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古殿的青銅燈樹在晨霧中泛著冷光，顧長青握著飛鴿傳書的手微微發緊。
    信上血字還帶著朱砂未幹的腥氣，他卻已將注意力投向天際——東南方有妖雲翻湧，那是青丘山的方向。
    “公子，青丘急使求見。”雷牙掀簾而入，腰間獸牙掛飾叮當作響。
    顧長青將信箋投入燭火，看著“女帝車駕”四字在火苗裏蜷成灰蝶：“讓他進來。”
    進來的是個金瞳小狐妖，耳尖沾著露水，跪下行禮時尾巴團成毛球：“大祭司說...古殿鍾響九下了。”
    顧長青的呼吸陡然一滯。
    他曾翻看過《青丘典儀誌》，九響禁鍾隻在“先祖遺詔現世”時才會敲響。
    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袖中係統界麵殘留的淡藍光暈，他轉頭對雷牙道：“備青鸞車，帶三壇百年醉仙釀——我們得趕在日頭落山前到青丘。”
    青丘古殿的門扉是用玄鐵與狐骨鍛造的，推開時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呀聲。
    顧長青剛跨進門檻，便聽見“當”的一聲清響——第七記鍾聲正撞在他心口。
    紅月立在殿外石階上，七尾如赤焰垂落，尾尖卻在微微發顫。
    她轉頭時，眼尾的血痣像滴未幹的血：“那是我母親最敬重的姑姑，白凰天姬。”
    殿內突然爆發出抽氣聲。
    顧長青抬眼，隻見青丘大祭司的骨杖正抵在一座封塵三百年的玉匱上，玉匱表麵的冰裂紋裏滲出幽藍靈光。
    當骨杖叩響第三下時，玉匱“哢”地裂開，一卷裹著羽絲的詔書從中飄出，金光裹著墨香漫遍整座殿堂。
    “九尾歸嫡，混血者黜。”白凰天姬的聲音像浸在寒潭裏的玉，她不知何時已站在玉匱後方，羽衣雪白得晃眼，雙瞳卻如死魚般渾濁，“此乃先祖遺訓。”
    顧長青的係統界麵突然劇烈震動。
    他垂眸掩住眼底異色——淡藍色的檢測條正瘋狂跳動，最終定格在87：【虛假氣運錨點·強度87·來源未知】。
    他向前半步，擋住紅月欲衝上前的身影，低聲對身旁閉目聆聽的燭陰道：“這不是遺訓，是請君入甕的符咒。”
    “若此詔為真，紅月當退位，入陵贖罪。”青丘大祭司的盲眼轉向紅月，語氣沉得像壓了千年的石碑。
    “請容我三人驗詔。”顧長青的聲音不疾不徐，“一以丹眼辨墨，一以劍心察靈，一以古錄證史。”他指尖在掌心掐了個訣，袖中傳訊符化作流光飛向西北方——那裏有他投資的丹道天才蕭語凝。
    半炷香後，密信從窗外翩然而至。
    顧長青展開看了眼，睫毛微顫——蕭語凝的丹眼果然看出了門道：【墨中混忘情蠱粉，惑心忘善】。
    他不動聲色將信團成紙團，又閉眸假寐，實則在識海與林清漪溝通。
    劍心琉璃體的感應如清泉漫過意識：“此書無祖魂烙印，是空殼披金。”
    “丹眼已驗，此墨非青丘祖祠特製的鬆煙。”顧長青提高聲音，“劍心已察，此詔無先祖靈韻留存。”他轉向燭陰，“守陵者，《青丘守陵錄》可還記得？”
    燭陰盤坐在刻滿咒文的祖碑前，骨鈴輕響。
    他盲目的雙目突然泛起幽光，喉嚨裏滾出沙啞的誦念：“狐族之尊，不在血脈純濁，而在心火不熄。
    昔有混血天狐，焚身止戰，先祖親題’護心者繼位‘。“
    白凰天姬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冷笑像碎冰：“老朽癡語，豈能亂法？”她抬手間，三道半透明的先祖虛影從殿柱中浮現，齊聲低吼：“不純之血，何以為尊！”
    紅月的七尾突然炸成蓬蓬的火焰，顧長青卻按住她的手腕，指腹在她脈搏上輕輕一叩——那是他們約定的“冷靜”暗號。
    他望著紅月泛著水光的眼睛，一字一頓：“若祖訓埋在殿中，你可敢以心頭血喚醒？”
    紅月咬碎貝齒，指尖滲出的血珠滴在盤龍柱上。
    刹那間，金紋如活物般從地底竄出，沿著柱身盤旋而上，最終在眾人頭頂凝結成一行古字：“吾之後裔，護心者繼位——青丘第七代天狐，絕筆。”
    滿殿死寂。連那三道先祖虛影都開始扭曲，像被風吹散的煙霧。
    “護心？
    心早被你們這些混血雜種弄髒了！“白凰天姬突然尖笑，周身騰起黑霧。
    顧長青的係統界麵紅光暴漲：【“虛假天命”識別完成】【“氣運嫁接雛形”生成】。
    他不動聲色引動命格借貸，將詔書表麵87的虛假氣運順著因果線，悄悄導進殿前守碑童子的石像。
    “轟”的一聲。
    石像雙眼驟然亮起血光，石屑簌簌落下時，竟發出沙啞的人聲：“白凰天姬...三百年前屠城後，已被逐出祖廟...此詔...非她可立。”
    白凰天姬的麵具“哢”地裂開一道縫。
    顧長青看見她麵具下的皮膚正在潰爛，黑血順著裂痕滲出，在雪白的羽衣上暈開觸目驚心的汙漬。
    係統提示音在識海炸響：【“破除虛假天命”成就達成】。
    他望著那道裂痕，突然想起紅月說過的話——她要的不是正統，是焚世的火把。
    而此刻，白凰天姬麵具下的腐朽，正像極了即將點燃的引信。
    “你...你...”白凰天姬的嘶吼突然哽在喉間。
    她踉蹌著扶住玉匱，七竅中溢出的黑氣越來越濃，在地麵凝成扭曲的鬼麵。
    顧長青退後半步，將紅月護在身後。
    他望著黑氣中若隱若現的青麵獠牙，聽見係統在耳邊低語：【母體意識蘇醒進度+12】。
    而殿外的天色，不知何時已陰得像口倒扣的鍋。
    白凰天姬的麵具徹底碎裂的瞬間，一聲非人的咆哮混著黑血噴薄而出。
    顧長青眯起眼，看見她潰爛的麵容下，有枚暗紅的珠子正在跳動——那是墮仙的殘魂，還是...
    “石像開口！”不知誰喊了一嗓子。
    顧長青轉頭，卻見方才說話的守碑童子石像已崩成碎石，石堆裏露出半截鏽跡斑斑的鎖鏈。
    而白凰天姬的黑氣，正順著那鎖鏈的方向，瘋狂湧向殿外的陰雲。
    風卷著黑氣灌進殿門，吹得顧長青的衣擺獵獵作響。
    他望著紅月緊攥的拳頭，又看向白凰天姬潰爛的臉，突然明白——這場正統之爭，從來都不是終點。
    他們要燒的，從來都不隻是青丘的祖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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