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命格刪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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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機銅盤上那觸目驚心的八個大字,如同一道無形的枷鎖,死死扣住了中州廣場上所有人的心神。
恐慌與敬畏交織的死寂中,人群如潮水般跪伏下去,對著那代表天道意誌的殘碑頂禮膜拜,口中喃喃自語,祈求著虛無縹緲的寬恕。
唯有那些站在時代巔峰的天之驕子們,此刻卻麵色煞白,你看我,我看你,從彼此眼中讀出了相同的恐懼。
天命之子尚且能被書外之筆改寫,那他們這些配角,豈不是連當塵埃的資格都沒有?
混亂的人潮中心,顧長青卻恍若未聞。
他獨自立於那半截殘碑之前,周遭的喧囂與跪拜仿佛都成了另一個世界的背景。
他的指尖,正輕輕撫過丹心令溫潤的表麵,冰涼的觸感讓他紛亂的心緒瞬間沉靜下來。
他沒有去看銅盤,而是將全部心神沉入了丹心令的界麵之中。
“命痕複刻。”
他心中默念。
刹那間,丹心令上光華流轉,一道複雜的虛擬圖譜在他眼前徐徐展開。
圖譜的核心,正是楚天河那條已經斷裂的命格線。
此刻,那條線上被篡改的痕跡依舊清晰可見,宛如一條條醜陋的墨色蟲豸,在命格的屍骸上緩緩蠕動,散發著令人作嘔的腐朽氣息。
然而,顧長青的目光並未在此停留。
他的神識如同一柄無形的手術刀,精準地剖開了這層表象,向著命格的最深處探去。
他有一種強烈的直覺,楚天河的背後,絕不僅僅是一個被天道遺棄的重生者那麽簡單。
神識層層深入,就在那命格之線的根源,在那幾乎被墨色完全侵蝕的盡頭,他終於發現了一絲異樣。
那裏,竟潛藏著一條細若遊絲、幾乎微不可見的隱秘命脈!
它就像是寄生在主幹上的藤蔓,隱蔽而頑強,散發著一種截然不同的氣運波動。
顧長青瞳孔驟縮,立刻調動丹心令的數據庫,將這條隱秘命脈的氣運軌跡進行比對分析。
結果很快呈現——這條軌跡,竟與他筆下那本《九天仙魔錄》中,一個貫穿了中後期的神秘組織之主——“玄穹閣主”的氣運軌跡,有著高達九成以上的重合度!
一個荒謬卻又無比合理的念頭,如同驚雷般在他腦海中炸響。
“原來是這樣……”他眸光一凝,喃喃自語,“玄穹閣根本不是什麽徹頭徹尾的反派組織,它從一開始,就是一座……‘失敗主角’的收容所!”
這個發現,讓顧長青背脊竄起一股寒意。
如果楚天河隻是其中之一,那麽這個世界,究竟還藏著多少個像他一樣,本該是主角,卻被原書劇情“殺死”的怨靈?
就在他心神劇震之際,一道清冷的身影悄然來到他的身側。
林清漪一襲白衣,在混亂的人群中格外顯眼,她的臉色比平時更顯蒼白,手中緊緊握著一枚暗青色的玉符。
“長青。”她壓低了聲音,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昨夜,宗門內有三名天驕在閉關時無故失蹤。就在剛才,他們的命契信物……盡數碎裂了。”
顧長青猛然回頭,視線落在了她手中的玉符上。
那玉符質地古樸,卻散發著一股與輪回井極為相似的陰冷氣息。
符身之上,用古老的篆文刻著兩個字——歸命。
“這東西,是我在後山那口廢棄的輪回井邊拾到的。”林清漪將玉符遞了過來,補充道,“那三名天驕的失蹤,不像是被襲殺,更像是……被人從根源上強行剝離了氣運,抹去了存在。”
顧長青接過玉符,入手冰寒刺骨。
他沒有猶豫,指尖逼出一縷殘詔火種,點在了玉符之上。
赤金色的火焰瞬間將玉符包裹,火光扭曲升騰,一幕模糊的幻影在兩人麵前投射而出。
幻影之中,是一座位於北荒的古老祭壇。
一名身著灰袍、麵容籠罩在陰影中的人,正站在一口同樣散發著陰森氣息的古井旁。
他手中托著三枚光芒黯淡的命格,毫不猶豫地將其投入井中。
井水翻湧,瞬間將那三枚命格吞噬。
“正軌不可亂,變數當清除。”
一個沙啞而冰冷的聲音,從灰袍人的口中念誦而出,帶著一種近乎偏執的狂熱。
幻影消散,玉符化作飛灰。
“清除變數……”顧長青眼中閃過一絲厲色,冷哼一聲,“他們不是要讓世界回歸所謂的‘正道’,他們是要把所有像楚天河一樣‘偏離原書’的人,當成修補天道的薪柴,活活煉死!”
這個結論,讓林清漪的呼吸都為之一滯。
這已經不是單純的道統之爭,而是一場針對所有“異類”的血腥清洗!
當夜,地窖深處。
顧長青盤膝而坐,雙手結印,一座由丹心令為核心的複雜陣法在他身前緩緩運轉。
赤紅色的月華透過天井灑下,被陣法牽引,如絲線般匯入丹心令中。
“丹心共鳴陣!”
他要以紅月為媒介,再次強行連接輪回井的本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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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一次,他的目標不再是追溯楚天河的前世,而是要逆向追溯那枚“歸命玉符”的源頭,他要看看,這群所謂的“清道夫”,究竟從何而來!
一旁的紅月化作本體,四條妖異的狐尾輕輕搖曳,為陣法提供著精純的妖力。
陣法嗡然啟動,顧長青的神識仿佛瞬間被拉入一條冰冷幽暗的時光隧道。
井水翻湧,無數破碎的畫麵從他眼前飛速掠過。
他強忍著神魂被撕扯的劇痛,將神識死死鎖定在那枚玉符的氣息上,一路逆流而上。
時間在飛速倒退,十年,五十年,一百年……
終於,在三百年前的時間節點,畫麵驟然清晰!
幻象中,天穹泣血,大地哀鳴。
七十二根象征著氣運之子的擎天光柱,在短短數年間,接二連三地崩塌碎裂。
他們的死法千奇百怪,卻都精準地應驗了所謂的“七劫”。
而這一切的根源,僅僅是因為《九天仙魔錄》的原稿中,作者隨手寫下的一句設定——“主角當有七劫,方能證道。”
一句無心之言,竟成了催動天道抹殺七十二位天命之子的利刃!
最後一幕幻象,定格在一座名為“太初宮”的仙門之前。
一名驚才絕豔的白衣劍修,渾身浴血,跪倒在山門前,他的神魂正在飛速消散。
他仰天嘶吼,聲音中充滿了無盡的怨恨與不甘:
“天道不公!劇情殺我!若命不可改,那我便重來一世,斬盡世間一切變數,還我天命正統!”
話音落下,他的身軀化作飛灰,但那一縷不滅的執念,卻裹挾著滔天怨氣,衝入了輪回井的最深處。
玄穹閣,於此刻,創始之始!
幻象破碎,顧長青猛然睜開雙眼,臉色蒼白如紙。
身旁的紅月,那對美麗的狐瞳中滿是驚駭,四條尾巴上的妖火劇烈震顫,幾乎失控。
她死死盯著顧長青,聲音發顫:“他們……他們不是單純的重生者……”
“他們,是被你寫的那本書,親手殺死的!”
這句話如同一記重錘,狠狠砸在顧長青的心口。
一股前所未有的愧疚與沉重感,幾乎要將他壓垮。
是他,是他筆下的一個設定,造成了三百年前那場慘絕人寰的悲劇。
然而,愧疚隻持續了一瞬,便被一股更為堅決的意誌所取代。
是,人是他“寫”死的。
那麽,撥亂反正,拯救那些被命運之筆錯殺的靈魂,也理應是他的責任!
他深吸一口氣,從儲物戒中取出了那枚星骸鴉帶回的、蘊含著楚天河臨死前願力的碎玉。
“丹心令,融合‘命痕複刻’與‘反祭願力’,構建‘命根圖譜’!”
他將碎玉按在丹心令上,兩種截然不同的力量在他的意誌下開始強行融合。
複刻命格軌跡的能力,與解析怨念、願力的能力,交織成一種全新的法則。
他要創造一個能夠精準識別出這些“被殺者”的工具!
凡是被原書劇情所殺,今世得以重生之人,他們的命格根源,必然會因為天道與劇情的撕扯,留下一道無法磨滅的“墨蝕裂痕”!
丹心令光芒大盛,一道係統提示音在他腦海中浮現:
【全新功能構建成功——“命根圖譜”已生成!】
【正在基於現有數據進行掃描……】
【“檢測到同類命痕——玄穹閣成員鎖定中37)”】
七個成員,已經鎖定了三個!
顧長青緩緩閉上眼,再睜開時,眼中隻剩下冰冷的決意。
他低聲自語,像是在對那些亡魂訴說,又像是在對自己宣告:
“你們恨的,不是我……是那支隨意撥弄你們命運的筆。可現在,筆,在我的手裏。”
地窖深處,空氣仿佛凝固。
丹心令驟然騰空而起,一道巨大的光幕投射在斑駁的石牆上。
光幕之上,是一幅囊括了九州四海的浩瀚地圖。
此刻,地圖上的三個位置,正閃爍著刺目的紅點——北荒、西漠、南淵!
林清漪握緊了腰間的斷劍,劍柄因用力而微微作響。
她沉聲道:“他們已經開始行動了。北荒的祭壇被你我撞破,他們一定會開啟新的祭壇。下一個輪回井,會在哪裏出現?”
顧長青伸出手,將手掌緩緩按在懸浮的丹心令之上。
赤金色的火光從令符中透出,映照著他那雙漆黑如夜的雙眸,仿佛有星辰在其中燃燒。
“他們要清稿,抹掉所有不該存在的墨跡。”他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而我,要留種。為這個被書寫、被定義的世界,留下一線生機。”
他抬起頭,目光穿透了地窖的穹頂,望向遙遠的未知。
“這一次,我不再躲,不再被動地去補救。”
“我要讓他們知道,變數,才是唯一的活路。”
話音剛落,仿佛是為了回應他的宣言,一股極其隱晦但又龐大無比的怨念波動,從大陸的極北之地,一閃而逝。
那片終年被冰雪覆蓋的死寂之地,一道凡人肉眼無法窺見的幽光,正悄然撕裂夜幕,直衝雲霄。
在那幽光之中,似乎有無數不甘的冤魂在低語,在嘶吼,匯成一句跨越了時空的叩問:
“命……不該被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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