麽不行？”
    中年男人狠狠一拍桌子，沉聲道：“去，以孫家的名義告知所有曙光城的百姓，孫家所有租出去的產業，統統不要了！”
    “什麽？那可是……”
    “眼界要長遠！那位大人物很重視民心，咱們就先從這一點下手，將曙光城的民心先攏起來，跟咱們孫家綁起來。”
    中年男人冷笑道：“有實力跟我們孫家爭的，就那麽幾家，我會派人過去好好‘幫幫’他們，到時候他們的城那麽亂，我們的曙光城卻治安良好，如何選擇豈不一目了然？”
    “爸，你真是太聰明了！”
    少年剛剛感慨一句。
    就見一個穿著小馬甲的老管家快步走進來，“家主，不好了……”
    “慌什麽？”
    中年男人皺眉道：“遇事要有靜氣，我當家主這幾天，你見過我什麽時候慌亂過？”
    “城裏來了好多外來強盜，鬧出來的動靜很大，都不是普通人，不止一隊人……”
    老管家顧不得其他，連忙開口。
    中年男人頓時臉色一變，氣得臉都綠了，“王八蛋，比老子還快！趕緊去派人把這些人抓起來！這是合起夥先對付我了？”
    “是！”
    老管家匆匆離開。
    少年猶豫道：“爸，真要把產業都送出去給那些貧民啊？這未免也太大方了些……”
    “自己送，總好過別人把刀架在你脖子逼著你送。”
    中年男人擺擺手，揉著眉心思考片刻，又道：“這事不要再說了，按我說的做。你也別閑著，趕緊召集家裏人，去他們的地盤鬧……”
    “鬧什麽？”
    一道陌生聲音從門外傳來。
    父子倆抬頭看去，隻見一個陌生男人靠著門框，懶洋洋詢問。
    少年剛想張口嗬斥，卻被他爸一把攔住，仔細打量著這人衣物服飾後，小心翼翼詢問，“您是……”
    “大盛大行台尚書令麾下，歸義軍巨角部郎將，虯不惑。”
    虯不惑報出自己身份，皮笑肉不笑道：“孫家主是吧？安分點，大帥不喜歡亂糟糟的場麵。”
    父子倆被嚇得臉色發白。
    誰也不知道對方什麽時候過來的，他倆的話又被對方聽去多少。
    這等神出鬼沒，讓人心悸的手段，果然是大盛作風。
    “家主……家主……”
    老管家匆匆折返。
    狐疑看了眼虯不惑，轉頭看向父子倆快速道：“那些人……那些進城搗亂的人……”
    “怎麽了？”
    “都死了。”
    死了？
    中年男人下意識將視線看向虯不惑。
    “小事而已，不用謝。”
    虯不惑打個哈欠，慢悠悠離開，臨了又是一聲不輕不重的警告，“記住了，不要亂搞，大帥不喜歡亂槽槽的場麵。”
    等到對方身影消失，中年男人這才一屁股坐在座位上。
    看著手足無措的兒子，苦笑道：“看見沒，你現在還覺得我的話是危言聳聽嗎？”
    “還有一件事。”
    老管家哆哆嗦嗦開口。
    “說。”
    “城東邊，大盛留下來的那座能產出黑甲的陣法……被不知道什麽人毀了。”
    “什麽？”
    中年男人雙眼瞪大，喘了好一會，突然想起什麽，在一摞告示裏，翻出一張明顯區別於其他告示的文書。
    ‘大盛大行台征召令。’
    仔細看了看上麵寫著的全部黑甲戰士字樣，這才後知後覺明白過來，盯著最後鮮紅印璽下的兩個字許久，這才緩緩放下這份命令。
    對方的意思很明顯。
    他的話，不允許有絲毫折扣。
    說是全部，就必須一個不留的過去。
    “去……讓城裏所有黑甲持有者，去歸義城那邊……”
    “可……”
    “沒有可是！”
    心中怒火無處發泄的他一巴掌打在兒子臉上，“人家的意思再清楚不過了，東西是人家的，想用就得聽話！不聽話的下場，就是你大伯二伯，以及城裏剛剛死光的那些混蛋！
    不過就算當狗，我孫家也不在程家手下當，要當就當大盛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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