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傀道人膝蓋砸在血泥裏，額頭幾乎要貼到地麵。
    他布滿屍斑的手死死摳住祭壇青石板，指縫滲出黑血，卻像是毫無知覺，脖頸以詭異的角度後仰，渾濁的眼珠幾乎要從眼眶裏蹦出來。
    “迎仙大典——啟！”這聲嘶喊混著腐肉碎裂的聲響，震得祭壇四周懸掛的人骨風鈴叮當作響。
    十萬大山陰脊的血霧突然翻湧如沸，最濃處凝成的血色階梯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攀升，每一層都滲出暗金色符文，像是有看不見的巨手在虛空裏刻下請柬。
    祭壇頂端的趙無極，此時正仰著頭。
    他的衣襟被血霧灌得鼓脹，腰間大楚鎮北王的玄鐵腰牌“當啷”墜地，卻無人去撿——他的雙臂正以常人無法理解的弧度張開，萬妖精血順著階梯倒灌而下，在他周身凝成赤紅旋渦。
    “噗！”他噴出一口黑血，卻笑出了聲，“煉氣、築基、金丹……元嬰！化神！”每說一個境界，他的氣息便暴漲一分，原本蒼白的臉泛起病態的潮紅，“誰說凡人不能登天？今日我趙無極，便是新仙首！”
    顧長青藏在百米外的岩縫裏，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腰間酒葫蘆的豁口——那是方才砸在石頭上留下的。
    係統光膜在他識海瘋狂閃爍，數據流刺得他太陽穴突突直跳：【檢測到“氣運暴脹”——目標：趙無極】【風險：命軌崩解前兆】。
    他垂眸瞥了眼掌心，那裏還留著方才結“命軌偏移”訣時的灼痕，“漲得越快，塌得越狠。”他對著山風低語，聲音輕得像片羽毛，“你當這是登天路？不過是我給你搭的焚屍台。”
    祭壇中央，秦梟的手指在陣眼上翻飛。
    他的指甲早被磨得見骨，每結一個印訣，指尖便在青石板上拖出血線。
    忽然，一道稚嫩的女聲從他耳後響起，像片被風卷來的枯葉：“哥……疼嗎？”
    秦梟的手猛地頓住。
    他側頭，便看見穿鵝黃小襖的少女虛影正蹲在陣眼旁，眼淚大顆大顆砸在血汙裏，“你把我煉成陣眼，就為了當個仙奴？”她的指尖輕輕碰了碰陣眼核心，那是用她的魂骨煉的，“那天我躲在祠堂梁上，聽你說‘小妹的命，能換秦家十代榮華’……”
    “住口！”秦梟脖頸青筋暴起，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為了家族永生，值得！”可他的手腕在抖，結到一半的印訣亂了章法。
    係統提示適時在顧長青眼前炸開：【“怨念反噬”觸發——陣眼穩定性下降12】。
    顧長青的瞳孔驟然收縮，他望著秦梟顫抖的指尖，喉結動了動：“機會來了。”
    與此同時，南嶺溶洞裏的紅月正咬著下唇。
    她的七尾在身後鋪成赤金錦緞，每根狐毛都滲著血絲——那是她用心頭血續燃傀儡命火的代價。
    魂燈在她頭頂懸著，燈芯上跳動的火苗與十萬大山方向的血光遙相呼應。
    “撐住……再撐一會兒。”她對著傀儡心口的血珠低語，那血珠裏的豆大火苗正隨著她的心跳明滅，“他要的‘天命之女’氣息，我給你灌得足足的。”
    祭壇上的趙無極突然仰頭吸氣。
    他能清晰感覺到那縷“天命之女”的氣息在血霧裏瘋漲，像是塊磁鐵，將所有血祭之力都往他這兒拽。
    “全力催動！”他對著血傀道人嘶吼，“我要在飛升前，先煉化她的命格！”
    血傀道人如遭雷擊，立刻撲向祭壇邊緣的青銅血鼎。
    他舉起骨刃，對著鼎中漂浮的百枚人丹狠狠一劈——那是用三百童男童女的魂魄煉的。
    鮮血濺起的刹那，整個祭壇的地脈都在震顫，血祭之力如決堤的河，順著氣運鏈接瘋狂湧向南嶺方向。
    可沒人注意到，傀儡心口的血珠裏，那點豆大火苗突然暴漲三寸。
    金紅火焰順著氣運鏈接逆流而上，像是條藏在陰影裏的毒蛇，瞬間纏上了祭壇核心的命軌。
    “噗！”趙無極突然捂住胸口。
    他能感覺到體內的力量在變，原本溫馴的血祭之力突然變得暴烈，像是被掉了頭的劍，劍尖正狠狠紮向他的經脈。
    “不對！這力量……在燒我！”他踉蹌著後退，七竅滲出黑血，“你們不是說這是仙緣嗎？”
    血傀道人這才驚覺不對。
    他轉身想逃，卻見祭壇中央的虛空突然裂開道縫，一團青麵獠牙的殘魂正從中鑽出來。
    那殘魂盯著趙無極淌血的軀體，喉間發出破風箱似的笑聲：“肉身已成，獻祭吧！”它伸出半透明的爪子，直取趙無極的識海。
    “你信的天命，是別人寫好的葬詞！”
    一道清冷的聲音從祭壇外傳來。
    顧長青不知何時站在了階梯下，他手中的玉符正燃著金紅火焰——那是他用紅月的“心火不滅種”祭煉的。
    他抬手一擲，玉符如離弦之箭，精準紮進殘魂心口。
    “啊——！”殘魂的嘶吼震得血霧亂湧，它望著身上瘋漲的火焰，終於慌了，“我是天道選中者！你敢……”
    “天道選中的，是我。”顧長青踏前一步，靴底碾碎一塊帶血的人骨，“係統，激活前世因果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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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係統提示幾乎是瞬間炸響：【“前世因果力”激活——焚滅墮仙殘魂】【氣運崩解：趙無極，評級：炮灰級】
    殘魂的身影開始崩解，像被風吹散的灰。
    它最後看了眼顧長青，目光裏的瘋狂化作驚恐：“你……你不是書裏的人……”話音未落，便徹底消散在風裏。
    祭壇突然發出轟鳴。
    支撐血霧的陣基裂開蛛網似的紋路，血色階梯如融化的蠟，“劈裏啪啦”墜地成血潭。
    趙無極跪在廢墟裏，雙手撐著地麵，喉間發出野獸般的嗚咽：“不可能……我才是天命之子……”
    “你拜的不是仙，是催命的符。”顧長青走到他麵前，居高臨下地望著這個曾經不可一世的鎮北王，“而符紙，燒完就該扔了。”
    “顧長青！”
    突然，一聲嘶吼從祭壇角落炸起。
    秦梟不知何時搶到了陣眼核心，他的眼睛紅得像浸在血裏，妹妹的虛影正從他背後浮現，雙手死死掐住他的脖子：“哥，收手吧……”
    “閉嘴！”秦梟反手抽出腰間短刃，狠狠紮進自己大腿，“我秦家世代為奴，今天就要當仙！”他舉起陣眼核心，指尖開始結自爆印訣，“大不了同歸於盡——”
    “當啷！”
    一道刀光破空而來，精準挑飛秦梟手中的短刃。
    蠻三帶著散修團從側翼殺至，他的玄鐵刀還滴著血，咧嘴一笑：“想自爆？問過爺爺的刀沒？”
    係統提示適時在顧長青眼前展開：【“命軌偏移”成型——可短暫篡改目標人物氣運流向，持續半炷香，每日一次】。
    顧長青抬頭望向逐漸閉合的虛空裂隙，嘴角勾起抹淡笑。
    他摸出酒葫蘆，卻發現裏麵早空了。
    於是他隨手把葫蘆扔進血潭，聽著“咚”的一聲悶響，低語：“第一張符燒了，後麵……還有多少人在等著被點名？”
    祭壇殘垣上，血霧未散。
    秦梟跪在碎磚裏，雙手仍死死攥著陣眼核心。
    他的指甲縫裏滲著血，妹妹的虛影正一點點融進他的後背。
    他抬起頭，對著顧長青的方向嘶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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