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間扭曲、撕扯的感覺如同潮水般退去，林羽隻覺身體一輕，隨即重重摔落在堅硬而冰冷的地麵上，劇烈的震動牽動了全身的傷勢，讓他忍不住又噴出一口淤血。
    他強忍著眩暈和劇痛，立刻掙紮著半跪起身，警惕地環顧四周。
    這裏似乎是一處隱秘的山穀，光線昏暗，天空被濃厚的、彷佛永恒不散的灰色霧靄籠罩，隻有零星幾縷慘淡的星光勉強穿透下來。四周是嶙峋的怪石和枯死的、形態扭曲的樹木，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腐朽、陰冷，卻又奇異地夾雜著一絲精純星辰靈氣的矛盾氣息。
    “這是……哪裏？”林羽心神緊繃，神識如同潮水般擴散開去，卻發現這山穀似乎有某種天然的禁製，神識探查範圍被極大壓縮，僅能覆蓋方圓百丈。百丈之外，便是朦朧一片，感知不清。
    他低頭看向身旁，李寒影靜靜地躺在那裏，雙目緊閉，臉色蒼白得如同透明，氣息微弱到了極點，彷佛風中殘燭。她手中那柄幽光匕首已然黯淡無光，表麵甚至出現了細密的裂痕。顯然，最後那強行召喚所謂“影之祖靈”施展的封禁，對她造成了難以想象的反噬和消耗。
    看著這個不惜性命救下自己、此刻卻生死未卜的神秘女子，林羽心情複雜難明。敵友難辨，恩仇交織。
    但此刻，顯然不是探究這些的時候。影七隨時可能脫困追來，而他和李寒影都身受重傷，必須盡快恢複戰力，至少要有自保之力。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翻湧的氣血，先檢查自身狀況。內腑受創不輕，經脈多處受損，星辰之力消耗殆盡，寂滅劍種也因為過度催動而顯得有些黯淡。可以說是出道以來最嚴重的傷勢。
    他立刻從儲物戒中取出療傷丹藥服下，同時運轉《諸星永恒篇》，引導藥力修複傷勢。令他稍感欣慰的是，氣海內的星核碎片依舊在穩定地散發著清涼氣息，滋潤著他受創的經脈和內腑，修複速度比預想中要快上不少。
    同時，他也驚訝地發現，這處山穀雖然環境詭異，但空氣中遊離的星辰靈氣卻異常精純，甚至比內門區域還要濃鬱幾分，隻是其中混雜著那股陰冷腐朽的氣息，吸收起來需要格外小心，需以《諸星永恒篇》和星核碎片進行過濾提純。
    “此地詭異，但靈氣充沛，倒是療傷的好地方。”林羽心中稍定，開始全力運功療傷。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他勉強壓製住了體內的傷勢，恢複了約莫三成的行動能力。他立刻將注意力轉向依舊昏迷的李寒影。
    遲疑了片刻，林羽還是伸出手，搭在李寒影的手腕上，將一縷極其溫和、經過星核碎片過濾的星辰之力，小心翼翼地探入其體內。
    這一探查，讓他眉頭緊緊皺起。
    李寒影體內的情況，比他想象的還要糟糕百倍！
    她的經脈多處斷裂，五髒六腑都受到了嚴重的陰寒力量反噬，生機如同殘燭，微弱得幾乎感知不到。更讓林羽心驚的是，在她氣海深處，盤踞著一團極其濃鬱、冰冷、充滿毀滅氣息的暗影之力，這股力量與她之前施展的、帶有一絲靈動生機的陰影之力同源，卻更加霸道、死寂，彷佛是她力量的根源，此刻卻如同失控的野馬，在她體內橫衝直撞，不斷侵蝕著她本就微弱的生機！
    而在那團霸道暗影之力的核心，林羽憑藉著寂滅劍種的敏銳感知，隱約察覺到了一個極其複雜、隱秘的……封印？或者說……枷鎖？
    正是這個“枷鎖”的存在，似乎限製了那團霸道暗影之力的完全爆發，但也同時壓製了李寒影自身的生機和那絲靈動的陰影之力。
    “她體內……有兩種陰影之力？一種被封印壓製，一種是她自己修煉的？還是說……那被封印的，才是她真正的力量來源？”林羽心中疑竇叢生。李寒影的身份，越發撲朔迷離。
    沒有時間多想，救人要緊。李寒影的生機正在快速流逝。
    林羽嚐試著將自己溫和的星辰之力輸入她體內，想要助她修複經脈，穩住傷勢。然而，他的星辰之力剛一進入，就遭到了那團霸道暗影之力的猛烈排斥和攻擊！兩股力量在她體內激烈衝突，反而加劇了她的痛苦，嘴角再次溢出一縷黑色的血液。
    “不行！我的星辰之力與她的暗影之力屬性相克，強行輸入隻會適得其反！”林羽立刻撤回了自己的力量。
    怎麽辦？難道眼睜睜看著她死去？
    林羽目光掃過李寒影蒼白的麵容，最終落在了她緊握的那柄布滿裂痕的幽光匕首上。這匕首的氣息，與她自身修煉的那絲靈動陰影之力同源。
    他沉吟片刻，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他運轉《寂滅心經》，將自身的心神意念調整到一種空靈寂滅的狀態，然後，小心翼翼地引動了體內那一縷微弱的寂滅劍元。
    寂滅劍元，蘊含終結與歸墟之意，從屬性上講，與暗影之力的“死寂”一麵，似乎有某種共通之處。
    他控製著這一絲比發絲還要細小的寂滅劍元，緩緩探入李寒影的經脈。這一次，那團霸道的暗影之力雖然依舊排斥，但反應卻沒有之前對星辰之力那般激烈，彷佛是遇到了某種“同類”但更高位階的存在，帶著一絲本能的忌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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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羽心中一動，有戲！
    他不敢大意，引導著這縷寂滅劍元，並非去修複，而是如同最精微的手術刀，小心翼翼地“切割”、“疏導”那些堵塞、暴走的暗影之力，將其引導回氣海深處，暫時穩固那搖搖欲墜的“枷鎖”。同時，他也將一絲蘊含星核碎片生機氣息的溫和力量，附著在寂滅劍元之外，極其緩慢地滋潤著她受損的經脈。
    這個過程極其耗費心神，如同在萬丈懸崖上走鋼絲。林羽必須全神貫注，精準地控製著每一分力量，稍有不慎，就可能引發那團霸道暗影之力的徹底暴走，屆時不僅李寒影會瞬間殞命，他自己也可能遭到恐怖反噬。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林羽的額頭沁出細密的汗珠，臉色也因為心神的巨大消耗而變得蒼白。但他眼神依舊專注，動作穩定。
    不知過了多久，李寒影體內那狂暴的暗影之力終於被暫時導引歸位，被那神秘的“枷鎖”重新束縛，雖然依舊不穩，但至少不再肆意破壞。她斷裂的經脈也在那一絲生機的滋潤下，開始極其緩慢地癒合。
    “嗯……”一聲極其微弱的呻吟從李寒影口中發出，她長長的睫毛顫動了幾下，緩緩睜開了雙眼。
    她的眼神最初有些迷茫和渙散，但當她看到近在咫尺、正全神貫注為她療傷的林羽時，瞳孔猛地一縮，下意識地就想要掙紮後退，卻牽動了傷勢，痛得蹙起了眉頭。
    “別動！”林羽低喝一聲，聲音帶著一絲虛弱，“你傷得很重，體內力量紊亂，我暫時幫你穩住了，但還未脫離危險。”
    李寒影停止了掙紮，她感受了一下體內的狀況，冰冷的目光中閃過一絲複雜難明的情緒。她看著林羽蒼白的臉和額頭的汗水，沉默了片刻，聲音沙啞地開口：“為什麽……救我？”
    林羽收回寂滅劍元，自己也鬆了口氣，踉蹌著後退兩步，靠在一塊岩石上喘息，聞言抬眼看向她，反問道：“那你又為什麽……救我？”
    兩人的目光在昏暗的光線中交匯，一個平靜中帶著探究，一個冰冷中藏著複雜。
    山穀中陷入了短暫的沉默，隻有風吹過枯枝發出的嗚咽聲。
    良久，李寒影率先移開了目光，看向灰蒙蒙的天空，聲音低沉而縹緲：“我救你，是因為你不能死在暗影殿手上。”
    “為何？”
    “因為你身上的‘光’……是打破‘永夜’的希望……”她的聲音很輕，彷佛夢囈。
    “永夜？光？”林羽皺眉，聯想到她之前的話，“是指我的寂滅意境？還是星核碎片？”
    李寒影卻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轉而說道：“這裏是‘寂星峽穀’，一處上古戰場的碎片，空間夾縫中的遺棄之地。星辰靈氣與死亡怨氣交織，環境惡劣，但也能隔絕大部分探查。影七的‘暗影追魂術’一時半會兒找不到這裏，我們……暫時安全。”
    林羽心中一凜，上古戰場碎片？難怪氣息如此詭異。
    “你對這裏很熟悉？”他試探著問。
    李寒影的眼中閃過一絲痛苦與追憶，低聲道：“這裏……是我母親的隕落之地。”
    林羽默然。他沒想到這裏竟然與李寒影有如此深的淵源。
    “你……和暗影殿，到底是什麽關係？”林羽終於問出了這個盤桓在心頭已久的問題。
    李寒影的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她抱緊了雙膝，將臉埋在臂彎裏，彷佛這樣能獲得一絲安全感。過了許久，就在林羽以為她不會回答時，她帶著一絲壓抑不住的恨意與悲涼的聲音，緩緩響起：
    “我母親……曾是暗影殿的聖女……她天賦卓絕，卻厭倦了永無止境的殺戮與黑暗……她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人，一個心向光明的星辰修士……就是我父親……”
    “後來……事情敗露……暗影殿主震怒……派出血影衛追殺……父親為了保護母親和我……戰死……母親帶著重傷的我逃到這裏……最終……也油盡燈枯……”
    “臨死前，母親將她的一部分本源暗影之力封印在我體內……並以生命為代價，在我靈魂中設下禁製，扭曲了我的記憶和氣息，讓我得以隱姓埋名，混入星隕閣……”
    “她希望我……能擺脫暗影殿的掌控……能像一個正常人一樣……活在陽光下……”
    她的聲音哽咽，帶著無盡的哀傷與仇恨。
    “所以，你體內那股被封印的霸道力量，是你母親留給你的暗影聖女本源？而你平時使用的，是自己後來修煉的、試圖擺脫那種純粹黑暗的陰影之力？”林羽恍然，心中震撼不已。沒想到李寒影的身世如此坎坷。
    “是……”李寒影抬起頭，臉上已滿是淚痕，但眼神卻異常堅定，“我不想變成隻知道殺戮的黑暗傀儡！我不想辜負母親的期望！所以當我感知到你指法中那截然不同的、彷佛能寂滅一切、包括黑暗的‘光’時，我就知道……你或許是那個變數……”
    “那枚暗影結晶……”
    “那是母親留給我的信物，也是……定位之物。它能感應到暗影殿的追蹤，也能在一定情況下，反向幹擾他們的鎖定。給你，一是為了幫你，二也是……將一部分危險引向你，為我自己爭取時間……對不起……”她低下頭，聲音中帶著愧疚。
    林羽沉默了片刻，心中五味雜陳。原來從一開始，自己就在她的算計之中。但看著她此刻脆弱而坦誠的模樣，那點被利用的不快，也消散了許多。歸根結底，他們都是被暗影殿這座大山壓迫的可憐人。
    “過去的，就算了。”林羽擺了擺手，語氣平靜，“當務之急，是盡快恢複傷勢，提升實力。影七不會放棄，暗影殿的追殺才剛剛開始。”
    他看向李寒影，目光銳利：“我們需要合作。”
    李寒影擦去淚水，眼神重新變得冰冷而堅毅，點了點頭：“好。”
    在這處絕險而隱秘的寂星峽穀，兩個身負秘密、被同一勢力追殺的年輕人，達成了暫時的同盟。
    而他們不知道的是，在峽穀更深處，那濃鬱的死亡怨氣與星辰靈氣交匯的核心之地，一點微弱的、彷佛心跳般的波動，正隨著林羽體內寂滅劍種的韻律，悄然複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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