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過竹隙，在地麵織就一張晃動的金網時，沐暃已收拾妥當。昨夜調息至後半夜，丹田內的星力終於恢複充盈，連帶著筋骨的酸痛也消弭無蹤。他將山河刀斜背在身後，指尖拂過刀鞘上的紋路，目光望向窗外——今天，他打算去幻境塔看看。
    這名字是從曾院長口中聽來的。還沒到內院時，曾院長就提過內院有座奇特的塔樓，裏麵布滿了天然形成的幻境，能磨練修士的心神與應變，隻是凶險難測，修為不足者輕易不敢涉足。“據說塔內幻境會映照心底最深處的執念，稍有不慎便會沉溺其中。”當時曾院長的語氣帶著幾分凝重，卻也說，“若能勘破幻境，對心境的提升大有裨益。”
    沐暃想起自己修煉《山河刀經》時，偶爾會因急於求成而心浮氣躁，或許幻境塔真能幫他磨一磨性子。他推開宿舍門，清晨的涼氣帶著露水的濕潤撲麵而來，讓他精神一振，順著蜿蜒的石階向山北走去。
    通往幻境塔的路比去聚星陣要僻靜得多，沿途少見弟子，隻有叢生的灌木與偶爾竄過的鬆鼠。石板路漸漸變得陡峭，兩旁的樹木也稀疏起來，露出遠處灰蒙蒙的山影。走了約莫一個時辰，空氣中的氣息漸漸變了——不再是竹林的清苦，而是一種淡淡的、類似星辰石的冷冽氣息，仿佛置身於深夜的曠野。
    又繞過一道山梁，幻境塔終於出現在眼前。
    沐暃停下腳步，仰頭望去。這座塔確實如蘇淩水所說，算不上高大，約莫隻有聚星陣塔樓的一半高，通體沒有繁複的雕飾，卻泛著一層流動的星空色光暈，像是將整片夜空揉碎了裹在塔身上。陽光照在塔壁上，沒有留下明顯的影子，反而讓那些星芒般的光點越發璀璨，從塔基到塔頂，點點流光緩緩遊走，如同真的有星辰在其中運轉。
    塔身上沒有聚星陣那樣的白色法陣，也沒有任何門窗的痕跡，整體渾然一體，透著一股神秘而夢幻的氣息。但沐暃凝神感知時，卻能從那片流光中捕捉到一絲若有若無的波動——那是一種扭曲的、帶著吸力的能量，像是隱藏在平靜湖麵下的漩渦，隱隱透著危險。
    “果然不簡單。”他輕聲自語，緩步走近。塔底的基座與地麵相連，邊緣處刻著一些模糊的紋路，像是某種古老的符文，隻是年代久遠，大多已被風化，隻能辨認出零星的筆畫，組合在一起竟有幾分像《山河刀經》裏的星圖。
    他伸出手，指尖輕觸塔壁。冰涼的觸感傳來，帶著玉石般的溫潤，而就在接觸的刹那，塔身上的流光忽然湧動起來，在他指尖下匯聚成一個淡淡的漩渦，仿佛在邀請他進入。沐暃深吸一口氣，沒有猶豫，邁步走進了那片流動的光暈中。
    穿過光暈的瞬間，沒有想象中的阻礙，隻覺得眼前一花，周圍的景象便變了。不再是山梁與灌木，而是一片空曠的石廳，四壁同樣泛著星空色的微光，頭頂是深邃的黑暗，點綴著細碎的光點，像真的夜空。廳內空蕩蕩的，隻有正中央立著一塊半人高的石碑，上麵刻著三個字：“幻境塔”，筆鋒蒼勁，帶著一股與塔壁紋路相似的古樸氣息。
    沐暃正欲上前查看石碑，身後的光暈已悄然隱去，仿佛從未存在過。他回頭望了一眼，來時的路已被石牆取代，隻能看到星芒般的光點在壁上緩緩流動。
    而在塔外，距離幻境塔約莫數十丈的灌木叢後，三道身影正悄悄探出頭。
    品源站在最前麵，高大的身影幾乎將身後兩人完全擋住。他的目光死死盯著沐暃消失的方向，黝黑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有眼底翻湧著陰鷙的光。那天在星典閣被金長老攔下後，他回去憋屈了整整一夜，越想越不甘心——《山河刀經》是他夢寐以求的功法，傳聞練到深處能引動大地之力，如此強大的功法，怎麽能眼睜睜看著它落在一個新生手裏？
    “大哥，他就是你要找的那小子？”站在左邊的瘦子搓了搓手，聲音裏帶著幾分興奮。這人名叫趙奎，擅長隱匿氣息，是品源在外院時的跟班。
    右邊的壯漢甕聲甕氣地附和：“看他走進幻境塔了，這塔聽說進去容易出來難，正好是個機會。”他叫孫磊，一身橫練功夫，是品源的另一個跟班。
    品源收回目光，轉頭看了兩人一眼，聲音壓得極低，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狠厲：“不錯，就是他。他身上有屬於我的東西，我必須要回來。”他攥緊了拳頭，指節發白，“那天要不是金長老多管閑事，我早把刀經拿到手了。”
    趙奎湊近了些，獻媚道：“大哥放心，這幻境塔裏沒旁人，正好方便我們動手。那小子不過四段星者，咱們三個聯手，還怕拿不下他？”
    “急什麽。”品源冷哼一聲，目光再次投向幻境塔，“幻境塔內情況不明，貿然進去容易出岔子。他剛進去，必然會先探查一番，等半個時辰，讓他再往塔內走深些，到時候我們再進去，打他個措手不及。”他頓了頓，眼神變得越發陰狠，“而且……幻境塔能映出人心執念，說不定不用我們動手，他自己就陷在幻境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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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磊撓了撓頭：“那要是他提前出來了怎麽辦？”
    “他不會。”品源篤定道，“凡是進過幻境塔的弟子，沒有幾個會隻待半個時辰就出來的。更何況他剛得到刀經，必然急於提升實力，遇到這種能磨練心神的地方，隻會往深處闖。”
    他看向兩人，語氣加重了幾分：“進去之後，你們倆務必協助我。趙奎，你負責隱匿氣息，別讓他提前察覺；孫磊，你用星力困住他的腳步，我會趁機奪取刀經。記住，動作要快，盡量別鬧出太大動靜，免得驚動了長老。”
    趙奎和孫磊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貪婪——他們雖然不知道《山河刀經》具體有多厲害，但能讓五段星者的品源如此執著，必然是了不得的寶物，若是能分一杯羹……兩人連忙點頭：“是，老大！”
    品源滿意地點點頭，再次將目光投向幻境塔。塔身上的星空色流光依舊緩緩流動，看似平靜無波，卻像一張張開的巨網，將裏麵的獵物與外麵的獵手都籠罩其中。他舔了舔幹裂的嘴唇，心中隻有一個念頭：等拿到《山河刀經》，定要讓那小子知道，內院不是他這種外院來的新人能撒野的地方。
    灌木叢後的風帶著涼意，吹動著三人的衣袂，卻吹不散他們眼中的貪婪與惡意。遠處的幻境塔在晨光下泛著夢幻的光暈，誰也不知道，這座能映照人心的塔樓，即將見證一場因貪婪而起的紛爭。
    而塔內的沐暃，對此還一無所知。他正站在石碑前，看著上麵除了“幻境塔”三個字外，下方還刻著幾行小字：“塔分七層，每層一境，心不動則境不轉，心若動則境生變。”字跡模糊，仿佛隨時會被壁上的星芒吞沒。
    沐暃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看來這幻境塔的凶險，果然與心境有關。他深吸一口氣，邁步朝著石廳深處的階梯走去，那裏的星芒比別處更亮，隱隱透著向上的吸力。
    第一步踏上階梯時，周圍的星空色光點忽然湧動起來，在他腳下匯聚成一條蜿蜒的光帶，仿佛在指引他向上。沐暃沒有停下，一步步拾級而上，身影漸漸消失在階梯盡頭的光暈中。
    塔外的品源看了一眼天色，估算著時間，對兩人道：“差不多了，我們進去。”
    三人交換了一個眼神，齊齊起身，朝著幻境塔走去。陽光照在他們身上，卻沒能在地麵投下完整的影子，仿佛他們的身影早已與周圍的陰影融為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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