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妖台的餘燼還泛著暗紅，顧長青跟著紅月穿過繚繞的霧靄，踏入議事殿時，七道森冷的目光已經釘在他後頸上。
    檀香混著野獸特有的腥氣在殿內翻湧。
    雷牙狼王的獸靴重重碾過青石板，爪尖在木案上刮出刺耳聲響：“她母親以命封魔時，我雷牙守了三天三夜！”他突然一掌拍在案上，裂開的木屑飛濺到顧長青腳邊，“可這個人族——”他獠牙森然，“憑什麽穿我妖族引路燈袍，坐我先祖留的客卿位？”
    殿內轟然炸開議論。
    熊羆王捏得指節哢哢響，黑鴉妖王的鐵鞭在掌心纏出殘影，連最沉穩的金蟾老怪都眯起眼：“血嗣試煉是妖家事，人族摻和算什麽規矩？”
    紅月剛要開口，顧長青卻伸手攔住。
    他倚著廊柱，指尖輕輕叩了叩腰間紅月塞給他的狐紋玉符，目光掃過殿內每一張緊繃的獸臉：“我不爭權，隻問三件事。”
    議論聲戛然而止。
    “第一，”顧長青聲音輕得像山風，“誰還記得三十年前，天狐隕落那夜，山外的哭喊聲？”他頓了頓，“我記得。”
    小石妖突然抽了抽鼻子。
    這隻剛化形的小妖總愛蹲在祭台邊撿香火，此刻正絞著衣角，眼淚啪嗒啪嗒砸在地上：“阿娘說...說那天她抱著我跑，我哭著要找爹爹，被人一腳踹進泥坑...”
    殿內死寂。
    雷牙狼王的爪尖慢慢鬆開，喉間低吼漸弱——他想起自己還是小狼崽時，看著族老被修士剝皮製甲；霧蝶仙子的羽扇停在半空，想起她母親為引開追兵，被亂箭射成篩子。
    “第二，”顧長青向前一步，“若今日趙無極破山而入，你們是要死戰到底，還是想活？”
    “我們妖族從不言降！”雷牙拍案而起，狼毛根根倒豎。
    “好。”顧長青笑了，“那第三件事——”他目光掃過殿內每一雙眼睛，“你們想讓後代記住的，是‘我們殺了人族使者’，還是‘我們護住了自己的未來’？”
    議論聲徹底平息。
    老猿祭司忽然用青銅杖點了點地麵：“按古禮，引路使需經‘三問立信’。”他渾濁的眼珠裏泛起微光，“心鏡淵照執念，斷脊崖證行誠，命鎖環測真心。三關過，方為妖界客。”
    紅月攥緊他的衣袖，指尖發顫。
    顧長青卻衝她眨了眨眼，跟著霧蝶仙子走向殿後幽穀。
    心鏡淵的霧氣裹著寒意。
    顧長青站在崖邊，鏡麵般的潭水突然泛起漣漪——他前世在現代刷小說的畫麵一閃而過，隨即被另一段記憶覆蓋：王都巷子裏，說書人敲著醒木：“各位客官，且聽這《九尾謠》——小狐女，救阿婆，灶火暖，恩情厚...”；北境軍營中，林清漪的劍穗掃過士兵甲的肩：“你說妖尊不祥？我在十萬大山見過她喂小狼崽喝奶。”；山腳下破廟前，他往功德箱裏塞銀錢時，聽見老婦念叨：“這廟該修了，狐仙保我孫兒平安...”
    “你所圖為何？”潭水發出嗡鳴。
    顧長青望著鏡中自己的影子。
    那影子不是青雲書院的書生，不是被鞭打的血人，而是無數雙眼睛——紅月幼時在雪地裏凍僵的手，小石妖啃窩窩頭時沾在臉上的渣，老猿祭司跪祭台時顫抖的背。
    “不是圖她成尊。”他輕聲說，“是圖她不必再跪。”
    心鏡潭突然炸裂，千萬點金芒如星雨墜落。
    霧蝶仙子的羽扇“啪”地合起——她從未見過心鏡自碎，更沒見過碎鏡裏飄出的，是十萬大山百姓的願力光絲。
    第二問在斷脊崖。
    顧長青解下外袍時，殿中響起抽氣聲。
    他背上的傷痕比想象中更觸目驚心：鞭痕像蜈蚣爬滿脊背，肋骨處有道猙獰的凹痕，最駭人是後頸那道月牙形傷口，還在滲著淡金色的血——那是識海撕裂時留下的命格裂痕。
    “這是在青雲書院，他們要抓紅月試藥，我替她挨的鞭。”他踩上第一級石階，鮮血滴在青石板上，“這是皇陵崩塌，我替她扛的落石。”第二級，血珠濺起微光，“這道...”他頓了頓，“是我搶在天命之子前，把本該屬於她的災劫，往自己命格裏引。”
    老猿祭司突然顫抖著摸向那些傷痕。
    他的指尖懸在半空，不敢觸碰——這不是妖血，可每一滴都浸著妖族的命。
    雷牙狼王的狼耳耷拉下來，喉間的低吼變成嗚咽：“你...你早該說。”
    第三問的命鎖環泛著幽藍。
    霧蝶仙子將環遞出時，顧長青的識海突然炸開警報：【反命程序波動+30！
    當前命格歸還進度78，強行認環可能導致魂裂！】
    他攥緊玉符，紅月的血脈在符裏發燙。
    環扣上手腕的瞬間，劇痛如萬千鋼針刺入識海。
    他想起紅月第一次見他時，縮在破廟角落，眼睛像被踩碎的琉璃；想起林清漪在北境說“你說不讓我死，那我替你活著”；想起係統第一次提示“天命投資啟動”時，他對著月亮發誓：“我要讓所有被命運踩進泥裏的人，都能抬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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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所做一切，”他咬著牙，血從嘴角溢出，“隻為不讓信我的人，死在注定的結局裏。”
    嗡——
    命鎖環突然綻放銀芒，化作細鏈纏上他手腕。
    古籍裏的記載在老猿祭司腦中炸開：“心契天命者，鎖認主，妖界寧。”
    雷牙狼王“咚”地單膝跪地，狼牙匕首割開掌心，血珠滴在顧長青腳邊：“引路使之令，如妖尊親臨！”熊羆王跟著跪下，黑鴉妖王收起鐵鞭，連金蟾老怪都拱了拱肥碩的身子：“老蟾服了。”
    顧長青接過霧蝶遞來的引路燈袍，卻沒急著穿。
    他望著殿外翻湧的陰雲，低聲對紅月道：“他們不會給我們喘息的時間。”
    話音未落，小石妖跌跌撞撞撞進殿門，發頂的小角都撞歪了：“北穀斥候報——趙、趙無極和秦梟匯合了！他們舉著‘誅妖令’，聯合三十六城修士，兵分五路，離山門隻剩十裏！”
    紅月的九尾在身後翻卷，狐火在掌心躍動：“你說這張網要兜住人心...現在，該收網了。”
    顧長青閉眼，係統提示如潮湧來：【“三問立信”完成度100】【“妖族信任值”突破臨界值】【“血脈共鳴增幅”激活——紅月覺醒進度+12】
    他睜開眼時，眼底有星光流轉。
    十萬大山北穀，雷牙狼王蹲在岩石後，鼻尖動了動。
    他突然皺起眉——山風裏飄來一絲腐味，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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