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時，晨霧還未散盡，像一層薄紗裹著演武場的邊角。沐暃握著山河刃站在空地上，刃身映著初升的朝陽，泛出一道冷冽的金芒。他深吸一口氣，將《山河刀經》中“劈山式”的圖譜在腦海中再過了一遍——星力需從丹田起，經會陰、穿尾閭，沿脊椎節節攀升，最終匯聚於右臂，借肩背之力猛劈而下，勢要如驚雷裂石，破盡前方阻礙。
    “呼——”
    他緩緩沉腰，左腿向前踏出半步，膝蓋彎至與地麵平行，右腿在後蹬直，腳跟死死扣住地麵。這是“劈山式”的起勢“定樁”，需將星力凝於雙腿，如老樹盤根般穩住下盤。沐暃能感覺到青灰色的星力在經脈中緩緩流轉，順著圖譜所示的路徑一點點往腿間沉，可剛到膝蓋處便有些滯澀，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住了似的，下盤頓時晃了晃。
    “不對……”他皺起眉，收勢站穩，抬手擦了擦額角的汗。晨光落在他緊繃的側臉上，能看到下頜線繃得很緊，脖頸處的青筋因發力微微凸起。昨夜用靈識研讀時明明已經摸清了路徑，可真到實操，星力竟如此不聽話。
    他閉上眼，重新回想圖譜細節：“定樁時需意守丹田，讓星力如水流淌，不可強行催逼……”於是調整呼吸，再次沉腰擺樁，這次刻意放緩星力流轉的速度，不再急於求成。果然，那股滯澀感輕了些，青灰色星力慢慢滲過膝蓋，順著小腿經脈流至腳踝，在湧泉穴微微一凝。
    “就是這樣……”沐暃心中微動，順勢將右臂抬起，山河刃反握於後肩，刃尖朝上，這是“劈山式”的蓄力姿態。此時需將上半身的星力與下盤凝聚的力道相連，形成一股從腳到頭的完整勁力。他能感覺到後背的肌肉在微微震顫，像是有股力量想往上衝，卻被卡在了肩胛骨的位置。
    “肩要鬆，肘要沉……”他喃喃自語，刻意放鬆肩頭，讓手臂自然垂落少許。就在這一瞬間，下盤的星力突然順著脊椎竄了上來，如同一道細流衝破堤壩，瞬間湧至右臂！
    “喝！”
    沐暃下意識地喝出一聲，右臂借勢猛劈而下！山河刃劃破晨霧，帶起一陣尖銳的破空聲，刃風掃過地麵的碎石，激起一片細碎的塵土。雖然這一刀的力道隻出了三成，卻比昨夜在識海中模擬時更加真切——星力在刀刃尖端炸開的刹那，竟真的有種“劈裂山嶽”的錯覺。
    “有進步。”他嘴角揚起一抹淺淡的笑意，正要收刀再試，卻見散落的塵土中，一道纖細的影子被晨光拉得很長，正靜靜落在他腳邊。
    沐暃猛地回頭，山河刃順勢收至身側，刃尖斜指地麵。看清來人時，他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那女子穿著一身月白色的書院弟子服，裙擺上繡著幾枝淡青色的蘭草，正是內院的蘇淩水學姐。她手裏提著一個竹籃，籃沿搭著塊素色棉布，不知裏麵裝著什麽，正站在三丈外的梧桐樹下，目光溫和地望著他。
    “蘇學姐，你怎麽來了？”沐暃收了勢，將山河刃插回背後的刀鞘，快步迎了上去。他記得蘇淩水是內院中出了名的溫和，上次外院考核時，還是她負責記錄成績，當時見他緊張，還輕聲安慰了兩句。
    蘇淩水抬手將被晨風吹亂的鬢發別到耳後，露出光潔的額頭，她的聲音像浸過晨露的玉，清潤柔和：“聽說你昨夜進了星典閣，還得了部好功法，特意來看看你。”說著晃了晃手中的竹籃，“剛從膳堂帶了些早食，看你練得專注，想必還沒吃過東西。”
    沐暃這才注意到自己的肚子確實空得發慌，練了三個時辰，早已饑腸轆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多謝學姐。我這是在練習新得的刀法，《山河刀經》裏的‘劈山式’。”
    “《山河刀經》？”蘇淩水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了然地點點頭，“難怪你剛才那一刀氣勢不凡，原來是這部古法刀經。聽說這刀經早已失傳，你竟能尋到？”她提著竹籃走到近前，將籃子放在旁邊的石桌上，掀開棉布，裏麵是一碟熱氣騰騰的桂花糕，還有一碗小米粥，粥上撒著幾粒枸杞，香氣隨著晨霧漫開來。
    沐暃的目光落在桂花糕上，那糕點做得小巧玲瓏，邊角還印著蘭草花紋，顯然是精心準備的。他喉結動了動，卻先答道：“是昨夜在星典閣僥幸尋得的，隻是這‘劈山式’看似簡單，實則力道難控，我練了一早上，星力總在半途卡殼。”
    蘇淩水拿起一塊桂花糕遞給他，指尖與他相觸時，沐暃隻覺一片微涼。“你試試這個，墊墊肚子再說。”她笑著示意他嚐嚐，“《山河刀經》我曾在古籍中見過記載，說它講究‘力由根生，勁從脊發’，你剛才劈刀時，是不是隻想著用手臂的力氣？”
    沐暃咬了口桂花糕，清甜的香氣在舌尖散開，他愣了愣：“學姐也知道這刀經？我確實……總覺得手臂發力更順。”
    “錯了。”蘇淩水走到空地上，身姿舒展地做了個起勢——正是“劈山式”的定樁，隻是她未握刀，雙手虛握成拳，沉腰時裙擺微微漾開，如同一朵含苞的蘭草，“你看，力要從腿起，像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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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話音未落，突然擰身轉腰，虛握的雙拳順著腰脊轉動的力道猛劈而下，動作雖輕，卻帶著一股連貫的韌勁，仿佛真有一柄無形的刀劃破了空氣。“星力在經脈中流轉時，要像藤蔓纏樹，繞著脊椎走，切不可直來直去。你剛才卡殼的地方，是不是在這裏？”她抬手點了點自己的肩胛骨下方。
    沐暃心中一震，手裏的桂花糕差點掉在地上：“學姐怎麽知道？我每次發力，這裏都像被堵住一樣！”
    蘇淩水直起身，笑意更深了些：“我幼時曾見過一位老刀客練類似的刀法，他說過，這裏是‘力節’，就像水車的樞紐，要鬆而不垮，緊而不僵。你試著在劈刀前，先讓這裏的肌肉輕輕顫動幾下，或許能順些。”
    沐暃將剩下的半塊桂花糕塞進嘴裏，匆匆咽下，抄起山河刃便要再試。蘇淩水卻叫住他：“別急，先把粥喝了。空腹練刀，容易傷了內腑。”
    他看著石桌上那碗冒著熱氣的小米粥，心裏湧起一股暖意。內院弟子大多自視甚高，像蘇淩水這樣願意耐心指點後輩的，實在少見。他乖乖走過去，端起粥碗，溫熱的粥滑入胃裏，熨帖得讓他舒服地歎了口氣。
    蘇淩水就坐在石凳上，看著他喝粥，偶爾抬手拂去落在石桌上的梧桐葉。晨霧漸漸散了，陽光穿過葉隙落在她的發梢，鍍上一層柔和的金邊。她忽然輕聲問道：“昨夜……是不是有人找過你麻煩？”
    沐暃喝粥的動作一頓，抬眼看見蘇淩水眼中的擔憂，點了點頭：“嗯，他想要我的刀經。”
    “他的確是急了些，對古武太過執著。”蘇淩水沉吟道，“你且安心練刀，若是他再來尋事，你便去尋金長老，或是……來告訴我也行。”
    沐暃心中一動，剛想說些什麽，卻見蘇淩水站起身，理了理裙擺：“我得走了，你且照著我說的法子試試，若還有難處，傍晚去星典閣尋我便是。”
    她提著空竹籃轉身離去，月白色的身影漸漸消失在梧桐林的盡頭。沐暃望著她的背影，又低頭看了看手中的山河刃，刃身映著天空的流雲，竟比清晨時亮了幾分。
    他深吸一口氣，再次沉腰擺樁，這次特意留意肩胛骨下方的“力節”，輕輕顫動了兩下。果然，滯澀感竟真的減輕了許多，青灰色的星力順著脊椎蜿蜒而上，如同一道流暢的溪流，匯聚於右臂。
    “喝！”
    山河刃再次劈下，這一刀比剛才穩了數倍，刃風掃過地麵，竟將一塊拳頭大的青石劈成了兩半。沐暃看著石屑紛飛的地麵，嘴角抑製不住地揚起——原來這“劈山式”的訣竅，竟藏在如此細微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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