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靈鷲秘藥,反噬臨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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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冷刺骨的潭水氣息裹挾著濃重的血腥味,猛地灌入方臘口鼻。眼前光影扭曲、破碎,最後驟然穩定下來,映出窖村寒潭邊那熟悉的嶙峋怪石和幽暗水色。腳下虛浮,他一個踉蹌,險些栽倒,全靠懷中那沉重得如同山嶽般的身軀穩住。
    魯智深。
    昔日花和尚那蒲扇般的大手無力地垂落,隨著方臘踉蹌的步伐微微晃動。他胸前的僧袍早已被大片粘稠、暗紅的血浸透,又在血遁的極速中凝結成冰冷僵硬的鐵板,緊緊貼在他幾乎不再起伏的胸膛上。那血,溫熱時曾染紅方臘的手臂,此刻卻冰冷刺骨,透過衣衫滲入方臘的皮膚,凍得他心頭發顫。
    “魯大師!”一聲淒厲的呼喊撕裂了寒潭邊壓抑的寂靜。飛天狐的身影如一道灰影般從藏身的巨石後撲出,臉色慘白如紙。緊跟其後的是鐵臂猿、毒叟、毒蠍娘……逆捉聯盟殘存的幾人全都圍攏上來,臉上寫滿了驚惶與難以置信。
    鐵臂猿那雙能生裂虎豹的巨手,此刻竟微微顫抖著,想要去觸碰魯智深,又像怕碰碎什麽般猛地縮回。“怎…怎會如此?”他的聲音粗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
    “天師…道觀…埋伏…”方臘的聲音像是被砂紙磨過,幹澀嘶啞,每一個字都耗盡了力氣。他艱難地將魯智深魁梧的身軀平放在一塊稍顯平整、浸著寒氣的青石上。動作間,他右臂傷口被牽動,一陣撕裂般的劇痛猛地襲來,讓他眼前發黑,喉頭湧上一股腥甜。他強行咽下,額角的冷汗卻已涔涔而下,混雜著血汙,蜿蜒爬過臉頰。
    飛天狐眼疾手快,撕下自己一截相對幹淨的衣襟,死死按在方臘右臂那猙獰的創口上。布帛瞬間被暗紅的血浸透,溫熱黏膩。“你自己也…”她的話沒說完,眼中全是憂慮。
    “死不了!”方臘猛地一揮手,粗暴地打斷她。動作牽動傷口,又是一陣鑽心的疼,他咬緊牙關,腮幫繃出硬棱。目光死死釘在青石上那毫無生氣的龐大身軀上。魯智深雙目緊閉,臉色是一種駭人的死灰色,連嘴唇都失了顏色。每一次極其微弱、幾乎無法察覺的呼吸,都伴隨著喉嚨深處拉風箱般的“嗬…嗬…”聲,仿佛下一秒就會徹底斷絕。
    “靈鷲長老!長老何在!”毒叟嘶聲朝村內方向吼叫,聲音在寒潭上空回蕩,帶著絕望的惶急。
    方臘不再看魯智深,猛地扭過頭,視線如淬了冰的刀子掃過圍攏的眾人。飛天狐眼中含淚,鐵臂猿雙拳緊握,指節捏得咯咯作響。毒叟焦急地搓著手。毒蠍娘站在稍遠處,豔麗的臉龐上神色複雜,眼神在魯智深身上停留片刻,又飛快地掠過方臘染血的臂膀,最終垂下眼簾,濃密的睫毛遮住了眼底深處的閃爍。影殺則像一道真正的影子,無聲無息地貼在冰冷的岩壁上,隻有那雙眼睛,在幽暗中閃著警惕的光。落魄道人靠在一棵枯樹上,不住地搖頭歎息,口中念念有詞,卻聽不清具體言語。
    寒潭水冰冷的氣息彌漫開來,裹著絕望和血腥味,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心頭。
    “閃開!”
    一個蒼老卻蘊含著一股奇異穿透力的聲音驟然響起,打破了幾乎凝固的空氣。人群如被無形的力量分開,靈鷲長老的身影出現在視野中。他依舊穿著那件洗得發白的灰色舊道袍,花白的頭發有些淩亂,臉上溝壑縱橫,但那雙眼睛,此刻卻亮得驚人,如同寒潭深處沉埋千年的古玉,射出一種近乎灼熱的光芒,死死盯在魯智深身上。
    他幾步搶到青石旁,枯瘦的手指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穩定,迅速搭上魯智深冰冷的手腕,又飛快地翻開他的眼瞼查看。隨著探查,他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一點點沉了下去,凝重得如同化不開的寒冰。
    “心脈被震斷大半,髒腑皆損,更有陰煞咒力如跗骨之蛆,正在吞噬最後一點生機…”靈鷲長老的聲音低沉沙啞,每一個字都像冰碴子砸在眾人心上,“尋常藥石…無力回天。”
    “長老!”方臘猛地踏前一步,腳下的碎石被踩得粉碎。他抓住靈鷲長老幹枯的手臂,力道大得讓那枯瘦的骨頭發出不堪重負的輕響,聲音嘶啞,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抖和近乎哀求的強硬,“救他!無論什麽代價!您一定有辦法!”
    靈鷲長老抬眼,那雙古玉般的眸子深深看了方臘一眼。那目光銳利得仿佛能穿透皮肉,直抵靈魂深處翻騰的汙濁。方臘感到一股無形的壓力,體內那些因吞噬而躁動不安的殘魂碎片仿佛受到了驚擾,發出一陣尖銳的嘶鳴。
    “代價?”靈鷲長老緩緩收回目光,重新投向氣若遊絲的魯智深,聲音裏透著一絲古老的疲憊和決絕,“老夫的命火,加上窖村地脈深處,那口寒玉髓心棺裏溫養了三百年的‘九死還魂草’根莖…或許能為他爭一線生機。”
    “寒玉髓心棺?”落魄道人失聲驚呼,渾濁的老眼瞪得溜圓,“那…那是窖村地脈靈氣匯聚的樞眼,更是鎮壓此地陰煞寒氣的陣眼根基啊!動它…萬一寒氣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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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不得那許多了!”靈鷲長老斷然揮手,斬釘截鐵,帶著一種不容置喙的決絕,“救人要緊!飛天狐、鐵臂猿,你二人速去我丹房,將那口三尺高的玄冰玉鼎抬來!毒叟,取我法壇上供奉的‘引陽燈油’!其他人,退開三丈,不得靠近!守住外圍,若有風吹草動,格殺勿論!”
    命令如冰珠砸落,眾人心神一凜,瞬間行動起來。飛天狐與鐵臂猿不敢有絲毫耽擱,身影如電射向村內。毒叟也匆匆奔向法壇方向。毒蠍娘目光在方臘和靈鷲長老之間飛快地掃了一下,終究還是隨著影殺和落魄道人退到遠處,各自占據方位,警惕地注視著寒潭周邊幽暗的林木和嶙峋的怪石。
    場中隻剩下靈鷲長老、方臘和青石上氣息奄奄的魯智深。
    靈鷲長老不再言語,枯瘦的雙手在胸前飛快地結印。指尖劃過空氣,留下道道肉眼可見的淡青色靈光軌跡,古老而玄奧的符文在虛空中一閃即逝。他口中念念有詞,音節艱澀拗口,帶著遠古祭祀般的蒼茫韻律。隨著咒訣,寒潭平靜的水麵開始泛起漣漪,一股精純至極、卻又冰寒徹骨的靈氣絲絲縷縷被抽取出來,如同受到無形指引,緩緩匯聚到靈鷲長老雙手之間。
    那靈氣越聚越濃,色澤也由淡青轉為幽藍,散發出刺骨的寒意,連周圍地麵都迅速凝結出一層薄薄的白霜。靈鷲長老的臉色在幽藍光芒映照下顯得更加灰敗,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顯然這引動地脈寒氣的秘法對他消耗極大。
    方臘站在一旁,心急如焚。每一次魯智深那微弱得幾乎消失的呼吸都像重錘砸在他心上。他強迫自己將目光從魯智深身上移開,轉向靈鷲長老施法的過程,試圖以此分散那幾乎將他撕裂的焦慮和負罪感——若非為了護他,魯智深何至於此!
    然而,就在他心神稍稍轉移的瞬間,體內深處,那原本因全力血遁而暫時蟄伏的凶戾漩渦,如同嗅到了血腥味的餓狼,猛地蘇醒過來!
    轟——!
    意識深處仿佛炸開了一道無聲的驚雷。不再是單純的饑餓感,而是無數個尖銳的、充滿貪婪和暴虐的嘶吼驟然爆發,匯成一股毀滅性的洪流,狠狠衝撞著他搖搖欲墜的心防!
    “血…魂魄…力量!”
    “吞噬!撕碎一切!”
    “軟弱…隻會帶來死亡…殺!殺!殺!”
    無數混亂、邪惡的意念碎片,像是無數根燒紅的鋼針,狠狠紮進他的神魂。眼前景物猛地一晃,青石、寒潭、靈鷲長老的身影瞬間扭曲、變形,染上了一層粘稠汙穢的血色。他看到魯智深流淌的鮮血仿佛活了過來,化作無數猙獰的血色藤蔓,向他纏繞而來,帶著令人作嘔的腥甜氣息。耳邊是無數亡魂淒厲的詛咒和充滿誘惑的低語,重重疊疊,無休無止。
    方臘悶哼一聲,身體劇烈一晃,右臂剛剛被飛天狐草草包紮的傷口瞬間崩裂,鮮血再次湧出,染紅了布條。他猛地抬手捂住太陽穴,指甲深深掐入皮肉,試圖用劇痛來對抗那幾乎將他意識撕碎的瘋狂囈語。牙齒咬得咯咯作響,額頭上、脖頸上青筋根根暴起,如同扭曲的蚯蚓在皮膚下瘋狂跳動。
    魔念的狂潮一波強過一波。左臂深處,一股冰冷、粘稠、充滿毀滅欲望的力量在瘋狂躁動。皮膚下的肌肉不受控製地痙攣、扭曲,仿佛有什麽東西要從骨血深處硬生生鑽出來!一種非人的、猙獰的形態在左臂的皮肉下劇烈地蠕動、膨脹,似乎隨時會撕裂血肉,化作可怖的魔爪!
    “不…不能在這裏…不能現在!”方臘在心中瘋狂呐喊,意誌如同風暴中的孤舟,在滔天的魔念狂潮裏拚死掙紮。他猛地將目光投向寒潭外圍那片幽暗的林地。方才血遁歸來,情急之下,幾個被魯智深臨死反擊震碎了魂核、失去了行動能力的天師傀儡道兵殘骸,如同破敗的玩偶,被他隨意丟棄在林地邊緣的陰影裏。它們身上,還殘留著微弱卻精純的魂魄能量。
    那是毒藥!是飲鴆止渴!理智在尖叫警告。但體內那毀滅的漩渦在瘋狂咆哮,左臂那即將破體而出的魔性力量在瘋狂催促!失控就在眼前,一旦在此時此地徹底魔化,不僅魯智深必死無疑,整個聯盟,甚至窖村…都將被暴走的他親手葬送!
    “呃啊——!”一聲壓抑到極致的痛苦嘶吼從方臘喉嚨深處擠出。他雙目瞬間赤紅如血,理智的堤壩在魔念的狂潮衝擊下轟然崩塌!生存的本能,對失控毀滅的恐懼,壓倒了一切。
    他動了!
    身影快得如同鬼魅,化作一道裹挾著血腥氣的狂風,猛地撲向林地邊緣那幾具道兵殘骸。速度快到連守在遠處的影殺也隻捕捉到一縷模糊的血影!
    撲到最近一具殘破的、穿著碎裂道袍的傀儡旁,方臘幾乎沒有絲毫停頓,布滿血絲、充斥著瘋狂的眼睛死死盯住那殘骸頭顱位置一團微弱閃爍、即將徹底消散的幽光——那是傀儡核心殘存的魂力碎片!
    他右手五指如鉤,帶著一種非人的狠厲和貪婪,猛地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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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噗嗤!
    指尖並非插入實體,而是詭異地沒入那團幽光之中。一股冰冷、駁雜、帶著天師符咒特有禁錮氣息的魂力碎片,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的汙濁泥漿,被一股狂暴的吸力強行拽出,順著方臘的手臂瘋狂湧入!
    “呃…嗬…”方臘身體劇烈地一顫,口中發出野獸般的低吼。那冰冷駁雜的魂力碎片入體,非但沒有平息體內暴走的漩渦,反而像是滾燙的油澆進了烈火!
    轟隆!
    意識海徹底被血色的風暴吞沒!無數被吞噬的殘魂碎片,在得到這新的“燃料”後,發出了更加狂喜、更加暴虐的尖嘯!它們瘋狂衝擊著方臘的意識壁壘,試圖將他徹底撕碎、同化!左臂深處那股魔性力量更是如同決堤的洪水,洶湧澎湃!
    嗤啦——!
    清晰的布帛撕裂聲響起!方臘左臂的衣袖,在那股由內而外的狂暴力量衝擊下,瞬間被撐裂、破碎!暴露出的整條左臂,皮膚呈現出一種病態的青黑,肌肉虯結鼓脹,比平時粗壯了足足一圈,一條條扭曲、凸起的暗紫色經絡如同醜陋的毒蟲盤繞其上,散發著令人心悸的邪異氣息。而在小臂外側,皮膚之下,一點極其黯淡、卻散發著純粹不祥與毀滅氣息的紫黑色光芒驟然亮起,並迅速蔓延、勾勒!數息之間,一個複雜、扭曲、仿佛由無數痛苦哀嚎麵孔構成的詭異魔紋,赫然浮現在他的左臂之上!
    魔紋形成的刹那,一股冰冷、暴虐、睥睨眾生的恐怖威壓,如同無形的衝擊波,猛地以方臘為中心擴散開來!
    距離最近的幾棵枯樹,樹葉瞬間枯萎、焦黑,簌簌落下!守在寒潭邊的影殺、毒蠍娘等人,如同被無形的重錘狠狠砸中心口,臉色驟變,胸口一陣發悶,幾乎喘不過氣!一種源自生命本能的巨大恐懼攫住了他們,讓他們不由自主地後退數步,駭然望向林地邊緣那個散發著非人氣息的身影!
    “方臘!”影殺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驚悸。
    “他…他的手臂!”毒蠍娘掩口驚呼,豔麗的臉龐血色盡褪,眼中第一次流露出真正的恐懼。
    就在這時——
    “嗬…嗬…呃…”
    青石上,魯智深喉嚨裏發出一陣更加急促、更加艱難的抽氣聲,身體猛地抽搐了一下,嘴角再次湧出一股粘稠的黑血!那黑血中,竟隱隱有細小的、如同活物的黑色符文在蠕動!
    靈鷲長老引動地脈寒氣的動作猛地一滯!他霍然轉頭,那雙古玉般的眸子瞬間鎖定了方臘左臂上那猙獰的魔紋,瞳孔驟然收縮!枯瘦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無比凝重、甚至帶著一絲駭然的神色。
    “魔胎…反噬臨界?!”他失聲低語,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就在靈鷲長老心神劇震、施法被打斷的刹那,方臘的意識海深處,那被血色風暴和無數殘魂尖嘯徹底淹沒的混沌之中,一個冰冷、滑膩、如同毒蛇吐信般的笑聲,毫無征兆地響了起來。
    “桀桀桀桀…”
    這笑聲並非來自外界,而是直接在他靈魂最深處滋生、回蕩,帶著一種玩弄獵物般的殘忍快意。
    “魔胎已成…滋味如何?這力量…這毀滅一切的欲望…多美妙啊,方臘…”
    是那個聲音!那個在幽冥秘境中引誘他、在每一次吞噬後嗤笑他的棋局執者的聲音!此刻它清晰得如同附骨之疽,每一個音節都帶著冰冷的惡意,穿透層層魔念的喧囂,直接刺入方臘殘存的意識核心。
    “看看你…像條垂死的野狗…連救命的稻草都要去啃噬那些腐臭的傀儡殘渣…可憐,又可悲…”聲音裏充滿了鄙夷和嘲諷,“你以為吞下那點垃圾,就能壓製這源自你靈魂深處的渴望?就能救那禿驢的命?天真!”
    “閉嘴!”方臘在意識的風暴中嘶吼,左臂魔紋紫光暴漲,毀滅的衝動幾乎要衝破最後的束縛。
    “閉嘴?桀桀…本座偏要說!”那聲音更加尖利,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惡意,“看看你這條手臂…多麽完美的造物!這才是你的歸宿!撕碎眼前的一切!吞噬!掠奪!用他們的血肉魂魄,澆灌你真正的力量!何必苦苦掙紮,守著那點可笑的‘人性’?它隻會讓你和你珍視的一切…化為齏粉!”
    “想想那禿驢…他為你擋下致命一擊時,可曾猶豫?可曾想過值不值得?而你…連放縱自己的本能去獲取力量救他…都要猶豫?虛偽!”
    執者的話語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剜在方臘心頭最脆弱的地方。對魯智深重傷的愧疚,對自身失控的恐懼,對魔化力量的渴望與抗拒…種種極端情緒被這惡毒的聲音無限放大、攪拌,幾乎要將他的靈魂徹底撕裂!左臂的魔紋灼熱滾燙,仿佛有岩漿在其中奔流,毀滅的欲望空前高漲!
    “滾…出…去!”方臘喉嚨裏發出野獸般的低咆,赤紅的雙目死死盯著青石上氣息越發微弱的魯智深。那黑血中蠕動的符文,像毒蟲般啃噬著他的理智。
    “滾?本座就在你心裏!在你的血裏!在你的骨頭裏!”執者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歇斯底裏的狂熱,“擁抱它!釋放它!讓魔焰焚盡這虛偽的軀殼!讓這寒潭…成為你新生的祭壇!讓這些螻蟻…成為你登臨魔道的踏腳石!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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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後一個“殺”字,如同驚雷炸響在方臘靈魂深處,帶著無可抗拒的蠱惑魔力!左臂猛地抬起,五指不受控製地張開、扭曲,青黑色的皮膚下暗紫魔紋瘋狂閃爍,一股肉眼可見的、帶著毀滅氣息的紫黑色能量在掌心匯聚、壓縮!
    目標,赫然是青石旁的靈鷲長老!
    “方臘!不可!”遠處,影殺淒厲的警告聲破空傳來。
    “攔住他!”毒蠍娘的聲音也變了調。
    靈鷲長老臉色劇變,枯瘦的雙手下意識地便要中斷引氣,結印防禦!他引動的幽藍寒氣一陣劇烈波動,幾近潰散!
    千鈞一發!
    就在那毀滅性能量即將脫手而出的瞬間,方臘的目光,死死釘在了魯智深胸前——那顆沾染了黑血的、由魯智深贈予的淨魂珠!黯淡的珠子,此刻在魯智深瀕死的血氣浸染下,似乎被激活了一絲微不可查的靈性,正極其微弱地、艱難地散發出一圈幾乎透明的、帶著純淨溫涼氣息的微光!
    那微光,微弱得如同風中的殘燭,卻像一道冰冷的清泉,驟然澆灌在方臘被魔焰焚燒的靈魂核心!
    “呃啊——!”
    方臘發出一聲痛苦到極致的咆哮!抬起欲攻擊的左臂猛地僵在半空!匯聚掌心的紫黑能量劇烈地扭曲、波動,如同燒開的沸水!他右手死死抓住自己烙印著魔紋的左臂,指甲深陷進青黑色的皮肉裏,鮮血順著指縫淌下!
    意識海中,殘存的自我意誌如同瀕死的困獸,發出了最後的、也是最慘烈的反撲!以那淨魂珠微光為引,狠狠地撞向那翻騰咆哮的執念漩渦!
    轟——!
    無聲的巨響在靈魂深處爆開。魔念的狂潮被硬生生遏製了一瞬!左臂掌心凝聚的毀滅能量在劇烈的衝突下猛地失控,並未向前轟出,而是化作數道細小的、扭曲的紫黑色電弧,劈啪亂竄,將他腳下的枯草和泥土瞬間燒灼成焦炭,空氣中彌漫開刺鼻的焦糊味!
    “嗬…嗬…”方臘劇烈地喘息著,如同離水的魚,渾身被冷汗浸透。他雙膝一軟,單膝重重跪倒在地,右手依舊死死扣住左臂魔紋,指節因過度用力而發白。魔紋的光芒暫時黯淡下去,但那猙獰的圖案卻已深深烙印在皮膚上,如同一個恥辱而危險的標記。眼中瘋狂的血色稍稍退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劫後餘生的虛脫和更深的驚悸。
    他剛才,差一點就親手殺了唯一能救魯智深的人!
    “桀桀桀…掙紮吧…痛苦吧…”執者的聲音再次響起,充滿了戲謔和滿足,如同欣賞一場精彩的戲劇,“這隻是開始…方臘。魔胎已種,你逃不掉的…很快,很快你就會跪著祈求本座賜予你更多的力量…看著吧…”
    聲音漸漸低弱下去,如同退潮的毒水,重新隱沒於意識海的黑暗深處,留下的是無盡的冰冷和揮之不去的低語餘音。
    “方臘!”靈鷲長老的厲喝傳來,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急迫,“守住心神!若不想他死,就給我撐住!”
    方臘猛地抬頭,血絲密布的眼中,最後一點瘋狂被強行壓下,隻剩下刻骨的疲憊和一種孤注一擲的決絕。他看到了靈鷲長老眼中的催促,更看到了青石上,魯智深的氣息如同風中殘燭,搖曳著,隨時可能徹底熄滅!
    他重重地、艱難地點了點頭。牙齒深深陷入下唇,鮮血的鹹腥味在口中彌漫開來。他不再壓製左臂的異樣,也不再試圖驅逐腦海中的魔念低語,隻是將所有的意誌,所有的力量,都強行凝聚成一個念頭——撐住!撐到靈鷲長老完成施救!
    他如同一尊染血的石雕,單膝跪在林地邊緣的焦土之上,左臂魔紋黯淡卻猙獰,身體因強行壓製反噬而微微顫抖,目光死死鎖定著青石方向,一動不動。周身散發出的氣息,混雜著血腥、魔性和一種近乎悲壯的慘烈意誌。
    靈鷲長老不再看他,枯瘦的雙手再次穩定下來,口中艱澀的咒訣重新響起,比之前更加急促,更加洪亮!他強行壓下因方臘魔氣衝擊而翻騰的氣血,將全部心神重新投入到引動地脈寒氣的秘法之中。那幾乎潰散的幽藍靈氣再次凝聚,絲絲縷縷,更加洶湧地匯聚到他雙手之間。
    “長老!鼎來了!”飛天狐的聲音帶著喘息。她和鐵臂猿合力抬著一口三尺高的玉鼎,那鼎通體由一種半透明的、內蘊流光的奇異玉石雕成,甫一出現,周圍的溫度便驟降數分,連空氣都似乎要凝結出冰晶。正是玄冰玉鼎!
    “燈油在此!”毒叟也捧著一個古樸的青銅小瓶趕到,瓶口隱隱透出溫暖的金紅色光芒。
    “好!”靈鷲長老眼中精光爆射,再無一絲保留。他左手並指如劍,對著寒潭水麵遙遙一引!嘩啦!一道手臂粗細、凝練如實質的幽藍水柱猛地從潭心激射而出,如同一條冰龍,精準地注入玄冰玉鼎之中!
    鼎內幽藍的寒髓水瞬間翻騰起細密的冰霧。
    緊接著,靈鷲長老右手閃電般探出,一把抓過毒叟手中的青銅小瓶。他拔掉瓶塞,毫不猶豫地將瓶內那粘稠如蜜、散發著驚人暖意和奇異清香的暗金色燈油,盡數傾倒入玄冰玉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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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嗤——!!!
    如同滾油潑雪!暗金燈油與極寒的幽藍寒髓水接觸的刹那,爆發出震耳欲聾的劇烈反應!整個玉鼎猛地一震,鼎內瞬間升騰起一股金藍交織、劇烈衝突的狂暴能量!冰霧與熱氣瘋狂對衝、湮滅,發出刺耳的尖嘯!整個玉鼎光芒大放,鼎身古老的符文逐一亮起,明滅不定,顯然承受著巨大的壓力!
    靈鷲長老須發皆張,口中咒訣聲陡然拔高到極致,如同洪鍾大呂,每一個音節都帶著奇異的震蕩之力!他枯瘦的雙手快得隻剩一片殘影,一道道蘊含古老生命氣息的青色符文被打入劇烈衝突的鼎內!
    “地脈樞眼,寒玉髓棺,開!”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噴向虛空!那精血並未散落,而是在空中化作一個玄奧的血符,一閃即逝,沒入腳下大地!
    轟隆隆!
    整個窖村地麵都微微震動了一下!寒潭後方,一處不起眼的岩壁猛地裂開一道縫隙,一股比寒潭水精純濃鬱百倍、帶著萬載玄冰氣息的乳白色寒氣噴薄而出!寒氣之中,隱約可見一小截如同嬰兒手臂般粗細、通體晶瑩剔透、內蘊濃鬱生機的白玉根莖,緩緩飛出——正是三百年的九死還魂草根莖!
    靈鷲長老臉色瞬間煞白如金紙,身體搖搖欲墜,顯然開啟地脈樞眼、強行取出這溫養了三百年的靈物,對他消耗極大,甚至傷及了本源!但他眼神卻亮得嚇人,死死盯著那飛出的白玉根莖。
    “去!”他並指一點,那截珍貴的白玉根莖化作一道流光,精準地投入玄冰玉鼎內狂暴的金藍能量漩渦之中!
    嗡——!
    根莖入鼎的刹那,如同投入了定海神針!鼎內原本狂暴衝突、幾乎要炸裂開來的金藍能量,瞬間變得馴服!它們不再對衝湮滅,而是如同陰陽魚般,開始圍繞著那截白玉根莖緩緩旋轉、融合!金藍二色交織流轉,漸漸形成一種奇異而穩定的、散發著磅礴生命氣息與精純寒氣的琥珀色流光!
    一股難以言喻的、混合著冰冷與溫潤、死亡與新生的奇異藥香,瞬間彌漫開來,籠罩了整個寒潭!聞到這股香氣,連遠處警戒的影殺等人,都覺得精神一振,體內隱傷似乎都緩解了幾分。
    藥…成了!九死還魂湯!
    靈鷲長老眼中爆發出狂喜的光芒,但隨即被更深的疲憊取代。他身體晃了晃,強撐著沒有倒下,枯瘦的雙手再次結印,對著玄冰玉鼎遙遙一引!
    一縷凝練如絲、散發著琥珀色光暈的藥液,如同有生命般從鼎內升起,在靈鷲長老精準的操控下,緩緩地、小心翼翼地飛向青石上魯智深那微微張開的、不斷溢出黑血的嘴唇。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飛天狐死死攥著拳,指甲掐進掌心。鐵臂猿瞪大了銅鈴般的眼睛。毒叟屏住了呼吸。連毒蠍娘都下意識地向前探了探身子。
    方臘跪在焦土之上,左臂的魔紋在藥香彌漫的瞬間,似乎被那磅礴的生命氣息刺激,又隱隱閃爍了一下,帶來一陣灼痛,但他恍若未覺。赤紅的雙眼,死死盯著那一縷承載著最後希望的琥珀色藥液,緩緩沒入魯智深口中。
    藥液入喉。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一息…兩息…三息…
    青石上,魯智深那微弱到極致的呼吸…驟然停滯了!
    死寂。
    絕對的死寂籠罩了寒潭。連風聲都似乎消失了。
    飛天狐眼中的光芒瞬間熄滅,臉上血色盡褪。鐵臂猿喉嚨裏發出一聲絕望的嗚咽。
    方臘隻覺得一股冰冷的寒意從腳底直衝頭頂,眼前發黑,體內剛剛被強行壓下的魔念漩渦,如同嗅到了絕望的盛宴,轟然咆哮著再次掀起滔天巨浪!左臂魔紋紫光大盛,毀滅的衝動幾乎要衝破他最後的理智!
    “不…”一聲嘶啞的、帶著無盡絕望和即將爆發的毀滅氣息的低吼,從方臘喉嚨裏擠出。
    就在這絕望的深淵邊緣——
    “咳…咳咳…嘔——!”
    青石上,魯智深那龐大的身軀猛地弓起!一陣撕心裂肺的劇烈咳嗽從他胸腔深處爆發出來!伴隨著咳嗽,一大口粘稠、腥臭、仿佛混雜著無數蠕動黑色小蟲的汙血,被他猛地噴吐而出!
    汙血噴濺在冰冷的青石上,發出滋滋的腐蝕聲,冒起縷縷黑煙。而隨著這口汙血噴出,魯智深那死灰色的臉上,竟奇跡般地泛起了一絲極其微弱的、幾乎難以察覺的生氣!雖然依舊緊閉雙眼,但那如同破風箱般的艱難抽氣聲,似乎…平穩了一絲絲?
    靈鷲長老長長地、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緊繃的身體晃了晃,終於支撐不住,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臉上帶著劫後餘生的疲憊和一絲欣慰。成了!九死還魂湯,吊住了這口氣!
    希望!
    這微弱到極致的生命跡象,如同黑暗深淵裏驟然亮起的一點星火!
    方臘體內那即將徹底爆發的毀滅魔念,如同被一盆冰水當頭澆下,咆哮的狂潮猛地一滯。左臂上狂閃的紫黑魔紋,光芒也驟然黯淡下去,雖然依舊猙獰地盤踞在那裏,散發著冰冷的邪異氣息,但那股毀滅性的衝動,被這突如其來的、微弱的希望暫時壓製了下去。
    他依舊單膝跪在焦土之上,身體因巨大的情緒起伏和反噬的餘波而劇烈顫抖著,汗水混合著血汙,浸透了破碎的衣衫。他抬起頭,赤紅的雙眼死死盯著青石上那微弱起伏的胸膛,眼神複雜到了極點——有狂喜,有後怕,有劫後餘生的虛脫,更有對自身左臂那猙獰魔紋的無盡恐懼和茫然。
    魔紋已成,如同跗骨之蛆。執者的低語,仍在靈魂最幽暗的角落陰冷回蕩。
    魯智深的命,暫時吊住了。但方臘的劫,才剛剛開始。寒潭的水汽氤氳,繚繞著劫後餘生的死寂,也彌漫著更深、更險惡的魔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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