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青家的院子裏，陳行跟吳青對坐在石桌前。
    吳青幾次三番想要站著說話，卻又被陳行擺手拒絕。
    隻好煎熬的坐下。
    “村裏牌坊的事，我知道了。”
    陳行一句話說出來，吳青先是一愣，而後也就鬆了一口氣。
    “其他的事，我也不問了，我隻問你一句，那幾家人，很過分嗎？”
    陳行輕聲詢問。
    吳青苦笑頓首，“何止……過分。”
    話開了頭，他也不再多想，喃喃道：“爺，好幾次，我都想寫信給您，想著您回信一封管管他們，可是……”
    “離家幾年了，老黃這個丈人都摸不準我現在的脾氣，更何況你了。”
    陳行點點頭，表示理解。
    “唉……”
    吳青歎氣道：“原本想著爺的車隊這次北上，能回家來看一看，到時候我也好說給爺知曉，沒想到車隊竟然停都沒停。”
    “一看這架勢，本就糾結的你跟老黃，更拿不準，不敢說了？”
    陳行哈哈一笑，“話說回來，他們那幾家人，這麽橫行無忌，就不怕我？”
    “回爺的話，我觀察過。”
    吳青擰眉道：“剛開始兩天，還老實本分，可漸漸家裏幾個本就是青皮的兒子犯了事，跟人鬥狠打死了人，結果案子呈上來……
    不是黃大人徇私，大盛之製如此……
    從那以後，他們就開始一發不可收拾。
    我也曾去勸過好幾次，說爺現在是天下聞名的英雄人物，不能如此給爺抹黑。
    剛開始，他們還對我以禮相待，還能安分幾天，可慢慢的，就又開始按耐不住了。
    誰都怕他們，誰都管不住，也不敢管他們。
    後來我再登門，他們拒之不見也就罷了，動輒打罵潑髒水，說我狗拿耗子，不過是一個狗腿子……
    很多難聽的話就不說了。
    他們家裏一個小輩還敢直接叫囂著就是天上掉下來一個銅板，都得姓陳。
    黃大人厭惡他們，屢次想法子阻止他們入城，他們來不了慶寧，就幹脆在陳家村裏蓋房子。
    爺，他們敢去慶寧大營堵著門，讓人家守將帶兵去給他們蓋房子，那守將還……還真答應了。
    殺人不擔罪，官員除了黃大人，各個俯首做小，他們早就被這等榮華迷了眼了，哪裏還會想起萬一有一天，您回來該怎麽辦呢？”
    “嗯，這麽說我就懂了。”
    陳行點點頭，“你跟老黃都拿捏不準我的心意，他們這群被利益熏心的家夥，自然每多享福一日，就愈發篤定自己是侯爺親人這一點。
    日子多了，念頭多了，拿不準的事也想成了事實。”
    ”所以……“
    吳青無奈攤手，“才成了這般局麵，我沒給爺守好家，我有錯……”
    “你有個屁錯。”
    陳行哈哈一笑，而後目光灼灼看向他，“這些人全都該死嗎？”
    這話一出，吳青連忙起身，猶豫片刻，緩緩從懷裏拿出一本冊子。
    “我都派人盯著，想著等爺您哪天回來，要是想的話，就給您看，要是沒這個意思，我就帶進棺材裏。”
    陳行接過遞來的無名小冊，一頁一頁翻看著。
    吳青匆匆回到房間，瞪了一眼怯怯趴在門框邊偷看的瑞娘，而後端著一碟沒用過的菜，跟一壺酒一個杯子，匆匆回去。
    輕手輕腳的放下，給酒杯添上酒水，放到對方觸手可及，又不會打擾陳行翻書的地方，這才停下舉動，默默站在對方身邊。
    “事情我就不去再查了，你吳青辦事，我一直都是放心的，這些應該都是確有其事。”
    陳行端起酒杯，一飲而盡，而後長舒一口氣笑道：“好事啊！”
    “好事？”
    吳青愣了一下。
    “怎麽不是好事？”
    陳行指著小冊子上一個個姓陳的名字，“上到五十，下到十三，沒一個好東西，不能作惡的嬰孩也是一個沒有，如此豈不是讓我省下很多事，能讓我直接一次處理幹淨？”
    看著笑吟吟的陳行，吳青猶豫道：“爺，您是要……”
    “我在江東的時候，徐旺那混蛋總傳我小心眼，惹得我金子一樣的名聲有了這些許瑕疵。我小心眼嗎？我明明很大氣的！”
    陳行歎氣道：“原本呢，他們要是老老實實，跟著享享福也就算了，我也不在乎，我這麽大氣的人，能容不下他們？
    可他們如此行事，就沒招了。”
    拿起酒杯又喝下一口，蹙眉道：“事情辦幹淨點！”
    吳青額頭冷汗森森，沒敢應下。
    “你怕什麽？”
    陳行冷笑道：“是怕你動手後，萬一我日後後悔？或者因此疏遠了你？”
    “爺，我不是怕這個。”
    吳青咬牙道：“不管是我動手還是誰動手，明眼人都知道是爺的意思，弑親的名聲可不好聽，您不如去現身一趟，親自管一管，教訓教訓，讓他們悔過，這樣直接……實在是太傷您的名聲了。”
    “我不在乎！”
    “告他們！”
    吳青咬牙道：“讓所有苦主去告他們，先判他們家產還給苦主，而後再判其他惡行，您在這壓著，這次沒人敢替他們交贖罪銀，接下來剔除家譜，發還成庶民，這樣對您對其他百姓，都算是有個交代……”
    “他們必須死。”
    陳行搖搖頭，“他們不死，隻要我一天是侯爺，他們以及他們身邊的人，早晚還會鬧出動靜，我做事喜歡利落，能一刀砍幹淨，從來不用第二刀。”
    “那就判死刑！至少如此明示，爺您也能有個大義滅親的名聲。”
    吳青咬牙道：“暗中處理，弑親兩個字就要跟在爺身上一輩子了。”
    陳行笑嗬嗬看著吳青，“至於這麽麻煩嗎？”
    “不是麻煩不麻煩的事，爺，您不在乎，可您夫人，或者以後的孩子呢？”
    吳青擦了擦額頭，“我媳婦懷上了，然後我整天做夢都想起我以前做的事，生怕有什麽報應落在他們身上。
    爺，咱明正典刑吧……”
    “我要是敢跟你一樣這麽想，媳婦都甭娶了。”
    陳行嗤笑一聲，“報應？慫人才信這玩意。”
    “爺！”
    “罷了，按你說的辦就是，你今晚就去找老黃，連夜把事情安排好，明天處理完，我還急著北上。
    記住了，我的態度很明顯，不用你們去猜。
    這冊子上的人，都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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