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一聲沉悶的爆鳴自丹爐深處響起，並非丹成之兆，而是崩毀的前奏。
    三道刺目的裂紋如蛛網般瞬間爬滿了爐壁，爐內那好不容易凝聚的丹心，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暗淡、渙散。
    蕭語凝臉色煞白，一口心血險些噴出，她的靈力與神魂，已然被這丹爐榨幹到了極限。
    “哈哈哈！看到了嗎？這便是你的道！”擂台另一端，墨無塵發出癲狂的獰笑，他周身環繞的百毒陣圖在此刻光芒大盛，“丹修之路，每一步都踏在烈火之上，每一息都忍受著神魂灼燒之痛！你竟妄圖煉製‘無痛丹’，從根源上否定痛苦，這與自廢道基何異？你避痛，便是棄道！”
    話音未落，他雙手猛地向下一壓，那籠罩擂台的濃鬱毒氣瞬間收縮，化作一條通體漆黑、鱗甲猙獰的百丈毒蟒！
    毒蟒昂首發出無聲的咆哮，腥臭的毒風撲麵而來，張開的血盆大口對準的並非丹爐，而是蕭語凝的心口！
    這是毒陣的最後一擊，也是最陰毒的一擊——毀丹，更要誅心！
    就在那毒蟒即將觸及蕭語凝的刹那，地窖之中，顧長青他猛地撕開胸前衣襟，露出精壯的胸膛，毫不猶豫地將那枚滾燙的丹令火種，狠狠按入自己的心口！
    “呃啊！”難以言喻的劇痛讓他渾身青筋暴起，血肉與靈力火種接觸的瞬間，發出“滋滋”的灼燒聲。
    他強忍著神魂撕裂的痛楚，以自身心脈為橋梁，以精血為燃料，強行將“逆照燈陣”的光與“命療圖譜”的脈絡徹底融合！
    係統冰冷的警告聲在他腦海中瘋狂閃爍：【警告！
    超載運轉——丹閣模塊瀕臨崩潰！】【警告！
    宿主生命體征極速下降！】
    顧長青對此充耳不聞，他雙目赤紅，嘶聲低吼：“開！”
    刹那間，一股無法用言語形容的宏大力量以他為中心爆發。
    整個丹閣廣場上，千名觀戰者，無論修為高低，無論身份貴賤，他們內心深處最隱秘、最沉重的苦楚與祈願——老母的頑疾、愛子的傷痛、自身無法突破的瓶頸、戰場上袍澤的陣亡……所有這些情緒，都被逆照燈陣的命絲精準捕捉，化作一道道微弱卻純粹的光點。
    光點匯聚，形成了一條橫貫虛空的“願力丹河”！
    這條奔流不息的長河，繞過了所有法陣的阻隔，精準無誤地朝著擂台上那尊即將崩裂的丹爐奔湧而去！
    與此同時，雲織坊的隱秘角落，紅月那對狹長的狐狸眼倏地眯起，閃過一絲冰冷的殺意。
    她感知到了，一股陰險的力量正在試圖切斷這股願力的洪流。
    “素娘，你果然還是不死心。”
    命絲受損的素娘，竟早已暗中啟用了一具“替身傀命”，避開了紅月的直接監視。
    她正操控著三十六名地位卑微的繡娘，她們指尖翻飛，使用的並非尋常繡法，而是歹毒無比的“斷願針法”。
    每一針落下，都試圖精準地切斷那些連接著觀戰者與蕭語凝的命絲，讓那條願力丹河成為無源之水。
    紅月冷哼一聲，身後九條毛茸茸的尾巴輕輕搖曳，三縷幾乎透明的赤色狐火悄無聲息地分離，如鬼魅般穿透空間，精準地附著在了最前方三名織婦的針尖之上。
    冰冷而威嚴的聲音直接在三十六名繡娘的魂海中響起：“你們繡的是心，我燒的是命。誰敢再斷一根線，我就焚了她的命絲，讓她永世沉淪，再無來生。”
    針尖上的狐火驟然一亮，那三名繡娘如遭雷擊，渾身劇顫，看向自己手中的繡花針，仿佛看到了索命的厲鬼。
    她們的動作瞬間僵住，而那由眾生願力構成的圖紋，非但沒有被切斷，反而因狐火的注入，愈發鮮紅如血，堅韌無比！
    擂台上，蕭語凝正處於崩潰的邊緣。
    但就在這時，一股溫暖、磅礴、充滿了人間煙火氣息的暖流，順著丹爐的裂縫湧了進來。
    那不是靈力，卻比任何靈力都要厚重。
    她在那股暖流中，感受到了無數人的期盼與痛苦。
    一滴滾燙的淚水，不受控製地從她眼角滑落，穿過灼熱的空氣，精準地滴入了丹爐之中，與那即將熄滅的丹心融為一體。
    “原來……我不是一個人在煉丹。”她喃喃低語。
    轟——！
    丹爐內的火焰，在這一刻不再是清澈的靈力之火，而是染上了萬家燈火的溫暖橙黃。
    火焰驟然暴漲，如一輪旭日升騰，那條來勢洶洶的百丈毒蟒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便在接觸到這股火焰的瞬間被焚為灰燼！
    蕭語凝眼中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她雙手隔空合抱丹爐，引動那共鳴陣中最後一股、也是最精純的願力，用盡全身力氣，高聲喝道：“這一丹，不為證道，不為名利——隻為那些在無數個夜裏，哭著吃藥的人！”
    丹成！
    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也沒有華麗炫目的異象。
    丹爐的頂蓋無聲滑開，一道純淨到極致的白色光柱衝天而起。
    光柱在空中緩緩散開，化作了千百個模糊的虛影——有因病痛而麵黃肌瘦的孩童，有常年采藥而腰背佝僂的老者，有在戰場上失去肢體的兵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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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同時望向蕭語凝，臉上露出了釋然的微笑，千萬個聲音匯聚成一句清晰的低語，響徹在每個人的心底：
    “謝你……止了痛。”
    “噗——！”
    墨無塵如遭雷擊，身軀劇震。
    他的百毒陣與他的神魂相連，毒蟒被焚，願力衝刷，大陣瞬間被徹底反噬！
    那足以毒殺化神修士的恐怖毒氣，瘋狂地倒灌進他的神魂。
    他再也站立不住，雙膝一軟跪倒在地，張口噴出一大灘漆黑的粘稠血液。
    他懷中、袖中、腰間的所有毒丹，在同一時刻發出“劈裏啪啦”的爆裂聲，化為一地粉末。
    他顫抖著抬起頭，視線穿過彌散的白光，落在了蕭語凝的手中。
    那裏靜靜地躺著一枚丹藥，通體透明，純淨無瑕。
    可在他眼中，那枚丹藥竟映出了一幅畫麵——一個瘦小的男孩，蜷縮在陰暗的藥爐旁，渾身長滿毒瘡，為了活下去，正一把抓起地上的毒丹，含著淚水生吞下去。
    那個男孩，就是年幼的他。
    “我……我一直都在痛……”他失神地喃喃自語，眼中充滿了迷茫與崩潰，“所以，我以為……痛，才是道？”
    他身後，那些從毒葫蘆裏鑽出的蠱童，此刻都呆立在原地。
    他們第一次沒有去瘋搶地上散落的毒丸，其中一個最小的蠱童，怯生生地捂住自己的胸口，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輕聲問向身邊的同伴：“我們……能不能……不痛？”
    地窖深處，顧長青猛地噴出一口鮮血，濺在身前的地麵上。
    他心口那枚丹令玉符，在完成了願力傳導的瞬間，發出了“哢嚓”的清脆裂響——“丹心共鳴陣”的超負荷運轉，終於讓這枚核心樞紐走到了極限。
    整個丹閣模塊所在的係統空間，都開始劇烈震顫。
    就在玉符即將徹底碎裂的瞬間，一行嶄新的金色提示，覆蓋了所有血紅的警告：
    【檢測到大規模、高純度丹心共鳴——丹閣意誌蘇醒，核心模塊‘丹令玉符’開始進化……進化成功，獲得全新權限：‘丹心令’】
    話音落下，那布滿裂紋的玉符並未崩碎，反而在火種的包裹下，分解成無數光點，隨即又以一種玄奧的方式重新組合。
    片刻之後，一枚溫潤如玉、形如心髒的全新令符，靜靜地懸浮在顧長青的胸前。
    令符之上，無數細密的紋路如同人體脈絡般交織、流動，仿佛在微微搏動。
    顧長青抹去唇邊的血跡，感受著那枚令符與自己心跳同步的韻律，他低聲自語：“原來……丹道至高，不是控製萬物，而是與眾生……共痛。”
    而在擂台法陣的最深處，那個負責維持陣眼運轉、一直沉睡著的童子，在夢中無意識地翻了個身。
    他小小的手中憑空出現了一支光筆，在虛空中一筆一劃，勾勒出一幅畫卷。
    畫中，一名女子手持丹爐，遺世而獨立。
    她的身後，跟著成千上萬個模糊不清的人影，如影隨形。
    童子在畫卷的末尾，迷迷糊糊地題下了一行字：
    “丹心聖女，非天生，乃眾願所成。”
    畫卷完成，便化作一道流光，悄然隱沒。
    地窖內，一切風暴都已平息。
    顧長青緩緩盤膝坐下，開始調理體內因強行融合而造成的傷勢。
    那枚新生的“丹心令”，則靜靜地懸浮在他的身前，一明一暗地閃爍著，仿佛在呼吸，又仿佛在訴說著某種來自丹道本源的古老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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