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坊街外的石板路漸漸平緩，陽光透過兩側的樹冠，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將沐暃四人的影子拉得忽長忽短。沐暃靠在喬羽絨肩頭，每走一步都覺得雙腿灌了鉛，體內的星力像是被掏空的池塘，隻剩下幾縷微弱的餘波在經脈裏打轉。
    趙豐星提著撼裂錘走在最前麵，錘頭偶爾碰到路邊的石子，發出“嗒嗒”的輕響，與周圍的蟲鳴形成一種奇異的呼應。他回頭看了一眼沐暃蒼白的臉，眉頭又擰緊了幾分，沉聲道：“我總覺得，他們不會就這麽放棄的。”
    這話像是一塊石頭投進平靜的水麵，讓原本就有些凝重的氣氛更加沉鬱。趙豐星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中，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篤定——他闖蕩江湖多年，見過太多表麵作罷、暗中下死手的伎倆，顧盧最後那聲冷笑，怎麽聽都藏著不懷好意。
    沐暃咳嗽了兩聲，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血跡，聲音依舊沙啞：“其實我也覺得是這樣。”他抬頭望了一眼鐵坊街的方向，那裏的喧囂已經被遠遠拋在身後，卻仿佛有一雙眼睛，正隔著遙遠的距離窺視著他們，“那個顧盧，表麵上是在試探我，說著‘三招為限’，但我能感覺到，他看我的眼神裏藏著殺意。恐怕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讓我們安穩離開，隻是想借著‘試探’的名義，摸清我們的底細，再找機會悄悄地除掉我們。”
    趙豐慧攥著剛修好的鞭子，聽到這話，小臉上露出一絲怯意，卻還是強撐著問道：“那……那這樣的話，萬一他們再追上來會怎麽樣？”她的聲音有些發顫，剛才顧盧釋放的威壓還在她心頭縈繞，那種仿佛能輕易捏碎一切的力量，讓她忍不住害怕。
    沐暃低頭看著她，眼神柔和了幾分，卻掩不住深處的凝重：“他們再來的話，肯定免不了一場血戰。”他沒有回避這個殘酷的可能，反而說得異常直白，“顧盧是九段星者，還有一群枯崖派弟子，甚至還有那位深不見底的掌門門主，以我們現在的修為，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
    這話像一盆冷水，澆得眾人心裏發涼。趙豐星是六段星者，沐暃五段，喬羽絨四段，趙豐慧也是六段——這樣的陣容，對付尋常修士或許足夠，可麵對顧盧那樣的存在，無疑是以卵擊石。
    “所以，我必須找個地方閉關修煉。”沐暃的目光變得堅定起來，他握緊了腰間的裁決之刃，刀鞘的涼意透過指尖傳來，讓他混沌的腦子清醒了幾分，“至少要突破到八段星者，才有資格跟他們抗衡。”
    喬羽絨扶著他的手臂緊了緊，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麽，眼中閃過一絲光亮：“我知道這裏有個地方，能快速提升修為。”
    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她身上，連趙豐慧都忘了害怕，睜大眼睛等著她往下說。
    喬羽絨停下腳步，抬頭望向前方不遠處的山巒，那裏雲霧繚繞，隱約能看到陡峭的崖壁：“在器城以北的黑風穀裏，有一處天然的星力泉眼。據說那裏的星力濃度是外界的三倍，而且異常精純，很適合快速突破境界。隻是……”
    她頓了頓，語氣裏多了幾分猶豫：“那裏地勢險峻，常有高階妖獸出沒，而且穀裏的星力時而狂暴時而凝滯，若是控製不好，很容易走火入魔。以前聽我父親說過，有不少修士為了求快，去了那裏，最後要麽被妖獸所傷，要麽因星力反噬而修為盡廢。”
    趙豐星皺起眉：“這麽危險？那還是算了吧，提升修為哪能急於求成。”他寧願慢一點，也不想冒這樣的險，尤其是帶著豐慧和傷重的沐暃。
    沐暃卻陷入了沉思。三倍星力濃度……這對現在的他來說，無疑是巨大的誘惑。他能感覺到，自己距離六段星者隻差一層薄薄的壁壘，若是有足夠精純的星力輔助，或許用不了多久就能突破。而時間，恰恰是他們現在最缺少的——顧盧不會給他們太多準備的機會。
    “妖獸和星力反噬，固然危險。”沐暃緩緩開口，目光落在黑風穀的方向，“但比起坐以待斃，被枯崖派追著打，這點危險，值得一試。”
    他轉頭看向趙豐星，眼神誠懇：“趙大哥，你帶著豐慧先找個安全的地方落腳，等我突破了就去找你們。喬姑娘對那裏熟悉，或許能幫我規避一些風險。”
    趙豐星剛想反駁，卻對上沐暃堅定的眼神，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他知道沐暃的性子，一旦決定的事，很難改變。而且他也明白，沐暃說得對——他們現在沒有太多選擇。
    “那你們一定要小心。”趙豐星最終還是點了點頭，語氣裏滿是擔憂，“若是實在不行，就立刻退出來，別硬撐。枯崖派那邊，我會留意動靜，一旦有消息，馬上想辦法通知你們。”
    趙豐慧也拉了拉沐暃的衣角，小大人似的叮囑：“沐暃，你們要早點回來。”她說著，從懷裏掏出一塊用紅繩係著的狼牙石，塞到沐暃手裏，“這個給你，我娘說它能驅邪避禍。”
    沐暃握著那塊溫熱的石頭，心裏一暖，笑著揉了揉她的頭發：“好，一定早點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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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喬羽絨看著他們，輕聲道：“黑風穀離這裏不算太遠，步行大概半天就能到。我們可以先去穀外的小鎮買些驅蟲藥和療傷丹藥，再準備些幹糧，明天一早進山。”
    沐暃點頭：“就這麽辦。”
    四人重新上路，腳步依舊緩慢，卻多了幾分明確的方向。陽光漸漸西斜，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投在蜿蜒的小路上，像是一串斷斷續續的省略號，預示著前路的未知與漫長。
    趙豐星一路上都在叮囑注意事項，從妖獸的習性說到星力泉眼的方位，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都一股腦倒出來。喬羽絨認真地聽著，時不時補充幾句關於黑風穀的細節，比如哪裏的藤蔓有毒，哪裏的溪水可以飲用。
    沐暃很少說話，大多時候隻是安靜地聽著，偶爾咳嗽幾聲。他能感覺到，體內的星力正在緩慢恢複，裁決之刃的刀柄貼在腰間，像是在無聲地陪伴著他。他知道，接下來的閉關，將會是一場艱難的挑戰，但他沒有絲毫退縮——為了能保護身邊的人，為了能在顧盧下次找上門時不再狼狽躲閃，這點苦，他吃得起。
    走到岔路口時，趙豐星停下腳步，指了指左邊的小路：“我帶豐慧去南邊的青柳鎮，那裏民風淳樸，不容易引起注意。你們去黑風穀，順著右邊的路走，過了前麵的石橋，就能看到去小鎮的路標。”
    “嗯。”沐暃點頭，從懷裏掏出那張通緝令的拓片——是剛才路過布告欄時，趙豐星悄悄揭下來的，“你們也小心些，別被枯崖派的人認出來。”
    “放心吧。”趙豐星拍了拍他的肩膀，又看了看喬羽絨，“照顧好他。”
    喬羽絨用力點頭：“我會的。”
    趙豐慧抱著沐暃的胳膊，依依不舍地蹭了蹭：“沐暃，一定要平安回來啊。”
    “會的。”沐暃彎下腰，在她額頭輕輕拍了一下。
    沒有太多的告別語，兩撥人在岔路口分開，朝著不同的方向走去。趙豐星牽著趙豐慧的手，走幾步就回頭望一眼，直到彼此的身影被樹林擋住。
    沐暃和喬羽絨繼續沿著右邊的路前行，夕陽的餘暉將他們的影子並在一起，漸漸拉長，消失在前方的暮色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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