礦道深處的光線愈發昏暗，隻有頭頂那盞油燈散發著昏黃的光暈，勉強照亮身前丈許之地。連續挖掘了三個時辰，沐暃隻覺得手臂有些發酸，便拄著鐵鎬，靠在冰冷的岩壁上休息。
    岩壁上滲出的水珠順著石縫緩緩滑落，滴在地上的水窪裏，發出“滴答、滴答”的輕響，在寂靜的礦道裏格外清晰。他微微仰頭，望著黑漆漆的洞頂，胸口隨著呼吸緩緩起伏，額頭上的汗珠順著臉頰滑落，在下巴處凝聚成珠，然後“啪嗒”一聲砸在沾滿礦灰的衣襟上。
    體內的星辰之力如同溫順的溪流，緩緩流淌過四肢百骸，帶走了些許疲憊，留下淡淡的暖意。他伸出手，看著掌心那些早已磨出厚繭的地方，那裏曾布滿水泡，如今卻成了支撐他日複一日揮動鐵鎬的力量源泉。
    就在這時，一陣細微的腳步聲從礦道入口處傳來。那聲音很輕，卻在這寂靜的環境裏異常刺耳，像是有人穿著軟底鞋，正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靠近。
    沐暃的心猛地一緊，幾乎是下意識地直起身，握緊了身旁的鐵鎬，警惕地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在這礦場裏待久了，他早已養成了時刻戒備的習慣，尤其是經曆過那四個皮衣男子的欺淩後，任何一點異動都能讓他瞬間繃緊神經。
    腳步聲越來越近，夾雜著低低的說話聲。很快，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了過來，正是何查的嗓音，帶著幾分恭敬：“幫主，過了這裏，就能見到那小家夥了。他每天這個時辰都會在這兒休息片刻。”
    緊接著，幾道人影慢悠悠地出現在礦道拐角處，逆著光，看不真切麵容，隻能看出大致的輪廓。沐暃屏住呼吸，握緊鐵鎬的手微微用力，指節泛白。
    隨著那幾人漸漸走近，油燈的光芒照亮了他們的臉龐。一共三個人，走在最前麵的是何查，他臉上帶著慣有的嚴肅，隻是眼神裏多了幾分拘謹。而跟在他身後的兩人，卻讓沐暃感到陌生——
    左邊是個中年男子，身著深藍色錦袍，腰間係著玉帶，麵容俊朗，眉宇間透著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度，眼神深邃如潭，仿佛能將人的心思看得通透。右邊則是一位女子，身著雪白色紗衣，肌膚勝雪，長發如墨，容顏絕美，隻是神色間帶著一絲淡淡的疏離，宛如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沐暃的目光在兩人身上短暫停留，心中暗自猜測著他們的身份。能讓何查如此恭敬地稱呼“幫主”，想必身份不一般。
    “何管長，您怎麽來了？”沐暃放下鐵鎬，對著何查微微頷首。他雖然不知道另外兩人是誰，但見何查對他們如此恭敬，也不敢有絲毫怠慢。
    何查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側身對著沐暃招了招手，語氣帶著幾分不容置疑的威嚴：“沐暃，過來。”
    沐暃遲疑了一下，還是依言走了過去。他站在何查身側，與那兩人保持著幾步的距離，目光低垂，落在自己的鞋尖上，等著何查開口。
    喬爵和喬羽絨的目光落在沐暃身上，眼中都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錯愕。他們原本以為，能在四個月內將挖礦產量提升到兩千六斤的，會是個身強力壯的漢子，卻沒想到竟是這樣一個看起來不過十三四歲的少年。
    他穿著洗得發白的粗布礦工服，褲腳處還有幾處磨損，身上沾著不少礦灰，臉上也蹭得髒兮兮的，唯有一雙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明亮，透著與年齡不符的沉穩和警惕。
    “他們是……”沐暃感受到兩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有些不自在地抬起頭，看向何查，輕聲問道。
    何查連忙上前一步，先對著喬爵和喬羽絨行了一禮，然後才轉向沐暃，介紹道：“沐暃，這位就是我們黑鐵幫的幫主，喬爵幫主。”他又指向身旁的女子，“另外這位，是喬幫主的妹妹，喬羽絨。”
    介紹完，他又轉向喬爵和喬羽絨，語氣帶著幾分自豪：“幫主，喬小姐，他就是四個月前新來的礦工，名叫沐暃。這幾個月礦場的產量能突飛猛進，全靠他了。”
    沐暃聞言，心中了然。原來是黑鐵幫的幫主，難怪氣度不凡。他連忙學著其他人的樣子，對著喬爵和喬羽絨彎腰行禮，聲音清脆而恭敬：“沐暃，見過幫主，見過喬小姐。”
    喬爵看著眼前這個略顯拘謹卻不失禮貌的少年，臉上露出一抹溫和的笑容，擺了擺手：“哈哈，免禮免禮。”他的聲音沉穩有力，帶著一種讓人信服的親和力，“沐暃是吧？聽何查說，你挖礦的效率可是快得驚人啊，連我都忍不住好奇，想來見識見識。”
    沐暃直起身，聽到這話，臉上露出一絲局促，他低下頭，輕聲說道：“幫主過獎了，我隻是按部就班地挖，並沒有您說的那麽快。”
    他不想太過張揚，星辰之力的秘密是他最大的底牌，絕不能輕易暴露。在這礦場裏，木秀於林，風必摧之的道理，他還是懂的。
    “沒有那麽快？”喬爵挑了挑眉，眼中閃過一絲玩味，他往前走了兩步，目光落在不遠處那堆像小山似的礦石上，“可我剛才一路走來，看到你挖的礦石，可比其他人多了不止一倍啊。何查說你每天能挖兩千六斤，這可不是‘正常挖’就能做到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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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喬羽絨也站在一旁，清澈的目光落在沐暃身上，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觀察著他。她能感覺到，這個少年的體內確實蘊藏著一股微弱的星辰之力，雖然尚顯稚嫩，卻異常純粹，顯然是剛剛覺醒不久。
    沐暃感受到喬爵探究的目光，心裏有些發緊，但還是堅持道：“真的，幫主。或許是我運氣好，負責的礦道裏礦石比較密集，所以挖起來才顯得快了些，並不是您想象中那樣。”
    他一邊說，一邊在心裏快速盤算著。喬爵突然親自前來，還特意提到他的挖礦效率，難道是發現了什麽？還是僅僅出於好奇？
    喬爵看著沐暃認真的表情，嘴角的笑意更深了。這少年明明身懷異稟，卻如此低調，倒是個沉穩的性子。他沒有再追問，隻是轉頭看向那堆礦石，語氣隨意地說道：“哦？是嗎？那你的運氣倒是不錯。這礦場裏的礦脈大多堅硬，能遇到密集的礦道，確實不容易。”
    他伸出手，拿起一塊散落在地上的鎢礦，那礦石黑沉沉的，入手冰涼，表麵還帶著新鮮的鑿痕。“這礦石的成色倒是不錯，比器城那邊要求的還要好上幾分。”
    沐暃沒有接話，隻是安靜地站在一旁，等待著喬爵的下文。他能感覺到，這位幫主看似溫和，實則心思深沉，剛才那幾句話，看似隨意，卻像是在試探什麽。
    喬羽絨走到沐暃身邊，目光落在他那雙布滿厚繭的手上，輕聲問道：“你在這裏挖了多久了？”她的聲音清脆悅耳，像山澗清泉，讓人不由自主地放鬆了警惕。
    沐暃轉頭看向她，如實回答：“回喬小姐，四個多月了。”
    “四個多月……”喬羽絨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那倒是辛苦你了。看你的年紀，應該還在讀書的年紀吧？怎麽會來礦場挖礦？”
    這話像是一根針，輕輕刺中了沐暃的心。讀書？他曾經也有過這樣的機會，在沐村的時候，村裏的老先生教他們認字，那時的日子雖然清貧，卻充滿了歡聲笑語。可現在……
    他的眼神黯淡了一瞬，很快又恢複了平靜，語氣淡淡地說道：“家裏出了些變故，沒地方去了，就來這裏了。”他沒有細說，那些痛苦的回憶，他不想再提起。
    喬羽絨看出了他語氣中的落寞，沒有再追問，隻是輕輕“嗯”了一聲，便轉過身，不再說話。
    喬爵將這一切看在眼裏，心中對沐暃的興趣更濃了。一個剛剛覺醒星辰之力的少年，卻淪落至此，背後定然藏著不少故事。
    他將手中的鎢礦放回原處，拍了拍手上的礦灰，對著沐暃說道：“你挖礦辛苦，何查，以後沐暃的口糧可以多給一些，畢竟能為礦場做出這麽大貢獻，不能虧待了。”
    何查連忙應道：“是，幫主，屬下記下了。”
    沐暃有些意外地看向喬爵，沒想到他會突然說這個。他愣了一下，才連忙說道：“多謝幫主。”
    喬爵笑了笑：“不用謝，這是你應得的。好了，我們也該走了，不打擾你挖礦了。”
    他轉身對著喬羽絨和何查說道：“我們回去吧。”
    “是，幫主。”何查連忙跟上。
    喬羽絨經過沐暃身邊時，腳步頓了頓，側頭看了他一眼，眼神裏似乎帶著一絲異樣的光彩，卻什麽也沒說，跟著喬爵向外走去。
    幾道腳步聲漸漸遠去，礦道裏又恢複了之前的寂靜，隻剩下“滴答”的水聲和沐暃略顯急促的呼吸聲。
    沐暃站在原地，望著他們消失的方向，心裏久久不能平靜。喬爵和喬羽絨的突然出現，讓他感到一絲不安。尤其是喬爵那探究的目光，總讓他覺得自己的秘密似乎已經被發現。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又看了看那堆礦石，深吸一口氣。不管怎麽樣，他都要小心謹慎，保護好自己的秘密。
    休息的時間差不多了，他重新拿起鐵鎬，走到岩壁前，深吸一口氣，再次揮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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