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落星鎮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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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星鎮的黃昏總帶著股鐵鏽味。趙不凡牽著黑風駒走過石板路時,馬蹄踏過積水,濺起的水花裏混著暗紅,像極了上次在葬神淵見過的血漬。鎮子入口的老槐樹上掛著塊歪歪扭扭的木牌,“落星”兩個字被蟲蛀得隻剩輪廓,風一吹就吱呀作響,仿佛隨時會墜下來。
    “聽說了嗎?西頭張屠戶家的兒子,昨兒進隕星坑挖地火,到現在沒出來。”
    “挖什麽地火!我瞅著是被坑裏的東西勾走了魂吧?前兒夜裏,我還看見坑口飄著白影呢!”
    “噓——小聲點!沒看見街口那幾個穿藍衣服的?腰裏掛著銀牌子,眼神跟搜山犬似的,指不定就是衝著坑來的。”
    細碎的議論順著風鑽進耳朵,趙不凡勒住韁繩,側頭看向付亞麗。她正望著街角那幾個藍衫人,眉頭擰成個結:“是藍星聯盟的人。銀徽章是執事級別的標識,比上次在葬神淵遇到的雜役厲害得多。”
    兩人選了家掛著“迎客來”幌子的客棧,剛把馬牽進後院,就聽見前堂摔碗的聲響。一個瘦高個少年被按在桌上,後頸抵著把鏽匕首,動手的是個刀疤臉,臉上橫肉抖動:“小崽子,敢在老子的骰子裏灌鉛,當我‘鐵頭’是瞎的?”
    少年梗著脖子,嘴角破了皮,血珠滴在衣襟上:“我說了沒灌!是你骰子有鬼!”他掙紮著要起身,卻被刀疤臉狠狠按住,後腦勺磕在桌角,發出悶響。
    付亞麗剛要上前,被趙不凡拉住。他朝櫃台那邊努了努嘴——一個戴鬥笠的男人正靠著櫃台喝酒,手指在桌麵輕點,節奏竟與搖骰盅的頻率分毫不差。那男人指尖泛著青灰,指甲縫裏嵌著黑泥,看起來像塊浸了水的朽木,可每當少年掙紮得厲害,他的指尖就會頓一下,刀疤臉的力道也會跟著鬆半分。
    “聽骰人。”趙不凡低聲道,“靠聽聲辨點數吃飯,跟刀疤臉是一夥的,專坑外鄉人。”
    正說著,少年突然弓起背,像隻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撞向刀疤臉的肚子。刀疤臉沒防備,踉蹌著後退,少年趁機抄起凳腿,砸向旁邊的骰盅。骨碌碌——三枚骰子滾落在地,其中一枚裂開,露出裏麵的鉛芯。
    “看吧!”少年喘著氣,眼裏冒著火,“我說了是你出老千!”
    刀疤臉惱羞成怒,順手抄起酒壺就砸過去。少年偏頭躲開,酒壺在牆上撞得粉碎,酒水濺了正巧走進來的趙不凡一身。
    “對不住!”少年慌忙道歉,看清趙不凡的袖口時卻愣住了——那裏有塊淡粉色的疤,形狀像片蜷曲的葉子,與他手腕上的燙傷痕跡驚人地相似。
    刀疤臉見有人“撐腰”,氣焰更盛:“哪來的野小子,敢管老子的事?”說著就伸手去推趙不凡。付亞麗側身擋在前麵,指尖微動,一縷銀絲悄無聲息纏上刀疤臉的手腕。他剛要罵罵咧咧,突然手麻得抬不起來,隻能眼睜睜看著少年溜進後廚。
    “客官對不住,誤會,都是誤會!”掌櫃的顛顛跑過來,手裏攥著塊髒兮兮的抹布,“那小子是石蛋,打小沒爹娘管,野得很,您別跟他計較。”
    趙不凡沒接話,隻是盯著櫃台後的聽骰人。那人已經喝完酒,正轉身要走,鬥笠下的目光掃過趙不凡手腕的疤時,頓了半瞬。
    入夜後,客房的窗被輕輕敲了三下。趙不凡打開門,石蛋蹲在窗台上,手裏攥著個油紙包,見了他就把紙包往他懷裏塞:“給,賠你弄髒的衣服。”紙包裏是半塊麥餅,還帶著餘溫,“我剛才在後廚聽見你跟那女的聊隕星坑,你們要去?”
    趙不凡讓他進來,關上門:“你很清楚那地方?”
    石蛋啃了口麥餅,含糊道:“熟得很!我爹以前是挖地火的,帶我去過好多次。但這幾天不能去,坑底裂了縫,冒黑風,沾著就凍得直哆嗦。前天王老五靠近裂縫,當場就僵住了,跟塊冰砣似的,抬回來時身上還掛著冰碴子。”
    付亞麗拿出獸皮卷,攤在桌上:“你看這個。”卷上隕星坑的位置標著個“寒”字,邊緣正滲出蛛網狀的黑紋。
    石蛋的臉色瞬間白了:“這紋路……跟王老五身上的冰碴子一模一樣!”他突然想起什麽,從懷裏掏出塊燒焦的布片,上麵繡著半朵冰蓮,“這是從他身上扯下來的,那些穿藍衣服的見了這個,眼睛都直了,還問我有沒有見過全開的冰蓮。”
    趙不凡指尖拂過冰蓮圖案,忽然發現它與獸皮卷上隕星坑的標記能拚合在一起,像把鑰匙。“藍星聯盟的人找冰蓮做什麽?”
    “他們要抓我!”石蛋突然拔高聲音,又慌忙壓低,“三年前我爹娘就是因為挖到塊帶冰紋的石頭,被穿藍衣服的人抓走的。他們說我娘是‘冰蓮宿主’,能鎮住坑底的寒氣。”他擼起袖子,手腕上的燙傷處竟隱隱透出淡藍色的光,與布片上的冰蓮紋路完全吻合,“我娘說,等我手腕的疤變成全藍色,就帶我去找他們。可現在……”
    付亞麗突然起身,走到窗邊掀開窗簾一角——街角的藍衫人多了幾個,正圍著聽骰人說話,聽骰人手裏拿著的,赫然是石蛋剛才掉落的一塊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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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盯上這小子了。”付亞麗沉聲道,“聽骰人是他們的眼線。”
    石蛋嚇得往桌底縮了縮:“那怎麽辦?我還沒找到爹娘呢!”
    趙不凡將獸皮卷收好,指尖在桌麵上敲了敲:“冰蓮宿主能鎮寒氣,反過來,寒氣也可能保護宿主。隕星坑雖然危險,但現在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他看向石蛋,“你娘沒告訴你,冰蓮花開的時候,能凍住藍星聯盟的銀徽章嗎?”
    石蛋愣住了,隨即眼睛亮起來:“我娘說過!她說冰蓮要靠地火的熱才能開!”
    “地火在坑底裂縫附近?”
    “對!我爹以前標記過位置,就在……”石蛋的話被突然響起的敲門聲打斷。
    “客官,您要的熱水。”是掌櫃的聲音,帶著刻意的殷勤。
    付亞麗朝趙不凡使了個眼色,趙不凡摸出匕首藏在袖中,緩緩打開門。掌櫃的端著熱水進來,目光卻不住地瞟向桌底。就在他要轉身時,付亞麗突然問:“聽骰人今晚賭贏了多少?”
    掌櫃的身子一僵:“沒、沒注意……”
    “他左手小指缺了半截,是因為聽錯了點數,被自己人砍的吧?”趙不凡接過水盆,指尖故意碰到掌櫃的手,“就像這樣——”他猛地攥住掌櫃的手腕,掌櫃的痛呼一聲,袖口裏掉出個銀哨子。
    “藍星聯盟的‘牽線哨’。”付亞麗撿起哨子,“看來你們不止眼線,連掌櫃都是一夥的。”
    掌櫃的臉色慘白,剛要喊人,就被石蛋抄起的板凳砸中後背,癱倒在地。石蛋喘著氣,眼裏卻沒了之前的怯懦:“我娘說過,遇事不能躲。”
    趙不凡拍了拍他的肩膀,看向窗外:“現在就去隕星坑。石蛋,讓你爹娘看看,他們的兒子敢跟藍星聯盟叫板了。”
    夜風吹進敞開的窗戶,帶著隕星坑方向的寒氣,獸皮卷上的黑紋似乎又蔓延了些。趙不凡握緊匕首,感覺袖中的星核微微發燙——這一次,不止是為了獸皮卷的秘密,更是為了石蛋手腕上那朵尚未綻放的冰蓮,為了那些被藍星聯盟拆散的家庭。
    落星鎮的石板路上,藍衫人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而三人的身影已消失在通往隕星坑的夜色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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