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秘境的月光總帶著層紗似的朦朧，趙不凡踩著光帶前行時，腳下的積雪竟泛起細碎的熒光，像是踩著銀河碎星。他低頭看了眼脖子上的冰蓮石，石身暖意漸濃，與光帶的共振越來越清晰——這是石蛋在秘境裏的氣息，平穩中帶著一絲雀躍，想來已見到些新奇光景。
    “慢著。”付亞麗忽然拽住他的衣袖，指尖指向左側一片矮鬆林，“那裏麵有動靜。”
    趙不凡凝神細聽，鬆針摩擦的“簌簌”聲裏，混著極輕的金屬碰撞聲，像是鎖鏈拖地。他示意付亞麗退後，自己摸出匕首矮身潛入鬆林，月光透過枝椏落在雪地上，映出一道蜷縮的黑影。那人被鐵鏈鎖在鬆樹上，黑袍罩身，看不清麵容，隻有一雙眼睛在黑暗中亮得驚人，見有人靠近，突然嘶啞地笑起來：“又來送死的？”
    “你是誰？”趙不凡匕首護在胸前，注意到對方黑袍下擺沾著暗紅痕跡，“被藍衫人鎖在這的？”
    黑袍人笑聲驟止，猛地抬頭，兜帽滑落，露出張布滿疤痕的臉，左額一道舊傷從眉骨劃到下頜，看著猙獰可怖。“藍衫人？那群鼠輩也配鎖我？”他啐了口血沫，鐵鏈猛地掙得筆直，“老子是被‘影閣’的雜碎陰了，不然就憑他們？”
    付亞麗這時也跟了進來，聞言眼神一凜：“影閣？那個專做刺殺買賣的組織？”她曾在古籍裏見過記載，影閣殺手擅用傀儡術，能以活人煉“影奴”，手段陰毒至極。
    黑袍人顯然沒想到她們知道影閣，眼中閃過詫異，隨即冷笑：“看來你們不是普通的尋寶者。既然識貨，就該知道這鬆林是影閣的‘困魂陣’，老子被困在陣眼，你們踏進來，也算半個甕中鱉了。”
    趙不凡心頭一沉，果然沒那麽簡單。他環顧四周，才發現鬆林的布局透著詭異——每七棵鬆樹成一叢，枝椏交錯的角度竟與星圖暗合，月光透過的間隙恰好形成七個光點，落在雪地上連成北鬥形狀。“陣眼是你，那破陣的關鍵也該在你身上。”
    黑袍人挑眉，似乎沒想到這少年眼光如此毒辣：“有點意思。要破陣不難，解了我身上的鎖，我帶你們出去。不然等影閣的傀儡衛過來，咱們一起變成影奴，永世困在這破林子裏。”
    付亞麗指尖銀絲微動，語氣警惕：“憑什麽信你？影閣的手段防不勝防，誰知道你是不是他們的餌。”
    “嗬，小丫頭片子懂什麽。”黑袍人猛地拽動鐵鏈，震得鬆樹簌簌落雪，“老子是‘血手’秦蒼，十年前就跟影閣結了死仇，他們恨不得扒我皮抽我筋，用得著我當餌？”他扯開黑袍領口，露出胸口一道深可見骨的舊傷，“這是影閣老鬼留的，差點把我心都挖出來——信不信由你們，再過半個時辰，傀儡衛循著陣紋就能找到這兒，到時候誰也跑不了！”
    趙不凡盯著他胸口的傷疤，那傷口邊緣呈鋸齒狀，確實像是被特製的鉤子撕開的，與古籍記載的影閣刑具特征吻合。他與付亞麗對視一眼，後者點頭示意“可行”，畢竟眼下沒有更好的選擇。
    “開鎖可以，但你得先說，影閣在這秘境裏布陣想幹什麽？”趙不凡握緊匕首，“他們的目標是石蛋？”
    秦蒼啐了口：“石蛋？那小鬼揣著冰蓮石，簡直是揣著塊活招牌。影閣找這東西找了三代人，據說能解‘蝕心咒’，當年他們老閣主就是被這咒折磨瘋的。”他眼中閃過狠戾，“不過老子跟他們仇怨更深，你們幫我脫困，我不光帶你們找那小鬼，還能讓你們見識見識影閣的老巢在哪——他們在秘境深處藏了個‘養魂池’，煉了上百個影奴，全是這些年失蹤的修士。”
    付亞麗聞言臉色發白，她想起山下那些失蹤人口的告示，原來都成了這陰邪東西的養料。“必須毀了那池子。”她語氣斬釘截鐵，銀絲在指尖繃得筆直。
    “夠種。”秦蒼咧嘴一笑，露出缺了顆門牙的牙床，“開鎖的鑰匙被他們藏在最東邊那棵老鬆的樹洞裏，用符紙封著。快去快回，別耍花樣——老子這條命還沒賤到跟影閣的雜碎同歸於盡。”
    趙不凡不敢耽擱，循著秦蒼指的方向疾奔。月光下的鬆樹如同沉默的巨人，他數著第七棵老鬆停下，樹洞果然貼著張黃色符紙，上麵用朱砂畫著詭異的符號。他想起付亞麗說過影閣的符紙怕陽氣，便取下腰間的火折子，借著火光輕輕一揭，符紙果然化作灰燼。樹洞裏躺著把青銅鑰匙，柄上刻著隻展翅的烏鴉——正是影閣的標記。
    趕回鬆林時，付亞麗正與秦蒼對峙，原來有兩隻傀儡衛已循跡而至。那東西渾身罩著灰布，行動僵硬，手臂是兩截鏽鐵管，正“哢噠哢噠”地逼近，腐臭的氣息隔著丈許都能聞到。
    “來得正好！”秦蒼怒吼一聲，鐵鏈狂舞，竟硬生生抽斷了一根鬆枝，“鑰匙拿來了？！”
    趙不凡擲出鑰匙，秦蒼接住的瞬間，周身氣血暴漲，竟徒手將鐵鏈從鬆樹裏拽了出來，動作快得隻剩殘影。他一把扯斷手腕上的鎖扣，從黑袍裏摸出對短刃，刃身泛著黑芒：“嚐嚐老子的‘血飲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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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刃劃過傀儡衛的灰布，瞬間冒出黑煙，那東西竟像融化的蠟般癱軟下去，露出裏麵纏繞的筋骨——全是拚接的碎屍。付亞麗看得胃裏翻湧，強忍著祭出銀絲，纏住另一隻傀儡衛的脖頸，猛地發力，竟將其頭顱扯了下來，黑血濺了滿地。
    “快走！”秦蒼一腳踹開傀儡衛的殘骸，“這兩隻隻是探路的，後麵還有大隊。跟我來，穿過這片鬆樹林，前麵有影閣布的‘顛倒陣’，老子知道怎麽走！”
    他在前頭帶路，步伐快得驚人，黑袍在風裏獵獵作響。趙不凡與付亞麗緊隨其後，才發現這鬆林比看起來大得多，秦蒼卻像長了導航似的，總能在岔路口精準選對方向，那些看似雜亂的鬆樹，在他眼裏似乎是清晰的路標。
    “當年老子被影閣追殺，在這林子裏躲了三個月，閉著眼都知道哪棵樹有蛇洞。”秦蒼回頭狂笑，傷疤在月光下忽明忽暗，“他們以為困得住我？做夢！”
    穿過最後一道鬆枝屏障時，眼前豁然開朗——一片月牙形的湖泊橫在麵前，湖水漆黑如墨，竟能倒映出漫天星辰，與天上的銀河交相輝映。湖中央有座石亭，亭頂懸著顆拳頭大的夜明珠，光芒透過湖水，在湖底照出個旋轉的漩渦，隱約能看到漩渦裏浮動著無數人影。
    “那就是養魂池。”秦蒼的聲音沉了下來，短刃在掌心轉了個圈，“亭子裏的陣眼連著池底，毀了它，那些影奴就能解脫了。”
    付亞麗望著湖底的人影，想起山下焦急等待的親人，眼眶發熱：“怎麽進去？湖麵看著平靜，底下肯定有機關。”
    趙不凡盯著夜明珠的光芒，忽然發現湖岸的石塊排列與冰蓮石的紋路吻合，他取出石蛋留下的冰蓮石，果然見石身光芒大盛，與夜明珠遙相呼應。“用這個。”他將石蛋往湖麵一拋，冰蓮石竟懸浮在水麵，拖著道藍光向石亭飄去，“石蛋的氣息能引著我們過去。”
    秦蒼看得咋舌：“這冰蓮石果然是寶貝……影閣老鬼要是知道它認了個小鬼為主，怕是能氣活過來。”
    三人借著冰蓮石的藍光踏水而行，湖水冰涼刺骨，卻真的沒有觸發任何機關。靠近石亭時，才發現亭柱上刻滿了咒文，每個字都像活的般在蠕動，細看之下，竟是用無數細小的人影組成的——想必是被煉作影奴的修士怨念所化。
    “陣眼在亭心的石座下。”秦蒼指向亭中央，那裏刻著個複雜的六芒星圖案，夜明珠的光芒正是從圖案中心透出的，“得用至陽之物才能破，你們有火折子？”
    付亞麗掏出火折子，卻被秦蒼按住：“這點火苗不夠。影閣的咒文陰毒，得用‘心頭血’混著陽氣引火。”他說著割破指尖，將血滴在火折子上，瞬間燃起青綠色的火焰，“這是老子當年從影閣老鬼那學的，今日正好還給他！”
    趙不凡見狀也割破手指，將血滴在冰蓮石上，石身暖意驟增，藍光與青火交織，竟在亭心燃起團丈高的火焰，灼燒著那些蠕動的咒文。隻聽湖底傳來陣陣淒厲的哀嚎，無數人影從漩渦中升起，漸漸消散在月光裏——他們終於解脫了。
    夜明珠的光芒越來越暗，養魂池的漩渦漸漸平息，湖水也從漆黑轉為清澈。秦蒼望著湖底漸漸顯露的白砂，忽然歎了口氣：“總算……對得起那些被我連累的弟兄了。”
    付亞麗收拾著銀絲，輕聲道：“過去的債了了，往後好好活著吧。”
    趙不凡撿起冰蓮石，石身傳來石蛋更清晰的脈動，方向直指湖對岸的山巒。“石蛋在那邊等我們。”他望向對岸的輪廓，那裏雲霧繚繞，隱約可見座宮殿的剪影，“看來秘境的核心，還在更深處呢。”
    秦蒼將短刃插回腰間，拍了拍趙不凡的肩膀：“小子，有種。後麵的路，老子陪你們走——影閣的賬，總得算個清楚。”
    月光灑在平靜的湖麵上，像鋪了層碎銀。三人的身影踏著水光向對岸走去，腳下的湖水泛起漣漪，倒映著他們前行的方向，也倒映著天邊漸亮的啟明星——新的黎明，正在秘境深處悄然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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