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艙裏，疲憊了數日的眾人早已沉沉睡去。趙豐星靠著艙壁，鼾聲如雷，懷裏還緊緊抱著那柄撼裂錘，仿佛那是他最堅實的依靠；趙豐慧蜷縮在角落，身上蓋著喬羽絨遞來的披風，眉頭微微蹙著，似乎在做什麽不安穩的夢；喬羽絨坐在離門口最近的位置，雖然閉著眼睛，手卻始終放在劍柄上，保持著警惕；謝婉瑩則靠在窗邊，望著外麵漆黑的海麵，眼神空洞，直到深夜才抵不住倦意，緩緩閉上了眼睛。
    整個船艙裏，隻有輕微的呼吸聲與船身晃動的節奏相互呼應。
    而駕駛艙內，沐暃正獨自坐在操控台前。這裏比他想象中簡陋，沒有複雜的儀器，隻有幾個磨損的操縱杆和一盞昏暗的油燈，油燈的火苗在海風中輕輕搖曳，將他的影子投在斑駁的木板牆上，忽明忽暗。
    船老大是個經驗豐富的老水手，傍晚時見沐暃等人帶著兵器，又談吐沉穩，便放心地將駕駛艙交給他，自己去下層船艙休息了，隻留下一句“夜裏風大，多看著點羅盤”。
    沐暃雖然從未駕過船，卻在學院的籍典裏見過船舶操控的圖譜。他仔細研究了片刻，便大致摸清了操縱杆的用法，左手扶著舵盤，右手時不時調整一下風帆的角度，目光緊盯著麵前的羅盤。羅盤的指針在微弱的燈光下微微晃動，始終指向南方，那是環峰北島的方向。
    海麵上漆黑一片，隻有遠處偶爾閃過的漁火，像孤獨的星辰，在黑暗中明滅。夜越深，海風越涼，帶著刺骨的寒意，從駕駛艙的縫隙裏鑽進來，吹得油燈的火苗一陣晃動。
    沐暃打了個寒顫，起身將駕駛艙的木門掩上大半，隻留下一道縫隙透氣。他目光掃過操控台，看到一個黃銅按鈕，按鈕上蒙著一層薄薄的灰塵，旁邊刻著一個模糊的“燈”字。
    “這是……船燈？”沐暃心中一動，想起之前在碼頭看到的其他船隻，船頭都掛著明亮的燈，用來照亮前方的海域，避免撞上暗礁或其他船隻。
    他伸出手指，輕輕按下了那個按鈕。
    “哢噠”一聲輕響，船頭突然亮起一盞巨大的白熾燈，光芒如同白晝，刺破了濃重的黑暗，在海麵上拉出一道長長的光帶，將前方數十丈的海域照得清清楚楚。海浪在燈光下泛著粼粼的波光，像鋪滿了碎銀。
    “這樣就安全多了。”沐暃鬆了口氣，重新坐回操控台前，目光透過駕駛艙的窗戶，望著被燈光照亮的海麵。有了這盞燈，至少能提前發現前方的障礙。
    他輕輕轉動舵盤，調整著船的方向，讓歸雁號始終沿著羅盤指示的航線前行。船身輕微地晃動著，像搖籃一樣，帶著一種讓人安心的節奏。
    “希望這一路上能安寧吧。”沐暃低聲自語，聲音在空曠的駕駛艙裏顯得有些單薄。他想起謝婉瑩憔悴的臉龐，想起喬羽絨擔憂的眼神，想起趙豐星兄妹強裝的輕鬆，心中默默祈禱著。
    從器城到望津港，再到如今航行在茫茫大海上，他們已經經曆了太多疲憊與波折，實在經不起更多的變故了。他隻希望這趟航行能順利些，讓他們能養精蓄銳，為即將到來的聖域之行做好準備。
    時間在單調的航行中緩緩流逝，油燈裏的油漸漸減少，火苗也越來越小。沐暃時不時添些油，又或者起身活動一下僵硬的手腳，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過前方的海麵和手中的羅盤。
    夜色越來越濃，周圍的寂靜也越來越深，隻有風聲、浪聲和船帆的響動，構成一個封閉的世界。偶爾有海鳥被船頭的燈光驚擾，撲棱著翅膀從頭頂飛過，發出幾聲淒厲的鳴叫，很快又消失在黑暗中。
    沐暃看了一眼掛在駕駛艙牆上的沙漏，沙子已經流到了下半部分，估算著時間，大概已經到了子時一刻。這個時辰是夜最深的時候，也是人最疲憊的時候，他的眼皮開始打架，強撐著才沒有睡過去。
    他正想伸手揉一揉眼睛，突然——
    “轟隆！”
    一聲沉悶的巨響從船底傳來，緊接著，整個船身猛地劇烈抖動了一下，像是撞上了什麽堅硬的東西。沐暃猝不及防，身體一下子從椅子上滑了下來，重重地撞在操控台的棱角上，疼得他悶哼一聲。
    駕駛艙裏的油燈被晃倒在地，“啪”的一聲摔碎了，燈油灑了一地，火苗在油地裏竄了幾下，很快便熄滅了，整個駕駛艙瞬間陷入一片漆黑，隻剩下船頭那盞白熾燈的光芒，透過窗戶照進來一絲光亮。
    “怎麽回事？”沐暃掙紮著爬起來，顧不上身上的疼痛，一把抓住晃動的舵盤。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船身還在微微顫抖，並且開始朝著一側傾斜，原本平穩的航行節奏被徹底打亂。
    船頭的燈光下，海麵開始變得不平靜，浪花比之前大了許多，拍打著船身，發出“砰砰”的聲響。
    沐暃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衝到駕駛艙的窗邊，死死盯著前方的海麵。燈光照亮的範圍內，海水似乎比剛才渾濁了些，隱約能看到有什麽東西在水下晃動，激起一圈圈漣漪。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是暗礁嗎？”沐暃皺緊眉頭，隨即又搖了搖頭。望津港到環峰北島的航線是常用航線，暗礁的位置早就被標注出來了，歸雁號一直在航線上行駛，不該撞上暗礁才對。
    而且剛才那一下，更像是被什麽東西從水下撞擊了，而不是單純的觸礁。
    他伸手去按船尾的信號燈按鈕，想發出警報，讓船艙裏的人警惕起來，卻發現按鈕不知何時失靈了，無論怎麽按都沒有反應。
    “不對勁。”沐暃的心跳越來越快，一種強烈的不安感籠罩了他。他能感覺到，船身傾斜的角度越來越大，船頭的燈光也開始忽明忽暗，像是接觸不良。
    就在這時，他聽到甲板上傳來“嘩啦”一聲水響，像是有什麽東西從海裏爬上了船。緊接著，又傳來幾聲沉悶的撞擊聲，似乎是有人在甲板上打鬥。
    “不好！”沐暃心中一緊，立刻意識到，他們遇到的不是意外，而是人為的襲擊！
    他轉身就想衝出駕駛艙，去通知船艙裏的謝婉瑩等人，可剛走到門口，就聽到門外傳來沉重的腳步聲，一步一步，緩慢而堅定，像是在故意製造壓迫感。
    腳步聲在駕駛艙門口停了下來，緊接著，一道陰冷的聲音響起，透過門板傳了進來，帶著毫不掩飾的惡意：
    “沐暃，別來無恙啊。”
    這聲音……沐暃的身體猛地一僵，瞳孔驟然收縮。他永遠忘不了這個聲音，四年前在藍星學院，就是這個聲音，伴隨著衝天的火光和無盡的殺戮。
    是燁輝的人！
    他們竟然追到這裏來了！
    駕駛艙外的陰影裏，一個穿著黑袍的身影緩緩抬起頭，兜帽下露出一雙紫色的瞳孔，在船頭燈光的映照下，閃爍著詭異的光芒。他的手中，握著一柄沾滿海水的彎刀，刀身上還在往下滴著水。
    船身又劇烈地晃動了一下，這一次，傾斜的角度更大了，仿佛隨時都會翻覆。
    沐暃深吸一口氣，握緊了腰間的長刀刀柄，盡管心中充滿了震驚與憤怒，卻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不能慌，現在慌了，所有人都會有危險。
    他望著緊閉的木門，聽著門外越來越近的呼吸聲，眼神漸漸變得銳利起來。
    看來，這一路的安寧，終究是奢望。
    喜歡空幻之星請大家收藏：()空幻之星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