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魔化加深,人性掙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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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骼宮殿在身後徹底崩塌,化為一片巨大的、嶙峋的骨山,將那被暫時冰封的魔淵裂隙深深掩埋。方臘率領著殘餘的力量——僅存的冥蝶、傷勢未愈的赤鱗盜等五六名幽冥鬼將,以及不足二十頭殘缺的低級妖魔——踏出了那片死寂與輪回交織的絕地。
外界的天光如果那灰蒙蒙、永遠如同黃昏般的幽冥天色也能稱之為天光的話)照射在方臘身上,卻驅不散他周身那幾乎化為實質的濃鬱魔氣與森然鬼意。
成功吞噬百鬼魂王,強行突破至偽天罡境,帶來的力量充盈感是前所未有的。舉手投足間,澎湃的力量在經脈中奔流呼嘯,意念微動,幽冥統禦的權能便能覆蓋更廣的區域,號令更多的死靈。血焰寒獄的三重形態更是心隨意轉,威力暴增,他有信心若是再遇到那屍蛛畸變體,甚至無需切換形態,單憑“冰焚”就足以將其瞬間秒殺。
然而,這強大力量的背後,是觸目驚心的代價。
最直觀的變化體現在他的身體上。魔化的跡象已經越過了手臂和肩膀,如同不斷蔓延的黑色荊棘,爬上了他的脖頸!
左側脖頸直至耳根下方,原本蒼白的皮膚被一種暗沉、帶有金屬質感的詭異黑色角質覆蓋,上麵浮現出比手臂上更加複雜、更加深邃的詛咒紋路,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動,散發著令人心悸的冰冷邪氣。這些紋路甚至試圖向著他的下頜線、向著他的左側臉頰攀爬,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暫時阻擋,形成一種僵持的拉鋸。
他的左側頸動脈在黑色的角質皮下劇烈搏動,每一次跳動,湧出的都不僅是血液,更是精純的魔元和來自百鬼魂王的狂暴魂力,冰冷與灼熱交織,帶來一種奇異而危險的充盈感。
這還僅僅是外表。
他的識海之內,情況更加凶險。
吞噬百鬼魂王,不僅僅是吞噬了那龐大的魂力,更是將無數隕落強者的殘缺記憶、痛苦怨念、瘋狂執念也一並納入了體內!盡管這些雜念大部分被逆魔刃的詛咒之力和新境界的魔元強行碾碎、吸收,化為了力量的一部分,但其最精粹、最頑固的負麵情緒,卻如同跗骨之蛆,深深烙印在他的意識深處,不斷試圖汙染他的本心。
此刻,他的意識仿佛分裂成了兩個部分。
一部分,是屬於“方臘”的本我。包含著前世的記憶、重生後的目標、對魯智深等犧牲者的愧疚、對玄冥及幕後執棋者的憤怒、以及內心深處那一絲不曾完全泯滅的、屬於人類的良知與底線。這部分意識主要盤踞在右眼冰星守護的區域,如同暴風海洋中的燈塔,雖然光芒被魔氣壓縮得隻能照亮方寸之地,卻依舊頑強地閃爍著。
而另一部分,則是洶湧澎湃的“魔性”。由逆魔刃的詛咒本源、蟲後的掠奪本能、吞噬無數魂魄積累的暴戾、以及百鬼魂王那海量怨念聚合體為核心,融合而成的一種冰冷、殘酷、唯力量至上、渴望毀滅與吞噬的黑暗意識。它盤踞在魔化的左半身,尤其是那已蔓延至脖頸的詛咒紋路之中,並通過魔元流淌全身,不斷衝擊、誘惑、試圖同化那一點本我清明。
兩種意識在他的體內激烈交鋒,無時無刻不在進行著看不見的戰爭。
行軍途中,他看到一株在幽冥死地罕見頑強生長的、散發著微弱淨化氣息的“幽魄草”。本我意識覺得此物難得,或許對壓製魔氣有所裨益。但魔性意識卻瞬間爆發出極致的厭惡與毀滅欲,驅動他的魔化左手,未經他本我同意便猛地揮出一爪,暗紅色的爪芒瞬間將那株幽魄草連同周圍一大片土地都腐蝕成了焦黑的廢墟。做完這一切,魔性意識傳遞來一種殘忍的快意和滿足感,而本我意識則感到一陣莫名的煩躁與失落。
夜晚休整時幽冥界的“夜晚”隻是死氣更加濃鬱的時刻),冥蝶小心翼翼地靠近,想匯報一下鬼將們的恢複情況。她的魂體純淨,帶著一絲天然的安撫氣息。本我意識示意她近前。但當冥蝶靠近到一定距離時,方臘魔化脖頸上的紋路突然亮起,魔性意識將他左眼中的冰冷貪婪放大到了極致,一股強烈的、想要將冥蝶這純淨魂體撕碎吞噬以補充魂力的欲望猛地竄起!他的左手不受控製地抬起,五指成爪,指尖繚繞著噬魂的黑氣,抓向冥蝶的脖頸!
“主人!”冥蝶嚇得魂體幾乎潰散,尖叫著後退。
方臘的本我意識在最後一刻爆發出怒吼,右眼冰星瘋狂閃爍,強行壓下了左手的動作,額角因為內部的劇烈衝突而滲出細密的冷汗。
“滾開!離我遠點!”他對著冥蝶低吼道,聲音沙啞而扭曲,一半是懊惱,一半是未褪去的殘忍。
冥蝶驚恐萬狀地退到遠處,再也不敢輕易靠近。方臘看著自己那微微顫抖、時而成爪時而鬆開的魔化左手,眼中閃過一絲痛苦。他越來越難以完全控製這具身體,尤其是魔化部分的本能反應。
淨魂珠…他下意識地摸索胸口,卻隻摸到一小撮早已失去靈性的齏粉。那得自魯智深、數次救他於反噬邊緣的寶物,早已在對抗逆心魔時徹底崩毀。失去了這最重要的淨化與安撫外力,他體內的魔性失去了一個關鍵的製約,變得更加肆無忌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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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嚐試運轉逆捉訣,希望以正統功法調和魔氣,但收效甚微。偽天罡境的力量根基大半建立在魔道之上,逆捉訣的力量此刻顯得如此孱弱,如同溪流試圖稀釋墨海。林衝的寒槍魄力依舊堅守,護住了右眼和部分心脈,但也隻能做到自保,難以反攻淨化魔性。
他甚至能感覺到,魔性意識正在緩慢地、潛移默化地改變著他的思維方式。
路過一片被強大幽冥獸盤踞的峽穀,本我意識認為應繞行,節省力量,避免不必要的戰鬥。但魔性意識卻極度渴望峽穀內那幽冥獸強大的魂核,不斷傳遞著殺戮、吞噬、變強的念頭,並瘋狂計算著強行攻打的勝率,將傷亡和風險置於最低考量,甚至覺得那些幽冥鬼將和低級妖魔本就是可以消耗的炮灰。最終,他幾乎是半被迫地發動了襲擊,以損失數頭低級妖魔和鬼將重傷的代價,強行斬殺了那頭幽冥獸,吞噬了其魂核。力量確實又增強了一絲,但看著麾下殘存的、更加稀少的兵力,本我意識感到的不是喜悅,而是一種冰冷的空虛和一絲若有若無的…悔意?但這種情緒很快就被魔性意識帶來的力量提升快感所淹沒。
“力量…我需要更多的力量…”有時,這個念頭會不受控製地在他腦海中回蕩,帶著魔性特有的貪婪腔調,“隻有絕對的力量,才能掌控一切,才能活下去,才能撕碎那些敵人…良知?底線?那是弱者的枷鎖…”
“不…不是這樣的…”本我的聲音則在掙紮,卻顯得越來越微弱,“力量是工具,不能迷失自我…魯大哥他們犧牲,不是為了讓我變成隻知殺戮的魔頭…”
兩種聲音在腦中爭吵,讓他時而清醒,時而暴躁,時而陷入長時間的沉默,周身氣息起伏不定,嚇得冥蝶和鬼將們不敢靠近。
魔化的紋路已經蔓延到了他的下頜角,左側的嘴角在不自覺時會微微向上勾起,形成一個冰冷殘酷的、不屬於方臘的弧度。他照過冥蝶凝聚出的水鏡,看到鏡中那個半張臉冰冷魔化、眼神掙紮與貪婪交織的自己,感到一陣強烈的陌生感和恐懼。
他仿佛正在眼睜睜看著自己一步步滑向深淵,看著“方臘”這個人被魔性逐漸吞噬。
必須做點什麽!
他強行命令隊伍停下,找了一處相對隱蔽的洞穴。他讓冥蝶和鬼將在外守護,不惜消耗魂力布下簡單的預警結界。
然後,他盤膝坐下,集中全部意誌,發動了幽冥統禦權能——但這一次,不是對外,而是對內!
他試圖以這掌控亡靈的權能,來梳理、鎮壓體內那無數躁動怨念和魔性意識!這無異於刀尖跳舞,幽冥統禦本身也偏向陰邪,一個不慎,可能反而助長魔性。
同時,他全力催動右眼冰星,將林衝寒魄的堅守之力催發到極致,護住靈台最後一點清明。他甚至嚐試主動引導那相對“溫和”的蟲族本源腐蝕力,去一點點消磨魔性中最暴戾的部分——如同以毒攻毒,風險極大。
洞,他的身體劇烈顫抖著,左側魔化部分黑氣洶湧,不斷衝擊著右側尚且正常的皮膚,試圖將最後的人類特征也侵蝕同化。右側身體則籠罩在一層微薄的幽藍寒芒之下,艱難抵抗。脖頸處的拉鋸戰最為激烈,黑色的紋路時而向上蔓延一絲,時而又被逼退回鎖骨位置。
他的臉色扭曲,汗水冰冷的、夾雜著魔氣的汗)不斷滑落,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承受著難以想象的痛苦。這不僅僅是力量的衝突,更是意誌與本能、人性與魔性的終極較量。
不知過了多久,他猛地噴出一口漆黑的淤血,血液落在地麵上,竟發出“嗤嗤”的腐蝕聲,還伴隨著細微的怨靈尖嘯。
他緩緩睜開眼睛,劇烈地喘息著,疲憊如同潮水般湧來。
暫時…壓製住了。
魔化沒有繼續蔓延,甚至脖頸處的紋路似乎黯淡了極其細微的一絲。腦中的魔性低語也減弱了不少。
但他知道,這隻是暫時的。根源未除,魔性的力量依舊在隨著他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吞噬而不斷增強。這種內部的強行壓製,消耗巨大且無法持久,就像在不斷壘高的堤壩下勉強支撐,下一次的爆發,可能會更加猛烈。
他搖搖晃晃地站起身,走出洞穴。冥蝶擔憂地望過來,卻不敢靠近。
方臘看著灰暗的天空,感受著體內那暫時平息卻依舊暗流洶湧的力量,以及那無時無刻不在的、冰冷而強大的誘惑。
他的路,越來越窄,也越來越危險。
淨魂珠已毀,人性漸微,魔性日深。
前方的道路,似乎隻剩下在徹底沉淪之前,獲取足夠撕碎一切敵人、甚至撕碎這該死命運的力量。
亦或者,在瘋狂與毀滅中找到那一線極其渺茫的…救贖?
他沉默地收起結界,沙啞地吐出兩個字:
“出發。”
隊伍再次啟程,向著幽冥深處,向著未知的前路。
他的背影,一半籠罩在濃鬱的魔氣之中,一半還殘留著掙紮的痕跡,仿佛一個行走在懸崖邊緣的孤魂,每一步,都可能萬劫不複。人性的掙紮與魔性的低語,將伴隨他接下來的每一段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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