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明利蒙著黑布的雙眼對著沐暃的方向，手中那隻青色拖鞋隨意地懸在身側，鞋邊的磨損在光線下格外清晰。他站在那裏，像一株紮在土裏的老竹，看似平凡，卻透著一種任爾風來不動搖的沉穩。
    “你先出手吧。”肖明利的聲音從黑布後傳來，依舊平淡，聽不出絲毫情緒，仿佛隻是在說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
    沐暃深吸一口氣，握著山河刀的手緊了緊。他知道，眼前這人絕非表麵看起來那麽簡單，剛才眾人的議論並非空穴來風。“那就得罪了。”他沉聲說道，腳下卻沒有立刻發動猛攻。
    這幾日在老者的指點下，他對“力”的理解已深了幾分，明白真正的對決從來不是一味求快求猛。肖明利敢蒙眼持拖鞋應戰，必然有其過人之處，貿然使出“劈山式”，反而可能暴露自己的底牌。
    不如先試探一番。
    心念既定，沐暃不再猶豫，體內星力悄然運轉，腳下輕輕一點，身形如離弦之箭般竄出。他沒有直撲而去，而是借著場地邊緣的幾處石柱掩護，身形幾個閃爍，如同林間跳躍的狸貓，既快又巧，眨眼間便已出現在肖明利身前丈許之地。
    “嗤——”
    刀風破空的輕響驟然響起。沐暃手腕翻轉，山河刀帶著一道淺淡的青灰色刀芒，直劈肖明利的肩頭。這一刀看似尋常，卻藏著幾分變化——刀勢既快且急，卻在即將及體時微微一沉，若對方橫擋，便順勢變劈為削，攻其下盤。
    然而，就在刀身距肖明利肩頭不足三尺時，他握著拖鞋的右手動了。
    那動作不快，甚至帶著幾分慵懶，仿佛隻是隨手揮趕蚊蠅。青色拖鞋在空中劃過一道不起眼的弧線，恰好擋在山河刀的必經之路上。
    “啪！”
    一聲清脆的悶響，與金鐵交鳴截然不同，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山河刀的刀刃重重砍在拖鞋的橡膠鞋底上，青灰色的刀芒像是撞上了一堵無形的牆，瞬間潰散。沐暃隻覺一股柔和卻堅韌的力道從刀身傳來，將他的刀勢穩穩卸去，手腕竟微微發麻。
    “怎麽可能？”沐暃心中掀起驚濤駭浪。
    他這一刀雖未用“劈山式”的全力，卻也凝聚了四段星者的三成星力，尋常鐵器也能劈開，怎會被一隻看似普通的拖鞋擋住？更讓他震驚的是，肖明利蒙著眼睛，竟能如此精準地預判他的刀路，仿佛親眼所見一般。
    肖明利沒有追擊，隻是將拖鞋輕輕收回，依舊懸在身側，仿佛剛才那舉重若輕的一擋從未發生。
    沐暃迅速後退三步，與肖明利拉開距離，目光緊緊盯著對方蒙著黑布的臉。他能感覺到，肖明利周身的星力波動依舊微弱，卻像一張細密的網，將周圍丈許之地都籠罩其中，任何風吹草動都逃不過他的感知。
    “這是……感知力？”沐暃想起老者說過，真正的高手能以星力為觸，感知周圍的一切變化，比眼睛看到的更精準。看來肖明利的過人之處，正在於此。
    但他並未因此退縮，反而激起了更強的鬥誌。
    既然正麵攻擊難以奏效，不如換個方式。
    沐暃深吸一口氣，身形再次動了。這一次，他沒有直線衝擊，而是腳尖在地麵快速點動，身形如同陀螺般旋轉起來，借著旋轉的力道向肖明利靠近。他的速度極快，帶起的風聲在耳邊呼嘯，身影漸漸化作一道模糊的灰影，繞到了肖明利的身後。
    就是現在！
    沐暃眼中精光一閃，旋轉的身形猛然停下，借著慣性，右手的山河刀反手向後劈出，刀芒直取肖明利的後心。這一刀又快又隱蔽，角度刁鑽，正是他在與玥環象對戰時摸索出的繞後招式，意在出其不意。
    然而，肖明利像是背後長了眼睛一般，幾乎在沐暃出刀的同時，身體微微一側，右手的拖鞋再次揚起，精準地拍在山河刀的刀背上。
    “啪！”
    又是一聲悶響。沐暃隻覺一股巧勁傳來，刀身被拍得向外側偏了半寸，擦著肖明利的衣襟劈空，重重砍在青石板上，濺起一片火星。
    “怎麽可能？！”沐暃再次被驚到。他這繞後一擊極為突然，連氣息都刻意收斂了幾分，肖明利竟能在毫厘之間做出反應，這感知力未免也太可怕了。
    還沒等他收回刀勢，肖明利驀然回首。
    他的動作並不快，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韻律，左手輕輕搭在沐暃的刀背上，看似輕柔地一推。沐暃隻覺一股力道順著刀身傳來，自己的星力瞬間被打亂，握著刀柄的手不由自主地一鬆。
    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肖明利右手的青色拖鞋帶著呼嘯的風聲，狠狠抽在了沐暃的臉上。
    “啪！”
    清脆的巴掌聲在練武場中回蕩，格外響亮。
    沐暃隻覺左臉頰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疼痛，整個人被抽得一個踉蹌，下意識地後退了五步才穩住身形。他捂著臉頰，又驚又怒——自己竟然被一隻拖鞋抽了耳光？
    周圍的弟子們也看呆了，隨即爆發出一陣壓抑的低笑。誰也沒想到，這場看似凶險的比試，會出現如此戲劇性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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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明利並未追擊，隻是放下了拖鞋，用左手對著沐暃擺了擺，示意他繼續。那姿態從容不迫，既沒有嘲諷，也沒有輕視，仿佛隻是在提醒對手不要停下。
    沐暃的臉頰越來越燙，一半是疼的，一半是羞的。他咬緊牙關，心中湧起一股不服輸的勁頭。自己苦修多日，難道連對方一招都接不住，還要被如此戲耍？
    “再來！”
    沐暃低喝一聲，將體內的星力催動到極致，青灰色的光芒在山河刀上流轉，隱隱有了“劈山式”的雛形。他不再試圖繞後，而是正麵衝鋒，刀身帶著剛猛的氣勢，直劈肖明利的中路。這一刀凝聚了他六成的星力，刀風呼嘯，比之前任何一刀都要淩厲。
    肖明利依舊站在原地，直到刀風及體的刹那，右手的拖鞋再次揚起。
    “啪！”
    “啪！”
    “啪！”
    連續三聲脆響。
    第一掌，拖鞋拍在刀背上，將“劈山式”的剛猛力道卸去大半；第二掌，拖鞋順著刀身滑下，拍在沐暃的手腕上，震得他虎口發麻；第三掌，拖鞋如同長了眼睛一般，再次抽在他的右臉頰上，力道比剛才更重了幾分。
    沐暃再次被抽得後退幾步，這一次，兩邊臉頰都火辣辣地疼，像是被火燒一般。他握著山河刀，怔怔地看著肖明利，心中充滿了難以置信。
    自己的攻擊，在對方眼中仿佛是慢動作一般，無論從哪個角度、用多大的力道，都會被那隻看似普通的拖鞋輕鬆化解，然後迎來一記毫不留情的耳光。這種感覺，就像小孩子在大人麵前揮舞拳頭，可笑又無力。
    肖明利放下拖鞋，微微搖了搖頭，黑布後的嘴角似乎勾起一抹失望的弧度。
    “唉，真不行啊。”
    他的聲音很輕，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中。沒有嘲諷，沒有貶低，隻有一種單純的失望，仿佛在評價一件達不到預期的器物。
    這句話比任何嘲諷都更讓沐暃難受。他看著肖明利手中那隻依舊平凡的青色拖鞋，再看看自己握著的、光芒流轉的山河刀，隻覺得臉上的疼痛遠不及心裏的挫敗。
    自己這幾日的苦修，難道真的如此不堪一擊？那“劈山式”與“定川式”的銜接，在絕對的實力麵前，竟連一絲作用都發揮不出來？
    陽光依舊明亮，卻照得沐暃有些睜不開眼。他站在那裏，握著山河刀的手微微顫抖，心中五味雜陳。周圍的低笑聲漸漸消失，不少人看向沐暃的目光裏，多了幾分同情，也多了幾分理解——在肖明利這種怪才麵前，輸了並不丟人。
    肖明利見沐暃遲遲沒有動靜，再次抬起了拖鞋，對著他輕輕晃了晃，示意他要麽繼續，要麽認輸。
    沐暃深吸一口氣，望著肖明利蒙著黑布的雙眼，心中的挫敗漸漸被一種更強烈的情緒取代——那是不甘，是憤怒，更是一種想要突破極限的衝動。
    他想起了老者的話：“真正的對決，比的不是招式，而是心。”
    或許，自己缺少的，正是肖明利這種看似平凡下的沉穩與通透。
    沐暃緩緩放下捂著臉頰的手，眼神重新變得堅定。他握緊山河刀，青灰色的星力再次凝聚，這一次，不再是單純的剛猛，而是多了幾分沉靜，如同暴風雨前的寧靜。
    “我還沒輸。”他低聲說道，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心。
    肖明利似乎有些意外，蒙著黑布的頭微微偏了偏，沒有說話，隻是將拖鞋再次舉到了胸前，顯然是接受了他的挑戰。
    練武場的氣氛再次變得凝重起來。所有人都能感覺到，沐暃身上的氣息變了，雖然依舊帶著稚嫩，卻多了幾分韌性，仿佛那被抽打的兩記耳光，不僅沒有打垮他，反而激起了更深層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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