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 施恩與治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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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餘日的時光,如細沙般自指間無聲流走,轉眼即逝。
這一日,天穹陰沉,濃重的烏雲層層壓覆,仿佛要將整片海域吞沒。海麵不再平靜,黑色波濤洶湧起伏,如同巨獸低吼,卷起層層白沫,聲勢駭人。
驟然之間,一道流光自遠天疾馳而來,破開狂風,穩穩懸停。那是一艘線條流暢、符文隱現的靈樞飛舟,通體閃爍著淡青色的光華,與周遭昏沉暴烈的環境格格不入。
飛舟最終停駐的位置,正是十幾天前何太叔那座已然崩塌、淪為廢墟的洞府之前。
艙門無聲開啟,一道身影緩步走出,正是匆匆趕回的鍾離雲鶴。
他身著一襲藍色法袍,麵容俊朗卻此刻布滿寒霜,目光銳利如刀,冷冷掃過下方狼藉不堪的遺址——斷壁殘垣間,盡是鬥法肆虐後的焦黑痕跡與破碎禁製殘光。
他的視線並未在廢墟上停留過久,旋即轉向身後,那裏正一動不動地跪著四名黑衣修士,皆是築基期的死士。
空氣仿佛凝固,唯有海浪咆哮與風聲嗚咽成為背景。鍾離雲鶴沉默地注視著他們,良久,才自喉間發出一聲極輕卻冰冷至極的冷哼。
他緩緩開口,聲音不高,卻字字沉凝,帶著毫不掩飾的失望“為了此番行動,本少主耗費心血,布局良久,甚至連那件仿製而成的‘捆靈鎖’異寶,都足足拿出了六套予你們……竟還是拿不下對方,反而損兵折將,連異寶也盡數失落!”
話音落下,如重錘擊打在四名死士心頭。他們頭顱垂得更低,幾乎觸及冰冷甲板上,身軀緊繃,羞愧與恐懼交織——他們,正是當日從何太叔手中僥幸逃脫的那四名死士。
那四名死士僥幸脫身後,不敢有絲毫耽擱,立刻以千裏傳訊符將任務失敗的消息傳予遠在數千裏之外的鍾離雲鶴。
得訊後,當即駕馭那艘禦風靈舟破空而來——此舟速度極快,日行數千裏不在話下,不過短短數日,便與潰退的四人會合。
又經數日疾馳,一行人終於抵達何太叔洞府舊址。眼見四人狼狽不堪、修為大損的模樣,鍾離雲鶴雖麵色鐵青,卻並未嚴加斥責。
他心中清楚,何太叔這些年來能在外事堂一部分客卿中樹立威望,靠的絕非虛名,而是一次次搏命完成任務掙來的實績。對於此次行動可能受挫,鍾離雲鶴並非全無心理準備。
然而最終損失之慘重,仍遠超他的預期。派出九名築基死士,竟隻餘四人歸來,其餘五人皆被何太叔斬於劍下。即便是鍾離雲鶴這般人物,也不由得感到一陣肉痛——培養這些死士所耗費的資源與心血非同小可。
更不用說那六套仿製的“捆靈鎖”異寶,竟也全數失落,著實令他扼腕歎息。
就在這時,飛舟艙門輕啟,一名身著淡青衣裙的侍女款步走出。她容貌秀麗,氣質溫婉,手中卻捧著一盞幽光微閃的魂燈。她抬眼望向鍾離雲鶴,眼中帶著幾分憂色,輕聲道:“少主,此次執行任務的死士中,尚有五人魂燈未滅。如今四人已歸,仍有一人流落在外……妾身擔心,他是否已被何太叔擒獲,嚴刑逼供探問情報?不如……”
侍女話語漸低,目光落回手中的魂燈之上。其意不言自明——隻要掐滅這盞魂燈,即便不能立時取那死士性命,也足以重創其神魂,令其神智昏亂、口不能言。
如此一來,縱使落入敵手,也斷無泄露機密之虞。
鍾離雲鶴靜立於飛舟之首,衣袍在海風中飛舞。他並未回頭,目光依舊凝注在下方已成廢墟的洞府殘跡上,隻向後隨意擺了擺手,語氣淡漠卻不容置疑:“不必。我鍾離一族的封禁之術,豈是尋常手段可破?即便對方擅使魔道搜魂邪法,也休想探出半分真言。既然如此,不妨讓那位族兄……再多活幾個時辰罷。”
他略作停頓,聲音裏聽不出喜怒,仿佛隻是在陳述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這,便算是本少主予他最後的仁慈。”
身後四名死士聞言,神情驟變,眼中紛紛湧現出感激與動容之色。他們彼此對視一眼,旋即毫不猶豫,再次齊身跪倒在甲板上,朝著那道挺拔而孤高的背影深深俯首,聲音因激動而微微發顫:“多謝少主恩德!”
鍾離雲鶴並未回頭,因此他們也未能看見——此刻他唇角正緩緩揚起一抹極淡卻一切盡在掌握的弧度。
此番失利雖不在他最初預料之中,卻尚未脫離掌控。損失固然令人痛惜,但若能借此施恩示仁,將剩餘死士的心牢牢握在手中,使他們從此更加死心塌地為宗族效命……那麽這點代價,倒也並非不能承受。
“一個合格的世家少主,理應懂得如何將敗局轉為棋局。”他於心中默念,目光漸銳。
下一刻,他已恢複如常,倏然揮袖,聲調轉沉:“啟程。”
飛舟應聲而動,船首輕轉,符文流轉之間已調整方向,旋即化作一道青色流光,破開層層烏雲,朝著遠洋深處那座巍峨而神秘的深海堡壘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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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舟破空而行,不多時便掠過一片深邃如墨的藍色海域。舟上之人皆未察覺,這片看似平靜無垠的深藍之下,竟隱藏著他們遍尋不著的目標——何太叔的藏身之地。
就在這片深邃的海水之下,一處被天然珊瑚與嶙峋怪石巧妙遮蔽的狹窄岩洞之中,昏迷了十餘日的何太叔,指尖忽然幾不可察地顫動了一下。
他幹裂的嘴唇微微開闔,喉嚨裏發出極輕的、沙啞的嗬聲,仿佛破損的風箱。漫長黑暗籠罩的神智如潮水般緩緩退去,他艱難地、一點點地掀開了沉重的眼皮。
迷茫渙散的眼神無力地投向四周,卻隻捕捉到模糊扭曲的幽暗光影,以及無處不在的、壓迫著耳膜的海流低鳴。
他虛弱地喘息著,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牽扯著幾乎散架的筋骨,發出幾乎聽不見的囈語:“我……這是……在何處……”
在他的身旁,另一道身影更是淒慘——正是那名與他一同被困於此的鍾離家死士。
十餘日滴水未進、粒米未沾,已讓他徹底萎靡,氣息奄奄,僅憑一股求生的本能吊著最後一口氣。
此刻察覺到何太叔轉醒的跡象,他激動地試圖發出聲音,卻隻能從喉嚨深處擠出微弱而含糊的“嗚嗚”聲,身體因虛弱而無法做出任何像樣的動作。
然而,剛剛蘇醒的何太叔意識尚且混沌,對這模糊的聲響和身旁的身影全然無法理解,隻是茫然地呆滯著。
大約又過了十幾息的時間,沉重的窒息感和刺骨的寒意終於徹底驅散了何太叔腦中的迷霧。
記憶的碎片開始艱難地拚湊,他猛地倒吸一口冷氣,卻被鹹澀的海水嗆得一陣劇烈的咳嗽。
他艱難地抬起仿佛灌了鉛的右手,用力揉按著劇痛無比的太陽穴,一段驚心動魄的記憶驟然閃回——致命的符籙光芒、瀕死的絕望、以及最後關頭……
他喃喃自語,聲音沙啞得幾乎辨不清原貌:“我記得……我被那三道符籙擊中之前……強行啟動了……‘托管係統’……之後……之後的一切就……”
想到這裏,他心中猛地一緊,一股強烈的不安感攫住了他。也顧不得周身劇痛和極度虛弱,他立刻集中殘存的神念,急切地在腦海中呼喚出了那個唯有他能感知的玄妙麵板。
沒有絲毫猶豫,他的意念直接探向係統日誌——他必須知道,在他失去意識的這漫長十餘日裏,“托管”之下,他的身體究竟都經曆了什麽。
半個時辰悄然流逝。
岩洞之中,何太叔逐字逐句地“看”完了係統麵板上記錄下的全部日誌。越是深入了解這十餘日“托管”狀態下自身的所作所為,他眉間便越是控製不住地劇烈跳動。
即便他早已並非初次使用係統,此刻仍不由得在心中暗歎:這係統行事,果真還是一如既往的……生猛決絕,全然不顧這具肉身能否承受那般霸道的操作。
他下意識地便想移動一下近乎僵硬的身體,然而甫一發力,一股仿佛要將神魂都撕裂的劇痛便從四肢百骸猛然襲來。
讓他瞬間倒抽一口冷氣,眉頭死死擰緊,幹裂的嘴唇不受控製地咧開,發出一聲極力壓抑卻仍顯尖銳的抽氣聲:“嘶——!!!”
他艱難地低下頭,目光落在自己胸膛之上——那裏赫然殘留著三道深可見骨的可怕凹陷,周圍的皮肉仍呈現出一種不祥的紫黑色澤,僅僅是輕微呼吸都能引動陣陣錐心刺骨的痛楚。
何太叔心中了然,此刻他周身經脈髒腑,恐怕無一處完好。盡管係統在最後關頭強行塞入了三瓶療傷丹藥,護住了他一絲生機不至斷絕,但終究傷勢太過沉重。
這十餘日憑借藥力自行療愈的效果,不過是杯水車薪,僅能吊住性命罷了。
他強忍著無處不在的痛楚,以莫大的毅力,極其緩慢地調整姿勢,最終艱難地盤膝坐定。
眼下最緊要之事,便是主動引導體內殘存的、尚未化開的磅礴藥力,運轉周天,加速修複這具瀕臨崩潰的肉身。
至於身旁那個被特製繩索捆縛得嚴嚴實實、如同粽子一般萎靡不振的死士,何太叔此刻連瞥去一眼的餘力都欠奉。
一切恩怨糾葛,都需暫且擱置。當務之急,唯有穩住傷勢,盡快恢複哪怕一絲自保之力,方能在接下來的變數中搏得一線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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