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天光混著未熄的火光，在丹塔地底的爐陣裏織成一片金紅。
    顧長青立在九百爐心中央，掌心玉符泛著幽光，金線般的“丹引共鳴”波動在符麵遊移——三百道、六百道、九百道，最終以阿灰所在的第一爐為中心，緩緩交織成一張若有若無的願力蛛網。
    他指尖輕輕摩挲玉符，眼底閃過一絲算計。
    係統方才提示“群體丹願網絡”進度已達75，可這張網還差最後一根引信。
    “該埋進去了。”他低笑一聲，屈指彈出一枚指甲蓋大小的赤紅碎屑。
    那碎屑裹著他識海“天命閣·丹閣”溢出的微光，精準墜入地火引脈口。
    地火瞬間翻湧如沸，整座爐陣輕震。
    顧長青足尖的青石板裂開蛛網紋，卻見九百個爐心同時騰起半朵金焰蓮花——花瓣紋路與他識海丹閣的穹頂雕紋如出一轍。
    “你們以為點的是丹火？”他望著那些蓮花在爐心明滅，喉間溢出一聲輕笑，“這是給天廟那些老東西準備的引信。”
    “顧先生！”
    一聲帶著哭腔的呼喚從身後傳來。
    顧長青轉頭，便見蕭語凝站在焦土上，發間還沾著未幹的丹灰。
    她身後三百丹奴或跪或立，目光灼灼地望著她腳邊那塊無字石碑。
    蕭語凝指尖滲著血，正將血珠滴在碑麵。
    鮮血未凝，便自行遊走成字：“凡持火者，皆為丹師。”
    “這是新丹律的第一條。”她聲音不大，卻像一記重錘砸在丹奴們心頭。
    那個曾被火鼎真人打斷手筋的斷指老婦突然捂住嘴，指縫間溢出壓抑的嗚咽；阿灰攥著傳火令的手青筋暴起，喉結滾動著發出含混的“師...師”音。
    “墨前輩。”蕭語凝側首，目光落在人群邊緣的墨丹子身上。
    老人佝僂的背突然繃直。
    他顫巍巍摸出懷裏的布包，層層展開，露出半卷泛黃的《九鼎錄·第一鼎》殘篇。
    布帛摩擦聲在寂靜中格外清晰，當殘篇觸到碑底的刹那，他突然跪了下去，額頭抵著焦土：“師尊...當年您說丹道在鼎不在脈，我卻為了登塔，把您的道封進了書裏。”
    碑麵驟然泛起金光。
    “凡持火者，皆為丹師”下方，自動浮現出四個古拙大字：“一鼎承願”——與殘篇上的字跡分毫不差。
    顧長青識海中響起係統提示的輕鳴：【“丹道律令”奠基成功——天命閣·丹閣凝實度+10】。
    他抬眼，正見蕭語凝望向自己，眼底有星火在燒。
    他衝她微微頷首，袖中玉符卻已轉向丹塔地脈。
    “九鼎殘陣？”他眯起眼，“難怪火鼎真人總說丹塔有龍氣，原來塔基是用第一鼎靈樞做的骨。”指尖泛起淡金色氣運光紋，他逆溯地脈軌跡，最終停在一處暗啞的陣眼前。
    火鼎真人遺落的執法令牌還沾著熔岩碎屑。
    顧長青屈指一彈，令牌上“丹塔執法”四字便如冰雪消融。
    他又將一絲“丹引共鳴”波動注入其中，隨手埋進陣眼：“不是要搶你們的塔...是要讓你們的塔，自己長出新心。”
    陣眼微光驟亮。
    顧長青退後半步，看著那點光如活物般鑽入地脈，不多時，地底便傳來細不可聞的“嗡嗡”聲——那是願力開始循環的震顫。
    塔頂突然傳來重物墜地的悶響。
    顧長青抬頭，正見火鼎真人跪在廢墟邊緣，半邊軀體的熔岩正簌簌剝落。
    老人掌心抵著地麵，原本赤紅的熔岩竟泛起淡金紋路，像在回應地底某股力量。
    “這不是叛亂...”他嗓音沙啞如鏽鐵摩擦，“是塔在蘇醒？”
    話音未落，一名跛腳丹修捧著枚青白色丹藥從塔梯爬上來。
    他的右小腿齊膝而斷，褲管被血浸透，卻仍固執地跪在火鼎真人麵前，用丹修特有的“丹語”比劃出無聲的字句：“當年您說我脈如亂麻，不配執鼎...趕我走時，您扔了顆淨毒丹給我。”他舉起手中丹藥，“我用這顆丹救了十八個礦奴，今天...我用他們的命，換了這爐火。”
    火鼎真人的熔岩手懸在半空，遲遲沒有落下。
    他望著那枚丹藥上還未散去的丹紋——正是他當年所煉的“淨毒丹”，可此刻丹紋裏竟纏著十八縷極淡的願力光絲。
    “原來丹火...真的能救人。”他突然笑了，笑得熔岩從眼眶處滾落，“我燒了三十年丹，原來光一直在下麵。”
    最後半句話消散在風裏。
    火鼎真人的軀體徹底崩解，隻餘一枚熔金色的丹魂飄向塔底——那裏有九百爐心的金焰蓮花正在等待。
    子時三刻，地火突然暴沸。
    顧長青腳下的爐心金焰“轟”地竄起三尺高，九百道金焰同時拔高，在丹塔內部形成一條直通塔頂的光柱。
    整座塔嗡鳴如古鍾，連塔外的晨霧都被震得四散。
    “開爐...開爐...”
    稚嫩的童音從爐心傳來。
    顧長青瞳孔微縮——那是被丹塔封禁百年的“爐心童女”，此刻她的聲音竟與“丹引共鳴”的頻率完全同步。
    識海“天命閣”中，“丹閣”虛影驟然擴張。
    原本模糊的穹頂浮現出一行古老銘文：【“九鼎未滅，願火不熄”】。
    顧長青握緊玉符，感知到玉符裏那枚印璽的裂痕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彌合。
    他抬眼望向王都方向。
    天廟的灰霧屏障仍在，但玉符傳來的熱度告訴他，有一粒火星已經穿透屏障，墜向那片被“天脈”壟斷的丹道聖地。
    “聽見了嗎？”他對著風低語，“塔底的火，已經燒穿地皮了。”
    晨霧漸起時，顧長青沿著爐陣邊緣往塔外走。
    經過第一爐時，他腳步微頓——阿灰正跪在爐前，雙手捧著什麽東西，肩頭微微顫抖。
    “阿灰？”他出聲。
    少年猛地抬頭，臉上還掛著淚痕。
    他張開手掌，掌心裏躺著一枚剛出爐的丹藥——丹身流轉著金紅二色，竟與爐心的金焰蓮花紋路一模一樣。
    顧長青望著那枚丹，又望向阿灰發亮的眼睛，忽然笑了。
    他伸手揉了揉少年的發頂，轉身走向塔門。
    晨霧裏，丹塔的輪廓漸漸模糊。
    但顧長青知道，這團霧裏藏著的不是迷茫，是即將燎原的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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