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執棋人的債,得用眼淚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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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棋宮之內,彌漫著一股劫後餘生的死寂。
    三道曾一度黯淡的命格之光,此刻正以一種詭異的頻率交相輝映,如同三顆初生的星辰,彼此牽引,卻又相互排斥。
    這交融的餘韻尚未散盡,空氣中都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宿命氣息。
    林清漪是第一個站起身的,她手中的寒霜劍發出一聲輕鳴,似在回應主人的心境。
    她的氣息比之前更加淩厲,也更加深不可測,仿佛一柄出鞘的絕世神兵,鋒芒直指天穹。
    她清冷的目光掃過眾人,最終落在顧長青身上,沒有感激,亦無怨恨,隻有一種純粹的、屬於北境鎮守者的決絕:“盟約已立,地脈暫穩,我即刻返回北境。”
    說罷,她轉身便要化作劍光離去。
    “等等。”顧長青的聲音並不響,卻讓林清漪的腳步頓住了。
    他沒有上前阻攔,隻是平靜地遞出一枚通體溫潤的玉簡,其上靈光流轉,顯然並非凡物。
    “此去北境,凶險未卜。若七日之內,北境地脈再生異動,便捏碎它。”
    林清漪回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想從他那雙古井無波的眸子裏看出什麽。
    最終,她還是一言不發地接過玉簡,身影瞬間消失在天際。
    白露揉著惺忪的睡眼,看著林清漪離去的方向,又看了看顧長青,小聲嘀咕道:“真搞不懂你們這些正道修士,明明是救命之恩,連句謝謝都沒有……”
    一旁的紅月卻沒有理會這番話,她一雙嫵媚的眸子緊緊鎖在顧長青的臉上,忽然低聲問道:“你的臉色怎麽隱隱發青?強行扭轉三道命格,你的識海快要撐不住了?”
    她的聲音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切。
    這一次,若非顧長青以自身氣運為引,強行將她們三人瀕臨破碎的命格與地脈相連,恐怕此刻她們早已是三具冰冷的屍體。
    這份代價,絕非表麵看上去那麽簡單。
    “無妨。”顧長青搖了搖頭,避開了她的目光,轉身走向那道剛剛開始緩慢愈合的地脈裂隙。
    那裂隙深處,黑暗如同擇人而噬的巨獸之口,散發著令人心悸的氣息。
    他必須走了,因為識海中的係統提示音,已經變得越來越清晰。
    【探測到微弱“命格真空”信號,來源:地心幽淵】
    唯有深入地脈的最深處,才有可能尋得那傳說中的“無命者之淚”。
    一步踏入裂隙,灼熱的氣浪撲麵而來。
    越往下,溫度越高,四周的岩壁都呈現出一種暗紅的色澤,仿佛被鮮血浸透。
    岩漿在腳下深不見底的溝壑中緩緩流淌,咕嘟咕嘟地冒著氣泡,猶如大地的血液。
    一根根巨大的鍾乳石從頭頂垂落,形態扭曲,在火光映照下,宛如巨獸的森森白骨。
    顧長青體表浮現出一層由金色氣運絲線交織而成的光網,將所有致命的高溫與毒煞之氣隔絕在外。
    他每一步都走得極為沉穩,目光警惕地掃視著四周。
    不知下沉了多久,前方豁然開朗。
    在一片相對平坦的岩石平台上,一個約莫七八歲、身體呈半透明狀的童子正盤膝而坐。
    他最奇特的地方,是那雙耳朵,竟化作了兩條粗壯的根須,深深紮入了腳下的岩石之中,仿佛與整條地脈融為了一體。
    這,正是地脈靈童。
    在顧長青踏上平台的一瞬間,那童子猛然睜開了雙眼。
    他的眼瞳中沒有黑白,隻有一片渾濁的土黃色,仿佛倒映著大地深處的萬古滄桑。
    他開口,聲音並非從喉嚨發出,而是如同地殼摩擦、山巒轟鳴,帶著沉悶的震動響徹整個空間:“你身上,有‘斷命之息’。你是第八個來這裏尋找‘眼淚’的人。”
    顧長青心頭猛地一震:“前七個人呢?”
    地脈靈童緩緩搖頭,聲音裏不帶絲毫感情:“他們都失敗了,變成了石像,永遠矗立在幽淵之底。”他抬起透明的手指,指向平台邊緣的黑暗深處。
    順著他指引的方向望去,顧長青的瞳孔驟然收縮。
    隻見那黑暗的淵底,赫然立著七具形態各異的石雕。
    他們或仰天長嘯,或低頭沉思,或揮拳欲出……姿態栩栩如生,卻都被一層厚厚的岩石外殼所包裹,麵容模糊不清。
    唯有其中一具石像,手中緊緊握著半截殘破的簽文,上麵用古老的文字刻著兩個字——“反命”。
    顧長青沉默了。
    他知道,那是他的前任宿主,係統日誌中記載的,那個失敗的“反命者”。
    “他們都太執著於力量,卻忘了那滴淚的本質。”一個冰冷而沙啞的女聲毫無征兆地在顧長青身後響起。
    他猛然回頭,隻見青鱗老祖不知何時已悄然現身,正用一種極為複雜的眼神望著那七具石像。
    “‘無命者之淚’,並非什麽天材地寶。它是執棋人在臨死前,被天道法則強行剝離自身所有命格、因果、存在痕跡時,因不甘與悔恨而流下的最後一滴執念。”
    她頓了頓,聲音裏透出一絲難以言喻的悲涼:“我的丈夫……便是第一任反命者。天道允他執棋千年,以蒼生為子,換來的代價,便是在千年期滿後,歸於‘無名、無相、無命’的徹底虛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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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長青心中掀起驚濤駭浪,原來青鱗老祖與“反命者”竟有如此淵源!
    青鱗老祖的目光轉回到他身上,冷聲道:“你要找的東西,不在這裏。它在‘心牢’。”她緩緩抬起幹枯的手,朝著身旁的岩壁淩空一劃。
    堅硬的岩壁竟如水波般蕩漾開來,露出一個不斷旋轉、散發著濃鬱血腥氣的門戶。
    “進去的人,隻有兩種結局。”青鱗老祖的聲音仿佛來自九幽,“若心中無執,頃刻間便會化為飛灰;若心中有執,則會被執念反噬,墮入無邊瘋魔。”
    顧長青沒有絲毫猶豫,一步踏入了那道血色門戶。
    刹那間,天旋地轉。
    心牢之內,並無實質的牢籠,隻有無窮無盡、撕心裂肺的幻象。
    他看到自己登臨九天,成為萬古唯一的仙帝,四海臣服,萬民跪拜,享受著無上的榮耀與權力,卻在回首時發現,身後空無一人,隻剩下永恒的孤寂。
    畫麵一轉,他看到紅月為了保護他,被困於正道布下的誅妖大陣之中,萬千劍光穿心而過,在魂飛魄散的最後一刻,她依舊對著他的方向,露出一抹淒美的笑容。
    而林清漪則手持染血的寒霜劍,站在他的麵前,用冰冷的聲音宣告:“顧長青,你已成心魔,為正天道,我必斬你!”隨即,劍光落下,頭顱飛起。
    幻境再變,是星軌閣中,白露抱著已經化為碎片的星盤,披頭散發,狀若瘋魔。
    她對著蒼天嘶吼:“什麽天機!什麽命數!都是假的!我恨這天道!我恨你!!”那絕望的哭喊,如同最鋒利的刀,一刀刀剜在他的心上。
    每一幕幻象,都精準地刺在他內心最柔軟、最脆弱的地方。
    那是他的野心、他的情義、他的愧疚……無窮無盡的痛苦與悔恨如同潮水般湧來,幾乎要將他的神智徹底淹沒。
    他感覺自己的意識正在被撕裂,靈魂仿佛要被投入深淵。
    就在他即將崩潰的最後一刻,識海中那冰冷的係統提示音再次響起:
    【核心準則:無命者之淚,唯“願舍一切”者可得】
    願舍一切?
    顧長青猛地睜開雙眼,血絲瞬間布滿了他的眼球。
    他舍得下權力嗎?
    舍得下她們嗎?
    舍得下這條逆天之路嗎?
    不!他什麽都舍不得!
    他閉上雙目,任由那些足以讓仙佛瘋魔的幻象衝刷著他的神魂,嘴角卻緩緩勾起一抹決絕的弧度,用隻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低語:“若能重來一次……我,仍會毫不猶豫地綁住她們的手。”
    這不是選擇,而是他的道!他的執念!
    話音落下的瞬間,整個心牢世界轟然破碎。
    所有的幻象都化作了漫天光點,而在那光點的中央,一滴晶瑩剔透、仿佛蘊含著萬古悲傷的淚珠,正緩緩自虛空中墜落。
    它尚未觸地,便被顧長青用早已準備好的玉瓶穩穩接住。
    識海中,係統界麵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機械的轟鳴聲震耳欲聾:
    【“無命者之淚”獲取成功!反命程序第七層解鎖進度:30!】
    當顧長青手握玉瓶,從血色門戶中走出時,外麵的世界已然不同。
    地脈靈童竟主動攔住了他的去路,遞過來一塊古樸的、刻滿了奇異符文的骨片。
    “這是前朝最後一位執棋官的後人留下的。他臨死前交代,‘第八人若能成功,便將此物交給他,並告訴他:棋子已醒,棋盤將翻’。”
    顧長青伸手接過,那骨片在他觸碰的瞬間便“噗”地一聲化作了飛灰,而那句信息卻如同烙印般深深地刻入了他的腦海。
    他回頭,望向一直沉默不語的青鱗老祖:“你為什麽要幫我?”
    青鱗老祖的眼神依舊冰冷,卻少了幾分漠然,多了一絲遙遠的追憶:“我不是在幫你。”
    她轉過身,背對著他,聲音飄忽不定。
    “我幫的……是那個至死,都不肯放手的傻子。”
    話音未落,一股極致的、令人心膽俱裂的壓迫感,猛然從頭頂傳來!
    不僅僅是地脈深處,而是整個王都,乃至方圓千裏的所有生靈,都在這一刻感受到了那股源自天穹的森然殺機!
    王都上空,萬裏無雲的青天,驟然裂開了一道深邃狹長的黑色痕跡,如同天之傷口。
    緊接著,天機閣的方向,響起了九聲沉重而悠長的鍾鳴!
    咚!咚!咚!……
    鍾聲傳遍天下,宣告著一場浩劫的來臨。
    【警告!誅妖大陣,已啟三重!】
    【警告!天道清算倒計時:六日,即將降臨!】
    係統的警告聲急促如雨,顧長青卻隻是緩緩握緊了手中的玉瓶,抬頭望向那道貫穿天地的黑色裂痕,低聲自語:
    “來得正好,我布下的這張網,還差最後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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